御醫被傅冽一路拉去了顧府。
顧大老爺和顧大夫人一聽傅冽親至,兩人相視一眼,連忙派人將傅冽請了進來。
兩個御醫也是一臉懵,本以為六皇子這般著急應是郡王府出了什么事,誰曾想竟是來顧府診病。
但兩個御醫不敢有輕視之心,如今的顧府可是平陽王府的親家,地位非同一般。
顧大夫人跟著御醫進內間看診,顧大老爺則留在外間招待傅冽。
只兩人在此之前莫說交集,就連一句話都沒說過,一時難免尷尬。
婢女為兩人上了茶,顧大老爺抿了一口,才開口道:“今日多謝殿下相助,此情顧府謹記在心。”
傅冽看了顧大老爺一眼,面上雖沒什么表情,可心里卻緊張的不行,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只不咸不淡的“嗯”的應了一聲。
顧大老爺見他這般高冷,心里卻莫名松了一口氣。
要是傅冽對他和顏悅色,他反是要擔心了。
此時看來傅冽救下婉兒應是看在與溫涼兄弟的交情上,而非是對婉兒如何。
他不希望婉兒與皇家扯上什么關系。
“殿下,聽犬子說您為了救婉兒傷了永寧侯府的世子。
你能出手相救我們已十分感激,若是永寧侯府敢追責,我顧府會一力承擔,絕不會牽連殿下。”顧大老爺鄭重道。
顧大老爺是個正直之人,就算傅冽的身份比他們的尊貴許多,他也不會躲在傅冽身后推卸責任。
“不……不用。”
聽顧大老爺這般說,傅冽有些心慌,忙擺手道:“趙楚的事我一力負責,我與他……”
傅冽抬眸看了顧大老爺一眼,他雖不理政事,但也聽過顧大老爺剛正不阿的名聲,琢磨了一下才道:“這是我與趙楚之間的私仇,就算不為此事,我也會這么做。
所以此事與貴府無關,無需顧大人承擔什么。”
顧大老爺還想說什么,兩個御醫已經診過了脈,走出了外間。
“御醫,她如何了?”傅冽兩步邁到御醫身邊。
“顧三小姐……”
御醫的診斷結果與紀大夫相差無幾,“那藥方開的對癥,讓顧三小姐服下便好。
若是明日仍不見好轉,就只能用針灸之術了。”
“那現在用不行嗎?”傅冽有些焦急,引得顧大老爺多看了他兩眼。
御醫搖了搖頭,“淤血最好還是能自己消散,頭部多為大穴,施針難免會有風險,不若這般安穩。”
御醫囑咐了兩句便告辭離開,屋內的三人卻都怔住了,就連御醫都不敢隨意針灸,可想其中風險,若是婉丫頭頭部的淤血無法散開……
顧大夫人的身子搖搖欲墜,顧大老爺的臉色也顯露出一抹蒼白來。
傅冽攥了攥拳,眸色晦暗,似是想到了什么,傅冽對兩人拱了拱手,大步離開。
錦良院中,新房之內。
紅幔輕翻,燭光躍躍。
繡著龍鳳呈現的錦被輕輕動了動,溫涼翻了一個身,將欲偷偷下床的顧錦璃禁錮在了懷中。
他將頭埋在她的耳后,輕輕蹭動,如同一只撒嬌的大貓。
“別……癢……”顧錦璃最怕癢,身子輕顫的咯咯笑了起來。
溫涼卻不肯放過她,直到她將自己縮成一團,埋進他懷里,他才幽幽翹起嘴角。
他順勢將她攬在懷里,輕撫著她順滑的長發和脊背,牽唇輕語道:“你若怕癢便乖乖的,若是再逃,下次可不會這般輕易放過你。”
顧錦璃將頭埋進他如玉般的胸膛上,以此遮住她羞紅的臉,弱弱怯怯的辯解道:“可……可我們已經躺了許久了。”
偏生他還總是鬧她,讓她待不安穩。
“這里是我們的家,我想去四處看看。”
“我們的家”幾個字取悅了溫涼,涼薄的嘴唇抿起了一道甚美的弧度,“不急,我們的家就在這,明日我再帶你四處逛逛。”
“那今日……”
顧錦璃仰起小臉,明亮璀璨的眸中映著他俊美的面容和和淡橘色的燭火,美的驚人。
溫涼貼近,在她的雙眸上印上一吻,眸光溫柔繾綣,淡淡吐出兩個字,“躺著。”
顧錦璃聽聞,嘴角向下抿了抿,垂下睫羽不再看他,全然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婦。
溫涼眼中漾起一抹笑意,附在她耳邊道:“你若覺得無趣,那我們也可……”
溫涼的聲音如冰過的酒,沉冷卻又帶著醉意。
顧錦璃欣喜的抬起眼眸,濃密的睫羽宛若蝶翅一般明媚華麗。
他牽唇,欺身而下,用玉一般的手指挑起她精致的下巴,清冷的笑意中帶著一分邪意兩分魅意,“夫人若覺得無趣,那我們便做點有趣的事來……”
“你無恥!”
