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
“應該快了吧?你看那不就是山了么?”
文遠縣張東鎮,在杳無人煙的北涼山腳下。
皮膚黝黑的老農架著一輛驢車慢悠悠地走在前面,皮鞭有一搭沒一搭的甩著,連帶著清脆的銅鈴聲響起。
在這輛驢車后面,懸掛外地牌照的舊款悍馬和小型客貨緊緊跟隨,沿著顛簸的土路向著山的方向前進。
大風刮過,黃土飛揚。
三輛車陸續碾壓過起伏不平的路面,一直來到干裂的黃土平原上,依稀可辨的小路已經走到了盡頭。
老農見此跳下驢車,一瘸一拐地走到悍馬車前,伸手比劃了兩下,示意讓車上的人下來。
“意哥?好像到了。”
語畢,車上下來兩個年輕男人,目光四下打量了周圍,又好奇地跑出去幾步,然后站在土原上向山的方向看去。
連綿無際的青色山脊就像沉睡的巨龍,蜷縮在朦朧的山霧里。
周遭平原全都光禿禿的,但山脊上的植被卻生的郁郁蔥蔥。
“小伍,你讓小爽他們去把攝像機拿來,我去跟大爺聊兩句。”顧意摘下墨鏡,對身后的伍思哲交代了一聲,然后邁步走向架驢車的老農。
“大爺,那個改革開放之初,全村在一夜間神秘消失的黑水莊就在附近?”
老農沖顧意擺擺手,用夾雜方言的普通話說:“早著嘞,這才剛剛見著山,離黑水莊遠了去咧。”
顧意微微皺眉:“那沒到地方你怎么就停下了?”
“沒路了,再遠俺這車可去不了了。”
“我們多加錢,剛剛在村里答應你三百,現在給你加到五百,你給我們帶到地方,行不行?”
聞聲,老農不假思索地搖搖頭,根本不為所動:“一千也不去,我這老驢歲數挺大,去了就回不來了,而且那地方,邪性。”
顧意往東西南北看了看,只覺得這里到處都沒個正經的路:“這樣吧,你把驢車放在這里,我們開車帶你進去,等到地方就給你送回來成不成?”
老農露出個意味不明的憨笑,然后連連搖頭,說什么也不繼續向前走了,語氣里似乎對那個傳說的小村落很是忌憚。
“可我們已經開到這里了,不找到黑水莊不就白來了么?”
“你往前開,只要進了山就成了。”
顧意嘆了口氣,覺得老農的話太搞笑:“這山這么大,如果沒您帶路,我們怎么可能在山里找到一個荒廢的小村落?”
語畢,老農的眼里忽然閃過一絲驚恐,笑容瞬間消失,然后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幽幽開口:“小伙子,只要你進了山,不管你怎么走,最后都會走到黑水莊的。”
……
土原上,無故的一陣冷風吹來,讓顧意瞬間覺得自己渾身起了層雞皮疙瘩。
什么叫不管怎么走最后都會走到黑水莊的?
這青天白日的,怎么自己心里有種七上八下的感覺?
再回神,剛剛還站在身邊的老農已經架起了驢車,準備順著土路原道返回,根本沒得商量。
“意哥,大爺怎么走了?我沒看到村子啊?”伍思哲從后面跑過來,一臉納悶地回望了眼驢車。
“到頭了。”
顧意從煙盒里抽出根煙點上,單腳踩著保險杠:“那老頭不肯去了,加錢也不去,讓我們自己進去找。”
聞聲,伍思哲抬頭看向面前巍峨的高山,不禁咧嘴:“這么大的山,我們自己進去何年何月能找到?”
“他說只要進了山,不管我們怎么走都會到黑水莊。”
……
伍思哲琢磨了一下,瞪大了眼:“這么邪?”
