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璃沒等來溫涼,倒是等來了氣勢洶洶的溫合宜。
顧錦璃正在院中的梧桐樹下納涼,遠遠便見溫合宜帶著四個丫鬟兩個婆子闖了進來。
顧錦璃懶洋洋的倚在竹編的搖椅上,面對盛怒的溫合宜也不過撩了撩眼皮,笑的輕和,“大妹妹的臉上已毫無瑕疵,可見恢復的不錯。
但以后出門還是要小心些,切莫涂的太香,再招來了蜜蜂。”
輕飄飄一句話便氣得溫合宜險些跳腳,她現在最聽不得別人提蜜蜂了。
她臉上的紅腫雖早就消退了,可疤痕卻剛剛才好,為此好久都不曾出門。
看著顧錦璃似笑非笑,又偏偏美的驚人的模樣,溫合宜深深吸了一口氣,提醒自己切莫忘了正事。
“如今大嫂眼里真是越發沒有我們二房的位置了。”溫合宜俯視著顧錦璃。
溫合宜脊背挺得筆直,下巴微揚,顧錦璃則隨意倚著,可論氣場竟還是顧錦璃穩穩贏了。
“大妹妹何出此言?”
溫合宜冷笑,也不再如最初那般裝的溫柔和善,“大嫂的婢女今早可是捉了一尾金色的鯉魚?”
顧錦璃眸光微閃。
溫合宜見了,更是氣惱,“那是我最心愛的金鯉,本還想邀請好友來看,結果竟被大嫂的婢女捉了去!
大嫂可別想著抵賴,府中有不少下人都看見了呢!”
顧錦璃收起了剛才懶散漠然的態度,抬手請溫合宜坐下說話。
溫合宜冷冷笑起,不屑的睨著顧錦璃,“怎么,大嫂可是心虛了?”
“無甚心虛,此事的確是我的婢女不對。”
顧錦璃本以為溫合宜是故意來找麻煩的,遂才未理會她。
可現在的確是福兒捉了人家的鯉魚,她們做錯了,理該道歉。
“抱歉大妹妹,我并不知道那金鯉是你所養……”
“呵!大嫂好一句不知道,那金鯉就養在我院子前的一方蓮池中,那蓮池是我精心打理的,府中誰人不知!”
顧錦璃還真不知道。
“那金鯉多少錢,我賠給大妹妹。”
溫合宜兇巴巴的瞪著眼,“你賠的起嗎?那金鯉本是養在太后娘娘宮中的,太后娘娘見我喜歡,便將那對金鯉賜給了我,可現在就剩下一只了,你到哪里賠我一模一樣的去!”
顧錦璃想了想,又道:“既是宮中之物,也許宮中還會有,不如我再進宮給大妹妹尋一條更好看的來,怎么樣?”
顧錦璃認錯態度十分誠懇,溫合宜卻不領情,只瞪著一雙眼,怒聲道:“這金鯉我已經養了好幾日了,早已有了感情,你就算找到一條更好的,也不是我當初那條了!”
顧錦璃還是第一次聽說與魚有感情的,再者說才養了幾日便說感情深厚,未免有些夸大其詞。
“那大妹妹想怎么辦?”顧錦璃目光平靜的望著溫合宜。
溫合宜幾乎想都沒想,便狠狠道:“我要那個婢女為我的金鯉償命!”
站在顧錦璃身后的如意被嚇得哆嗦了一下,她們做奴婢的能跟個好主子是福氣,否則平日里不僅要受苛責,說不準哪天惹到主子就丟了小命。
溫合宜就是那種典型的狠心主子,為了一條鯉魚就要了一條人命,真是太可怕了。
如意早上還在為福兒與她爭寵而憤憤,可眼下卻只剩下了擔憂。
“大妹妹,這可是一條人命……”顧錦璃的聲音冷了些。
“那又如何?不過一條賤命,如何與我的金鯉相比!”下人的性命在溫合宜眼中與阿貓阿狗無異,她想取便取。
顧錦璃聞后眸光更冷。
此事的確是她們不對在先,她也愿意賠償,可這不代表她可以任由溫合宜無理索求,甚至還要賠上福兒的命。
“原來一條人命在大妹妹眼中竟還比不得一條供人玩賞的鯉魚。”
溫合宜抬著下巴,氣勢十足。
之前她栽在顧錦璃手中是因為她的確存了算計顧錦璃的心思,可現在她是真正的受害者,自是要好好找回場子。
“大嫂不必以此壓我,這金鯉是太后娘娘賞賜的,宮中賞賜被損,莫說打死一個賤婢,如果宮內想要追究,就連我們王府也定會受罰。”
若為尋常之物打死一個婢女,難免會被人說她心思狠毒,可這金鯉是宮中之物,她如此行事并無不妥。
“大嫂舍不得婢女,我也一樣心疼我的金鯉,此事如果被太后娘娘得知,也定會下令處死這膽大的賤婢!”