顧錦璃抬手推拒,可她媚眼如絲,柔夷軟綿,充滿了無聲的魅惑,反是讓人心神蕩燙。
溫涼本只想逗一逗她,可見此畫面,眸色暈然,漾起眷眷深情,讓他只想將眼前的女子拆吃入腹。
“錦兒……”
他俯身而下,眼神漸漸迷離,可當他剛剛吻上那桃瓣般的粉唇時,房門突然被人叩響。
兩人動作一僵,顧錦璃滿臉羞紅的縮進了錦被里,溫涼的臉色則如冰封。
他本想置之不理,誰知外面的敲門聲卻鍥而不舍,見里面沒有動靜,如意直接開口喚道:“公子,二公子有事找您。”
溫涼的臉色瞬間結冰,墨眸中翻涌著燥怒和厭煩。
顧錦璃縮進被子里,不厚道的偷笑起來,不用看都能想象到溫涼那別扭的小模樣。
如意也是個不會轉彎的,見里面沒有聲響,只以為兩人睡著了,敲得越發起勁,讓人想忽略無視都不成。
溫涼沉了口氣,敗給了敲門的人。
顧錦璃蜷縮在被子里,聽到了外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悄悄探出小腦袋,看見溫涼正冷著臉色穿衣裳。
她的嘴角不由高高揚起,略帶得意的道:“不多躺會兒了?”
溫涼望她一眼,突然大步一邁,兩步行至床邊緊緊錮住她的下巴,報復般的狠狠吻住了她的薄唇,直至她呼吸凌亂,氣息不穩,才堪堪放過了她。
“等我回來。”溫涼意味不明的撂下一句話,腳步頓了頓,他又回身望著顧錦璃道:“你的丫鬟有待調教。”
換作墨跡墨蹤,借他們幾個膽子也不敢敲他的房門。
溫涼攜裹冷風推門而出,冰冷的眼神掃過如意,嚇得如意縮了縮脖子。
姑爺怎么看起來好像不高興呢,是不是小姐惹到姑爺了?
如意怯生生的縮到墻角,不敢直視溫涼,直至溫涼走遠才有種活過來的感覺。
姑爺美是真美,但也真是懾人,嚇得她小心臟現在還撲通撲通直跳呢!
暗處的幾雙眼睛將這一切看得真真亮亮,暗二咂咂嘴,感慨道:“這小丫頭年齡不大,膽量倒是不小,這剛進王府就把咱們不敢做的事都給干了。”
打擾主子洞房花燭,這若換作是他們,估計早就被發配了吧。
“知道什么叫愛屋及烏嗎?人家就算是烏鴉,也有人照著,咱們幾個縱使是鳳凰也沒用。”墨跡環胸看著,心里酸溜溜的。
同樣都是手下,這差距可真大。
墨蹤板著那張常年沒有表情的臉看了墨跡一眼,轉身要走。
“墨蹤,你干什么去?難得大家重聚,不一起喝點嗎?”
墨蹤搖頭,冷冷道:“存錢。”
墨跡不明所以,“主子成親,他存什么錢,難道還收了分子不成?”