顧意點點頭,狠狠嘬了口煙,然后扔掉踩滅,望著遠處的北涼山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時,后面的客貨后又走來一男一女。
男的穿一身皮衣,染著黃毛打著耳釘,名叫馬龍。
女的高扎馬尾,穿運動服,青春靚麗,名叫蘇爽。
“意哥,機器搭好了,現在開始拍嗎?”蘇爽上前,一把抱住了顧意的胳膊,臉上都是興奮。
顧意擺擺手:“先別開機,地方還沒到,但是那老頭不愿意去了,我們得進山自己去找。”
話音剛落,馬龍走到近前,眼神有些嫉妒地看了眼蘇爽和顧意,不咸不淡地開口:“我說咱們拍探險節目就拍吧,人家都是去西藏啊,西域啊,沙漠,或者墨西哥雨林,南北極也有,咱們為什么非要來這種聽都沒聽說過的地方?就算拍出來能有人家尋訪樓蘭的噱頭大?”
“咱們的節目不是還沒名氣么,根本找不到投資方,這一路的經費還是意哥忍痛拿出來的老婆本呢。”伍思哲聽聲搭腔。
“啊?”蘇爽抬起頭,“真是老婆本啊?”
“別胡說,什么老婆本。”顧意訕笑兩下,隨口解釋,“這次的經費是我攢來買房的錢,算是前期投資吧,現在的網民都愛獵奇,只要咱們的內容精彩,一定能在短時間回本的。”
“這窮鄉僻壤的,能精彩么……”
馬龍嘟囔一聲,忽然又覺得這么說不太合適,于是裝作看風景一樣轉向后面,伸手搭在眼皮上向北涼山望去。
本來是緩解尷尬的動作,但這一眼望過去之后,他的臉色卻忽然一變。
“我靠,你們看天上!”
“云……有一朵很奇怪的云,在山頂!”
聞聲,站在土原上的三人趕忙抬頭。
只見在高高的山頂上,一朵黑紅色的云彩飄了過來,迅速掠過山脊線,與周圍的白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朵云仿佛是走錯了片場一樣,突兀地出現在空中,厚重的云體里夾雜著暗紅的顏色,看起來有些許的詭異。
“不就是一朵烏云么,有什么可大驚小怪的?”伍思哲轉過眼,并不在意。
馬龍愣了愣,看向領頭的顧意:“可我覺得那云是沖我們過來的啊?”
“是么?有么?”
顧意收回視線笑了兩聲:“大家之前都是在網上做音頻節目的,這是第一次來實地拍攝,難免看什么都新鮮,也不用太過在意。”
話說完,平地忽然刮起一陣旋風,連同枯死的草葉和棕黃的土沫在斜坡打了個旋兒,吹的幾人一陣掩嘴,害怕會吃一嘴的沙土。
但顧意留神了一下不遠處的一顆野生酸棗樹,發現樹上濃綠的葉子連顫都沒顫。
怎么回事?這么奇怪?
不,應該是想多了。
第一次做實錄節目,難免敏感,沒關系的。
“小爽和馬龍,你們兩個去拿攝影機,把那朵云拍下來,然后多拍幾個四周環境的空鏡頭,一個小時以后我們進山去找黑水莊。”
說完話,蘇爽和馬龍走向后面的貨車,架起攝像機就對準了天空。
此時間,天上那朵奇怪的云已經掠過了土原的上空,在幾人的頭上懸停了許久。
馬龍見此趕緊將焦距拉遠,也不顧那些飛撲的黃土灌進嘴里,連忙將眼睛對準目鏡,這仔細一看之下不禁汗毛豎立。
只見那云面上的紅色印記并不是不規則的,而是隱隱約約像張似笑非笑的人臉,紅色的眼球沒有勾勒出瞳仁,但他卻覺得那雙眼睛正在盯著自己。
一眼兩眼,看了半晌,馬龍覺得心里別扭不已、汗毛直立,像是有什么東西撓在心上一樣。
但難受之余,他又忍不住被吸引進去,目光久久不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