占著理果然不一樣,溫合宜深深愛上了這種理直氣壯的感覺。
顧錦璃望著坐在對面的少女,從容淡然的彎起了嘴角,“大妹妹有話不妨直說,你到底想要什么?
打死我的婢女固然解氣,可大妹妹不也一無所得嗎?”
溫合宜眸光微閃。
“大嫂這話說的好生沒理,明明是大嫂的丫鬟有錯在先,怎的到了大嫂口中便成了我的不是?”
顧錦璃沒有心情再與她拌嘴,只道:“大妹妹若沒有別的提議,此事咱們也就不必聊了,你可盡管進宮與太后娘娘去說,太后娘娘如何處罰,我一力受了便是。”
溫合宜聽她這般說,雙眸轉的更快了些。
她故作思忖,才為難道:“我也并非有意要逼迫大嫂,著實是大嫂的婢女欺人太甚。
再者說這金鯉象征的是福運,如此一來難免讓人覺得晦氣。”
顧錦璃捧著茶盞輕輕啜飲,她不插話,任由溫合宜委屈抱怨。
見顧錦璃無動于衷,溫合宜揉了揉帕子自覺無趣。
演戲沒有對手,這戲還怎么演下去。
溫合宜便也不再多話,直入主題道:“這金鯉有價無市,大嫂想賠也是賠不到的。”
如意站在顧錦璃身后狠狠翻著白眼,什么金鯉有價無市,還不是她非要小姐賠一模一樣的。
可天下之物怎么可能一樣,擺明是要獅子大開口。
如意都能想到,顧錦璃自然也想得到。
可即便心有猜測,顧錦璃還是不由小小吃了一驚,原來獅子的嘴能張得這般大,
“雖然我與大嫂之間有過些許矛盾,可咱們是一家人,我怎么能真讓大嫂陪我錢,那樣豈不真的傷了和氣。”
溫合宜抬手攏了攏鬢邊的碎發,幽幽道:“我聽聞大嫂與那位晉大夫十分熟悉,又一直幫著打理玉顏閣的生意。
我自小便喜歡研究胭脂水粉,對此也算熟識,不如大嫂也讓我來幫幫你如何?”
“大妹妹的意思是……”
溫合宜抬眸,一字一頓道:“這條金鯉全當我入了玉顏閣的股,以后我也幫著大嫂打理玉顏閣。”
顧錦璃第一反應以為自己聽錯了,可看著溫合宜那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顧錦璃才知原來世上竟當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大妹妹也說了,這鋪子是晉大夫的,我如何能為大妹妹做到這般?”
溫合宜冷冷笑道:“大嫂為了玉顏閣盡心盡力,若說這玉顏閣沒有大嫂的事情,我是不信。
就算是好友,也斷沒有所有事情都白白推給別人的道理,你說對嗎,大嫂?”
顧錦璃和沈嫵幾人有事沒事就去玉顏閣,儼然一副自家鋪子的模樣。
若無利潤可得,顧錦璃會放著悠閑的日子不要,操累別人的鋪子?