暗二眸色復雜,似摻雜些許羨慕,“今日府中小廝沿街發喜錢,墨蹤憑實力搶的。”
“哈?”墨跡眉頭一挑,“那能搶多少銀子,也至于去存上?”
“聽說有二百多兩。”暗二語氣有點酸,他今日負責率兵馬司巡視路況,挨累不說連杯酒都沒喝到,誰曾想墨蹤竟偷摸賺了錢。
墨跡:“……”
心累不想說話。
主子追妻把他娶媳婦的錢都給砸進去了,結果墨蹤什么力都沒出反是賺的盆滿瓢滿,老天還真是不公平啊!
溫陽總感覺背后有點涼,好像有人用刀將他的衣裳割開,想要片他的肉似的。
溫陽頓下腳步,側身讓溫涼先走,“你在我前邊走吧,你在后邊我沒有安全感。”
溫涼瞥他一眼,面無表情的走向了書房。
書房內,傅冽正在屋內一圈圈踱著步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一看見溫涼便立刻迎了上去,溫涼卻是沒搭理他,隨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抿了一口,冷冷道:“找我何事?
若讓我知道是無關痛癢的小事,你們兩個今日都別想從這書房走出去。”
小丫鬟他收拾不了,這兩人他還是揍得的。
溫陽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求救的望向了傅冽,希望傅冽真有正事,別辜負他冒死去找溫涼。
傅冽卻管不上那么多,徑自問道:“你不是認識那個晉神醫嗎,他人在哪?”
溫涼手指動了動,抬眼看他,“你找她何事?”
傅冽抿了抿嘴,想到顧婉璃是顧錦璃的妹妹,他們遲早都會知道,便將今日發生的事情毫無隱瞞的道來。
“顧家三小姐還昏迷著,宮里的御醫一個比一個沒用,我想找晉大夫來給她看看。”
溫涼將手中的茶盞落在了桌上,聲音明明不大,可溫陽和傅冽卻都聽出了一絲刺骨的冷意。
“永寧侯府……”
溫涼墨眸深斂,幽暗中浮著絲絲陰冷的殺意。
先是臨安鄉君,現在又是永寧侯府,他們真是好的很……
她那般疼愛顧婉璃,若她知曉,定然為此傷神。
今日本是他們的大婚之日,這些渣滓卻偏偏在今日給他添堵。
臨安鄉君得死,永寧侯府也別想善了。
“溫涼,那晉大夫……”
溫涼抬眸掃了他一眼,語氣冷若三冬的寒冰,“我知道了。”
他不咸不淡的回了句,便起身離開,不再理會傅冽的叫喊聲。
“溫涼,你還沒告訴我呢,溫涼!”
傅冽抬步欲追,溫陽忙拉住他,解釋道:“溫涼心中有數,那是我大嫂的妹妹,他定然上心。
你就別杞人憂天了,他說知道了,就肯定會管的。”
“可是……”
“別可是了,你要是敢跟到錦良院,溫涼非要廢了你不可。”都被溫涼修理過好幾次了,咋一點不長記性呢!
見傅冽憂心忡忡,溫陽便問道:“顧三小姐傷的如何,可還嚴重。”
傅冽冷冷掃他一眼,語氣不善,“你問那么多干什么,和你有什么關系?
把你的心思放正,別想那些不切實際的。”
望著傅冽的背影,溫陽一頭霧水。
他招誰惹誰了啊,顧婉璃又不是他傷的,沖他來什么勁啊!
外面的事情很快被宮里探知。
蔣貴妃本以為是平陽王府出了什么事,沒想到最后竟是查到了傅冽身上。
“這傅冽還真是從不讓本宮失望,那傅凜狡猾如狐,這么多年本宮都沒找到他的錯處。
可這傅冽卻是三天兩頭的給本宮送把柄,倒是讓本宮都不好意思了。”蔣貴妃笑靨如花,只清麗中難掩陰狠。
“那娘娘打算如何來做?”
