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小區里,成團聚集的蚊子嗡嗡地飛在耳邊。
顧意撓了兩下,借著昏暗的燈光看向了小道士:“你到底哪句話真的哪句話假的?”
“我沒地方住是真的,落魄街頭很久了。”小道士咽了口唾沫。
“我可跟你說,出家人不打誑語懂么?你要再騙我你可就破戒了!”顧意非常不爽,他覺得被騙這回事很丟人。
聞聲,小道士忽然驚恐地回過頭,看了眼黑壓壓的四周:“哥,誰是出家人?你跟誰說話呢?”
“……”
“你愿意跟著來就跟著來吧……”
“好嘞哥,您前面走,我后邊跟著。”
說話間,兩人繞前繞后,穿過幾排高樓,最后回到了被改成工作室的房子。
一進門,燈打開,小道士明亮的眼睛開始提溜溜地亂轉,從客廳到廚房逛了逛,覺得哪兒哪兒都新鮮。
“這房子真大啊,哥,你富二代?”
“我發現你是個話癆啊你。”顧意脫掉外套掛在架子上,“你暫時住右邊那間,晚上記得洗澡,不許用我毛巾。”
小道士點點頭,進去之后左瞧右看。
“喝水自己去倒,別到處亂走知道么,我得工作一會兒。”
“什么工作?我能看看么?”
顧意聞聲轉過頭:“你?你先告訴我你是真道士假道士,對了,還有你的名字。”
聞聲,小道士拽了下自己的衣服,非常正經地開始自我介紹:“我叫度厄,是一個野道士,我從小就沒見過我爸媽,是在一座山上長大的,今天到你這里來不是為了別的,是因為我與你有緣。”
顧意看著他,實在不知道這小子說的是真的假的,但看包袱里的裝備倒是挺齊全的。
而且他剛才不是說,今天來小區是做驅邪工作的么?說不定真的有半桶水。
黑水莊的事情涉及到了很多玄學的東西,說不定這小道士真能看出什么門道,對自己解開父母失蹤之謎也許會有幫助。
“度厄,那個……鬼啊神啊的你懂不懂?”
度厄拍拍胸口:“那是我的專業啊,誰能比我懂?”
“好,那你跟我進來。”
說完話,顧意伸手推開了主臥,把燈打開,然后坐到了電腦前開機。
成片的剪輯很精彩,畢竟馬龍是專業剪輯出身,這點不容置疑,所以視頻開始播放之后,小道士的目光瞬間就被緊緊吸住了。
一個半小時,相當于一部電影的時間,度厄看的津津有味,不知不覺把食指的指甲蓋都啃禿嚕了。
最后畫面歸于平靜,陷入了和窗外夜色一樣的黑暗中。
“怎么樣,看出什么來沒有?”
度厄點點頭:“很好看,大哥你是演電影的?”
“這是紀錄片,里面是真實發生的事,你別告訴我你沒看出來?”顧意非常郁悶,這家伙到底是不是道士。
“視頻能看出什么來啊,你的攝影機能拍到鬼么?”度厄直起腰板,然后又看了眼最后定格的小村落,“不過這個地方我好像去過,叫黑水村對不對?”
“莊。”
“我沒裝,我真覺得我去過!”
顧意聞聲扶額:“我說是黑水莊,不是黑水村。”
“哦,那是我誤會了,反正不管是村還是莊,我肯定是去過那里的。”
“什么時候?”
度厄的視線一度分散,陷入沉思之中:“好像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我還留著一撮山羊胡。”
“你趕緊滾去睡吧!”顧意啪一聲合上了電腦,半句話都不想和度厄多說。
這是哪兒來一個說相聲的,裝成個道士跟自己找樂?
不過經過度厄這么一鬧,他心中原本留存的郁結倒是稍稍有了些緩解。
想到這里,顧意緩和了心情,露出一副微笑:“這樣吧度厄,你住在我這里可以,我也不跟你收房租,算是給自己積陰德,但是你也不能白住對吧?”
度厄搖搖頭:“我想白住。”
“……”
“不是,按照人情世故來講,你應該不好意思白住。”
度厄撓撓頭:“那你想讓我做什么?”
“干點力所能及的事兒啊,”顧意說著話朝四周看了看,“打掃打掃衛生,或者做個飯,做飯總會吧?”
度厄聞聲冷笑:“你覺得一個流浪四方的孤兒能有機會接觸到廚房么?”
顧意一愣:“那你平時吃什么?”
“飯店!”
“哪兒來的錢?”
度厄掰開手指頭算了算:“算命一百、驅邪五百、叫魂二百、起名五十,還兼職修鞋配鑰匙。”
顧意無奈地點點頭:“行,你牛,我去睡覺。”
“先等等。”
“怎么了?”
度厄說話間站了起來,瞇著眼,繞著顧意走了一周,然后停在他的右邊,伸出手在他腦袋上虛空一握,最后攥緊了手掌。
顧意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心里咯噔一下:“這是什么玩意?你給我下咒了?”
“不是,有蚊子。”度厄張開手,一只蚊子被捏扁在手心。
“哦,原來是蚊子,可能是從外面跟著進來的把。”
“好了,我先去看看自己的房間,你隨便,就當是自己家。”
顧意一臉懵圈:“什么鬼,這本來就是我家!”
度厄聳聳肩膀,再次合上掌心,然后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啪一聲把門關緊,留下了一頭霧水的顧意。
“神神秘秘……”
回到臥室,打開燈,度厄四下打量了一下,最后滿意地點了點頭。
然后他將自己的包袱放到了桌上,從中掏出一個木塞堵住的小玻璃瓶。
拔開木塞,再張開手,那只黑色的蚊子尸體瞬間化成了一股青煙,被他一巴掌送進了瓶子。
“小伶俐啊小伶俐,你的主人是誰啊?可以告訴我你為什么要附在他身上嗎?”度厄將瓶子舉在眼前,露牙一笑,嚇得瓶子里的黑氣瞬間縮成了一團。
“沒關系,你不說也沒關系,干我們這行的向來都是只管挖不管埋。”
度厄自言自語地抓過包袱,將裝著黑氣的瓶子丟進去,然后從里面拽出個又臟又破的蒲團,盤腿坐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