對此顧錦璃倒沒有什么辯解的,若這鋪子不是她的,她自然不會如此盡心。
“若我說不呢?”顧錦璃杏眸微瞇,遮住了清冷的光。
溫合宜抬手扶了下鬢邊的金釵,蝴蝶耳墜輕輕擺動,顯得嬌俏又靈動,只再好的女孩子一旦利欲熏心,看著也不那么討喜了。
“那我就只有稟明太后娘娘了,就算太后娘娘不追究大嫂的過錯,那賤婢的命也定然保不住。”
太后口諭,豈容不遵,折斷顧錦璃一只臂膀,確也不錯。
顧錦璃若有所思的看著溫合宜,驀地一笑。
“你笑什么?”溫合宜莫名有些慌。
上次被顧錦璃算計之事還歷歷在目,她現在最見不得人露出這種別有深意的笑。
可轉念一想,這次她是真真正正的受害人,她又什么可心虛的!
“我在笑大妹妹蕙質蘭心,真是聰慧呢。”顧錦璃淺淺笑著,溫和無害。
這種語氣聽得溫合宜有些不舒服,她起身,冷冷撂下一句話,“我給大嫂一天時間考慮,若大嫂不愿給我做主,我就只能找太后娘娘了。”
溫合宜認準顧錦璃定有玉顏閣的分紅可拿,管那晉大夫愿不愿意,只要顧錦璃肯把自己那份吐出來便好。
溫合宜回憶了一番,見自己無甚遺漏,便帶著婢女婆子趾高氣昂的離開了。
目送溫合宜離開,顧錦璃的眸中寒光爍爍。
“如意,喚福兒過來,我有話問她……”
溫合宜心情舒爽,邁著輕快的步子去了壽瑞堂。
蔣氏正在和溫二夫人說話,見溫合宜走進來,溫二夫人笑著問道:“如何?”
“顧錦璃向來假仁假義,十有八九會答應的。”溫合宜彎唇含笑,心情大好,“退一步講,如果她不舍得銀子,那我就進宮去求太后娘娘打死她身邊的賤婢。”
那個福兒力大如牛,溫合宜便吃過她的虧。
一條鯉魚換顧錦璃一個心腹,怎么算她們都不虧。
溫二夫人點點頭,眼底有隱隱的狠意,“大房如此逼迫,此事怨不得咱們。”
國公府將尋回的銀子送到了平州,本以為能將王府墊出去銀子要回來,可沒想到大房竟敢明目張膽的賴賬,只說銀子都用來修建水壩了。
想到那白花花的銀子全打了水漂,溫二夫人就心疼不已。
偏偏顧錦璃又將自己的嫁妝都拿出來救濟災民,現在京中只要一提及顧錦璃,無不稱贊她有一顆菩薩心腸。
她們若是揪著此事不放,只會顯得她們太過小氣,反而落人口舌。
后因最近晉大夫在城中呼聲愈高,溫二夫人才想起生意紅火的玉顏閣來。
若是她們成了玉顏閣的東家,損失也能一點一點找補回來。
蔣氏聽了,心情也舒爽了些。
她昨日可是被邵氏氣得半死,抵賴不說,還敢暗戳戳嘲諷英國公府。
邵氏既然不識趣,那就只能由身為兒媳的顧錦璃來償還了。
幾人已經許久沒占過上風了,此番都有揚眉吐氣之感。
溫合宜喝了兩口婢女呈上來的燕窩,開口問道:“娘,我這兩日聽表姐說,她準備回方家了。”
溫合宜與方華的感情一開始也算親近,可后來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溫合宜感覺到了方華的刻意疏離。
兩人本就是表姐妹,接觸的也不多,是以溫合宜對這個不識趣的表姐也就是沒什么好感了。
她是走是留對溫合宜來說并沒什么重要的。
可溫二夫人聽聞了之后,眼神卻閃爍不定。
她望了蔣氏一眼,蔣氏也正抬眼瞧她。
溫二夫人會意,便道:“你表姐定是有些想家了,你這兩日多陪你表姐四處走走,她難得來京中一趟,總不好錯過京中風景。”
“可是……”溫合宜皺了皺眉,“可是表姐現在與我不大親近了,我也不想上趕著巴著她。”
溫二夫人如何不懂女孩家的心思,便拍著她的手道:“傻孩子,不管如何那都是你的親表姐,比起外人還要強上許多的。
你好好與表姐相處,不會吃虧的。”