蔣貴妃正在喝血燕,她慢悠悠的攪動著湯匙,不徐不疾的道:“所為沖冠一怒為紅顏,傅冽這番真性情委實讓本宮感動。
傅冽此舉是好事,自然不能讓他白做,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才好。”
徐嬤嬤聞言一笑,躬身道:“老奴明白了,老奴這便去安排。”
“嗯。”蔣貴妃笑著頷首,嘴角止不住的揚起。
她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到麗妃得知此事后的表情了,定然十分精彩。
傅冽不是總嘲笑決兒是郡王嘛,這次,她要讓他連郡王都做不了!
麗妃得知消息只比蔣貴妃晚了些許,是卻為時已晚,大街小巷上已然傳遍此事。
傳言說顧府三小姐與永寧侯世子私會,可六皇子早已屬意顧三小姐,一怒之下不但砍傷了永寧侯世子,更是提劍闖入侯府,砍殺了永寧侯世子的一名妾室。
此言一出,瞬間在京中掀起軒然大波。
如今顧府正是眾人津津樂道的對象,誰人不羨慕顧府大小姐嫁的好,可沒想到在顧大小姐大婚當日,顧三小姐竟弄出了二男爭一女的戲碼。
平日生活瑣碎辛苦,是以百姓最愛的就是高門大戶的那些秘聞,一個個立刻揣著瓜子花生來到了大街上議論。
“我今日從侯府門口經過的時候啊,正好看到趙世子被人抬進去。
那身上全是血啊,走一路流一路,身上好像被人刺了好幾刀,也不知道傷沒傷到要害的地方。”
“我還聽說六殿下砍完趙世子之后,不甚解氣,還提著劍闖進了永寧侯府。
不僅斬殺了趙世子的一個侍妾,好像還將侯夫人也砍傷了呢!”
“啊?竟還有這種事?”
眾人嘖嘖感嘆,忍不住道:“沒想到這位六殿下真是個情種,居然能做到這種地步。”
又有人道:“我今日倒是在街上看到六殿下抱著一個女子進了濟善堂,可那女子身上披著衣服,我沒看清是誰,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位顧三小姐。”
“應是沒差的,你們以為顧大小姐是憑什么嫁入王府的,還不是靠著過人的好相貌?
同為顧府女子,顧三小姐的模樣定然也是極美,若非有傾城之姿,怎能讓兩個身份如此貴重的男子相爭?”
比比議論到處都是。
傅凜臉色鐵青,一聲不響的踏入了馬車。
即便在馬車里,依舊可聞四周百姓的議論聲。
“王爺,咱們現在去哪?”車夫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
傅凜心口起伏,他掀開簾子向外望了一眼,消息傳得如此快,這里面定然有人從中作梗。
他怒氣沉沉的撂下簾子,冷冷道:“去烈郡王府!”
郡王府中,傅凝正一臉焦急的道:“六皇兄,現在大街小巷都在傳你的事,此事該如何收場啊?
此事若無人知曉,永寧侯心虛還不敢鬧起來。
可現在此事人盡皆知,他若是不說話就把里子面子都丟了,你且看著吧,他定會鬧到父皇面前。”
傅冽只凝眸坐在一邊,不言不語。
傅凝自說自話了好一會兒,見他沒有反應,推了他一把,急著道:“你聽到我說話沒,你想什么呢?”
傅冽皺了皺眉,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她醒了沒……”
“我的六皇兄啊,現在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想著這些。
此事若是處理不好,這次你可真就要變成庶人了!”
傅冽不屑的冷笑一聲,“庶人就庶人,永寧侯那老匹夫若是敢鬧起來,我變成庶人之前定要先砍了他!”
“大言不慚!”
一聲怒吼傳來,便見傅凜冷沉著臉色大步邁了進來。
傅凝一看見傅凜,頓時屏氣側身,垂頭站在一邊。
傅冽眼中也閃過一絲心虛,抿著嘴沒說話。
“隨我進宮!”傅凜冷冷開口,語氣不容置疑。
“在永寧侯進宮前,你先去父皇面前請罪吧。”
傅冽沒分辯,低低應了一聲。
傅凜冷眼看他,語氣涼薄,“進宮之后,你便說是趙楚意欲輕薄顧婉璃,你正巧撞見才出手相助。
至于闖侯府一事,你只要懇求父皇原諒便好,不要多說。”
“三哥!”傅冽“唰”的站起身來。
“做什么!你有意見?”傅凜瞇了瞇眼,眼中有寒芒閃過。
“我不能這么說,此事若牽扯到她,她的名聲就全毀了!”