溫合宜似懂非懂,但她相信娘親的話,便點頭應下了,“好,那我便帶著表姐去各處玩玩。”
溫二夫人欣慰笑笑,眼中的滿是精光。
待溫涼下朝回府,兩人便去了宋府。
顧錦璃為宋老尚書診了脈,宋老尚書的精神氣越發好了,身子也算健朗。
宋老尚書聽了立刻對宋老夫人道:“你看看,錦丫頭都說我這身子骨硬朗著呢,偶爾吃點肘子五花肉不礙事。”
宋老夫人全當沒聽到,只笑著和溫涼兩人說話。
這兩個孩子她是發自內心喜歡,甚至與對那幾個孫兒一般喜歡。
這種感覺挺奇怪的,畢竟這兩個孩子再好也算外人,可她就偏偏喜歡的不得了。
宋老夫人要留兩人吃飯,盛情難卻,兩人只得應下。
因擔心兩人會覺無趣,是以宋老夫人便將宋連宋運還有宋碧涵都喚了來。
顧錦璃有些小小的驚訝。
宋府的陳年舊事她也聽聞過一些,宋老夫人對三房一家始終心有隔閡,可沒想到宋老尚書竟會主動喚宋運來此。
宋運還是那種任由世事如何變換,也依舊淡然無波的神情。
只顧錦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只覺得他眼中那種朦朦朧朧的憂郁似乎淡了不少。
剛才見禮時,他甚至還對她頷首一笑,有種雨霽初晴之感。
手突然被人捏住,顧錦璃側眸。
溫涼正與宋老尚書說話,沒有看她。
顧錦璃撇了撇嘴,想都不用想這位傲嬌美人定然又吃醋了。
宋碧涵沒看到他們夫妻間的小動作,只挽著顧錦璃的手笑道:“錦兒,我給你講一件前段時間發生的趣事吧!”
“好啊。”顧錦璃配合道。
見顧錦璃有興趣,宋碧涵忙迫不及待的講了起來。
“前段時間永寧伯府一月內辦了兩場喜事……”
先是永寧伯世子迎娶董家小姐,而后未過幾日趙文鳶便嫁到了謝家。
一般來說家中喜事都會分開操辦,哪有一個月之內將兒女的親事全辦完的,那模樣倒像生怕兒女的親事出意外似的。
董明珠與趙楚在茶樓被人捉包,不管他們兩人愿不愿意,這親事都是要結的。
只她沒想到趙文鳶最后竟還嫁給了謝斌。
不過,這些事有意思嗎?
見顧錦璃一副茫然神色,宋碧涵抿唇一笑,故作神秘的道:“別急呀,你聽我慢慢跟你說。
謝斌與趙文鳶的婚事定在會試結束的第二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婚事影響了心情,我大哥說謝斌這次考的可差了。”
宋連輕咳了兩聲。
你們女子間閑聊能不能不要扯上他,顯得他好像多八卦似的。
宋碧涵不理他,又道:“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婚當日謝斌竟然失蹤了,兩個府上都出人尋找,也沒把人找到。
最后只能對外說謝斌染了風寒,爬不起來,由著謝斌的庶弟代為拜堂。
大家又不是傻子,哪個會信,結果第二日就與人看到謝斌從一間花樓中走出來,那醉醺醺的樣子一看就沒少吃酒……”
大婚當日,新郎酒醉花樓,錯過了拜堂洞房,這種事情他們還真是第一次聽說。
顧錦璃心中暗嘆。
這樁婚事是趙文鳶絞盡腦汁求來的,謝家為與永寧侯府定親也是煞費苦心,可沒想到這兩人最終竟以如此方式收場,不禁讓人唏噓。
“那永寧伯府有沒有鬧起來?”
八卦之心人人有之,顧錦璃不是圣人,雖說不至于落井下石,但偷偷笑笑總是可以的。■笔趣文学■wWW.bIqUWx.Com
“怪就怪在這啊,永寧伯府竟然毫無反應。
若是我成親受了這種委屈,我三個哥哥定要將對方家里掀個底朝天的,是不是?”
宋碧涵說完看向了宋連和宋運,宋連無語望天,這是一個女孩子該說的話嗎?
宋運則認真道:“二妹妹定然不會如此。”
宋碧涵癟了癟嘴,二哥的回答雖對,卻不是她想聽到的。
若是三哥在這,不但會拍案附和,還會與她一起研究對方的一百種死法。
“唉……三哥什么時候回來啊,我好想三哥呀!”宋碧涵低低嘟囔了一句。
眾人都不知道她的思維是如何從謝府婚事一下子跳到宋達身上的,便也就無人再理她。
顧錦璃暗暗蹙眉,總覺得永定伯府與謝府之間有些古怪。
謝昆那個人捧高踩低,是典型的勢利眼。
如今永定伯府不但失了侯府的爵位,更是上了陛下與御史的黑名單。
趙楚這輩子更是難有出息,謝昆這種勢力小人竟沒像當初踹開顧府一般踹開永定伯府,倒還真是有些奇怪。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說什么不好,偏說那些惹人生厭的玩意兒。
來來,菜上全了,趁熱吃,都動筷吧。”
宋老夫人以前對謝家也十分厭惡,可現在倒是想開了。
若謝家不那般陰損,又哪里會有這兩個孩子的良緣。
換個角度來想,謝家寧可自己家宅不寧,也要成全這兩個孩子,倒有那么點舍己為人的感覺。
“芷瀾呢?讓她一同過來吃飯。”
芷瀾是林嬤嬤的閨名,對外宋老夫人與林嬤嬤是主仆關系,實則已與姐妹無異。
小丫頭忙道:“回老夫人,林嬤嬤去了小廚房,奴婢這就去喚林嬤嬤……”
沒等小丫頭出去,便聽林嬤嬤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不必尋了,我來了。”
林嬤嬤手中捧著一個小砂鍋,笑著走了進來。
小丫鬟連忙接過,將砂鍋小心翼翼放在桌上。
掀開鍋蓋,一陣濃郁的香氣瞬間飄了出來。
砂鍋里是金燦燦的蟹黃粥,粥色金黃,蟹肉雪白,光是看著便讓人食欲大開。
“這是府里今日新買來的螃蟹,但這個時候的螃蟹還不肥美,于是我便做成了蟹黃粥給大家嘗嘗。”林嬤嬤一邊笑道,一邊吩咐小丫鬟去給眾人盛粥。
宋碧涵喉嚨微動,顯然是在咽口水,“錦兒你可真有福氣,林嬤嬤的手藝可好了,做的飯特別好吃。”
只不過林嬤嬤年紀也大了,她也不舍得總央著林嬤嬤做飯給她吃。
顧錦璃笑著頷首,這粥聞起來就香味撲鼻,吃起來也定然可口。
小丫鬟先盛了一碗粥放在了宋老夫人面前,然后竟然越過宋老尚書徑自盛了粥送到溫涼面前。
望著宋老尚書那幽怨的小眼神,顧錦璃略略詫然。
宋老尚書的身體雖不適合吃大魚大肉,但吃些蟹肉并無關系,讓一個老人家看著他們吃,著實有些太可憐了。
宋碧涵見此一笑,忙解釋道:“我祖父他對螃蟹過敏,吃不得螃蟹的。”
“誰說吃不得了?少吃些沒有關系的……”宋老尚書目不轉睛的盯著鍋里金燦燦的蟹黃粥,不自覺的砸吧著嘴。
宋老夫人瞥他一眼,沒好氣的道:“是沒關系,就是腫的跟個紅饅頭似的!”
宋老尚書自幼對螃蟹過敏,小時候第一次吃螃蟹就差點沒了半條命。
小時候大人看著他,倒是還好,沒想到他年紀越大越不靠譜。
有一次他背著人偷偷吃了兩只螃蟹,結果臉腫的連眼睛都看不到了,臉又紅又紫,足足養了大半個月才好。
宋老尚書不敢辯駁,弱弱的癟了癟嘴。
顧錦璃不由失笑,這宋老尚書真是又可愛又可氣,為了吃竟連性命都豁得出去,若是與蘇大詞人生在同一時代,定會結為好友。
除了宋老尚書,宋連也對螃蟹過敏,祖孫兩人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別人吃,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若是從未吃過倒也還好,可兩人明明嘗過螃蟹的鮮美,卻是只可遠觀不可褻玩,心里自是抓心撓肝的難受。
林嬤嬤見他們吃的開心,牽唇而笑,“靈毓縣主可還喜歡這粥的味道?”