“愚蠢!”傅凜抬手甩了傅冽一巴掌。
這一掌他用足了力氣,將傅冽的頭都打偏了。
傅冽沒說話,只擦了擦嘴角的血,不肯退讓的看著傅凜。
“三皇兄!六皇兄!咱們有話好好說,都別動手。”
傅凝被嚇了一跳,見傅凜是真的惱了,忙上前來將傅冽拉走。
傅凜心口急劇起伏,慍怒之中更帶著痛心疾首的失望,“你怕壞了她的名聲,嗎你做這件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有沒有想過母妃!
你知不知道你的一言一行都會影響我,從小到大,你可做過一件正事?你只知道闖禍惹事,哪次不都要我來給你善后!
你在前面做英雄,可你知不知道我和母妃為你操了多少心?你自己選吧,你到底是要她的名聲,還是要你我之間的兄弟情義!”
傅冽瞳孔縮起,怔怔的看著傅凜。
“六皇兄,要不你就聽三皇兄的吧……”傅凝有些擔心,這和以前小打小鬧不一樣,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已經不是他們能控制的了。
然而未等傅凝說完,傅冽便推開兩人,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六皇兄!”傅凝要追出去。
“別管他!”傅凜抬手攔住他,冷眼望著傅冽的背影。
“讓他自己想,我倒要看他究竟如何來選!”
傅冽沖出郡王府。
郡王府門前有不少來來往往的行人,一看見傅冽立刻四下逃竄。
王公貴胄的院落多聚在一處,這里沒有百姓居住,也沒有街市,來往的人多是為了看熱鬧。
可這位爺的性子他們都有所耳聞,一言不合就動手,之前火燒翰林院便有他的手筆,這次更是敢提劍闖侯府,他們哪里敢招惹。
傅冽冷眼看著他們猶如無頭蒼蠅般四下亂逃,眼中戾氣更重。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折身回了府中,不多時又提著一柄劍怒氣沉沉的邁步而出。
他不能傷害她,也不能害了母妃和三哥。
一人做事一當,他這就去砍了永寧侯一家,然后以死謝罪,誰都不連累!
傅冽提劍便走,心意已決。
“六殿下。”一道慵懶隨意的男聲自身后響起。
傅冽蹙眉轉身,只見郡王府門前的石獅旁倚著一身穿繡暗花朱色長衫的男子。
男子面若冠玉,色若春曉,當得起“妖孽”二字。
“你是誰?”傅冽擰了擰眉,他似乎在哪里見過此人,一時卻又想不起來。
男子懶洋洋的走到他身邊,垂眸掃了一眼他手中的長劍,嘴角輕彎,眼中含笑自成風流,“六殿下好大的火氣,我們不如找個茶樓,喝兩杯茶,降降心火……”
鐘粹宮中,麗妃勃然大怒,當即派人去找傅凜傅冽。
見只有傅凜一人進宮,麗妃長眉一挑,厲聲問道:“傅冽呢?”
傅凜垂首道:“兒臣說了他幾句,他一怒之下跑掉了。”
“混賬東西!”麗妃抬手摔了個杯子,又不解氣,抬手一掀,便將手邊的小幾掀翻在地。
“不省心的東西,我為他選的世家小姐他不要,竟然與一個小小御史家的女兒勾勾搭搭,成何體統!
顧家女子還真是有手腕,顧錦璃勾搭上了溫涼,如今又來了一個攀附皇子的,顧家門第不高,野心倒是不小!”
麗妃怒不可遏,若傅冽看上了顧婉璃也并非什么大事,娶親之后納作妾室便好,可他倒好,竟為了一個女人提劍闖侯府,還刺傷了永寧侯世子,永寧侯便是泥捏的,也不會善罷甘休。
麗妃越想越氣,將心中所有的怨怒全都記在了顧府身上。
“來人,給本宮去找六殿下,他若是不來,本宮就掀了顧府!”
“不必了,兒臣來了。”傅冽低垂著眉眼,臉上不復曾經的恣意,滿臉都是死氣。
“跪下!”
傅冽二話不說,徑自跪在地上。
麗妃剛才掀了桌子,此時地上滿是碎瓷,傅冽就直挺挺的跪了下去,任由瓷片刺入血肉中。
“你……”
麗妃心口一緊,可想到他做的那些事,便狠下心別開了頭,不再去看他。
傅凜心中雖恨,但見此也于心不忍,便道:“傅冽,你可知錯了?”
“母妃,兒臣知錯了。”傅冽低垂著頭,眸光黯淡。
“母妃,六弟知錯了,便讓他起來吧。”
麗妃垂眸未語,傅凜上前將他扶了起來。
“母妃,三哥,我知道錯了。”
傅冽一向嘴硬,自小便是挨了打也不肯認錯。
此時見他低眉順眼,眸色沉沉,麗妃終究還是軟了心腸,怒其不爭的道:“你這孩子怎么一點都不讓人省心,那董小姐出身名門,身世樣貌那點比顧婉璃差。
可你倒好,竟放著好好的世家小姐不要,偏去和那小門小幾戶的鬼混。
那些窮苦出身的人眼里都只有榮華富貴,不管她作出什么樣子,目的都不過是為了勾引你罷了,偏生你是個傻的,上了人家的套。
我算看明白了,那顧家就打著釣金龜婿的主意,想憑著姑爺平步青云,你以后給我離她們遠點!”
傅冽雙拳緊握,咬著牙關,沒說話。
傅凜知道傅冽對顧婉璃有幾分真心,忙道:“母妃,六弟已經知錯了,您就別罵他了,咱們先想想這件事該如何收場吧。”
麗妃瞪了傅冽一眼,雖然惱火,可終歸是自己兒子,只得壓下火氣道:“這件事說簡單也簡單,只要將事情往趙楚和顧婉璃身上一推,冽兒是為了救人,不過做法欠妥。
我再去求求你們父皇,許給永寧侯一些好處,過上幾日此事就壓下了。”
“母妃。”
傅冽一開口,傅凜就瞪向他,無聲的警告他莫要胡鬧。
傅冽故作未視,只看著麗妃道:“母妃,不管您信還是不信,顧婉璃都沒有勾引兒臣,是兒臣去招惹她的。”
見麗妃要惱,傅冽忙又道:“可經此一事我想開了,在我心中還是母妃和三哥更重要,顧婉璃出身不好,以后無法幫襯兒臣,兒臣以后都不會再去找她了。
可這件事她也是受害人,若是因為兒臣而毀了她的名聲,兒臣會一輩子心懷愧疚,心中難安,反是放不下她。”
麗妃瞇了瞇眼睛,冷眸中帶著狐疑和探查,“那你想如何?”
“趙楚行事卑鄙,他們不敢提及此事。
這件事只算我和趙楚之間的意氣之爭,若是永寧侯不解氣,大不了我給永寧侯府磕頭賠禮。”
“胡鬧!你是堂堂皇子,豈能給一個臣子叩頭!”麗妃不同意的叱道。
“救人救到底,兒臣救她這一次后,以后便與她再無關系,從此兒臣都聽母妃的話,還請母妃恩準。”
麗妃心中氣惱又無可奈和,只得嘆聲道:“可就算如此,外面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你以為她能全身而退?”
傅冽垂著眼睫,眸中再無恣意,只淡淡回道:“并沒有人看到她,這一切不過都是眾人的猜測罷了。
只要兒臣……只要兒臣定親的消息傳出去,眾人便不會再懷疑兒臣與顧婉璃的關系了。”
麗妃怔了一下,有些意外,“你同意與董府結親了?”
傅冽抬起眸子,壓下了眸中的哀色,鄭重點了點頭,“只要此事不牽扯顧婉璃,兒臣便愿與董家小姐成婚,以后再不違背母妃的心意。”
------題外話------
莫急莫急,老六在憋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