顧錦璃頷首,“這粥有蟹的清香,卻無半分腥氣。
香甜軟糯,又米粒清晰,林嬤嬤真是好廚藝。”
林嬤嬤聞后更笑,“一聽縣主這話便可知,縣主定也擅長廚藝。”
“可不嘛!”宋碧涵舔了舔嘴角,“錦兒的廚藝也很好,做的那些點心都可好吃了。”
宋運望了顧錦璃一眼,喝粥不語。
林嬤嬤笑著點頭,目光一轉落在了溫涼身上。
溫涼手邊的蟹黃粥一絲未動,林嬤嬤眸光微晃,輕聲問道:“溫公子怎么不嘗嘗蟹黃粥,這是我最拿手的一道菜,味道還算不錯。”
林嬤嬤語落,眾人都望向了溫涼。
溫涼顫了顫眼簾。
他抬頭望向林嬤嬤,林嬤嬤笑得慈愛,可她光卻稍顯銳利。
溫涼端起碗,輕輕抿了兩口,才落碗道:“味道的確很好,只我向來不擅吃魚蝦蟹貝,倒是辜負林嬤嬤一番好意了。”
林嬤嬤定睛看著溫涼,好一會兒才擺手笑笑,“不礙事不礙事,你們喜歡吃什么,改日有機會我再給你們做。”
一頓家常便飯,眾人吃的甚是開懷。
溫涼話少,也不喜言笑,可眾人并不覺得相處尷尬,反是有一種家人相處的隨意感。
家人在一起可不就怎么舒服怎么來,若是不想說話還強顏歡笑,反是顯得生疏了。
眾人散去,已近黃昏。
宋老夫人命小廝看著宋老尚書去花園散步。
宋老尚書胖乎乎的臉上滿是不愿意,“那花園子我都看了幾十年了,有什么可逛的。
好不容易吃飽,走多了我就又該餓了,豈不是浪費糧食。”
“去不去?”宋老夫人不廢話,一記眼刀飛過。
“去!飯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我最愛散步了。”宋老尚書說的痛快,卻笑得為難,可憐兮兮的往外蹭步。
宋老夫人長嘆了一口氣,才望向了仍在蹙眉深思的林嬤嬤身上。
“芷瀾,你今日怎么想起做蟹黃粥了?”
林嬤嬤收回思緒,答道:“就是正好看見了新鮮螃蟹,想做給大家嘗嘗。”
宋老夫人搖了搖頭,“不對,你有事瞞我。
咱們府上多久不去采買螃蟹了,我瞧著倒像你特意去買的。”
因著宋老尚書、宋二老爺和宋大公子都對螃蟹過敏,是以宋府上就有了個不成文的規定。
那就是誰想吃螃蟹就去外面吃,不為別的,就怕某個嘴饞不怕死的再去偷吃。
林嬤嬤抿了抿唇,她知道自己瞞不過老夫人,可她現在還不想說出那個尚不敢斷定的猜測。
自從發現溫涼有幾分像小姐后,她就如同魔怔了一般,只覺得越瞧越像。
宋府中還有一人對螃蟹過敏,那就是小姐。
她想著,若溫涼真是小姐的孩子,那他是不是也會對螃蟹過敏。
所以待她聽聞老夫人留了他們吃飯后,她便立刻去買了螃蟹熬了粥。
他今日雖當著她的面喝了蟹黃粥,卻又只喝了一點點。
這些事像一團亂麻一樣糾纏著她,所以在她確定之前,她絕對不能讓老夫人知道,否則老夫人只會比她更揪心。
“老夫人,您就先別問我了,等我想說的時候定會告訴您。”
“你呀!”宋老夫人佯怒瞪著她,“多大年紀了還那般倔!”
芷瀾什么都好,就是脾氣倔,她若不想說,誰也撬不開她的嘴。
“不說就不說,我還不想聽呢!”宋老夫人翻了林嬤嬤一眼,隨口說道。
她拿起杯盞,眸光卻有些深遠。
其實,剛才在席上,她突然起了一種復雜莫明的心緒。
她鬼使神差的想著,如果溫涼也對螃蟹過敏,那他就更像瑤兒了……
------題外話------
錦兒:虐人非我本意,奈何總有人往上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