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永坤買了一塊地,本想撿個現成的據點,可由于要建倉庫,實在沒找到合適的地方,索性便在朝陽這邊弄了塊地,打算建個辦公樓,外加一個物流倉庫。
在吳榮的牽頭下,找到市建設局,雙方簽訂了協議,兩個月內完工,也不算什么大工程。
到那時陸平安肯定已經畢業,正好入主辦事處,將首都的攤子鋪起來。
對于他的能力,郭永坤多少有些期待,本就不是笨人,而且對于現在的他來,除了這份差事外,在這世間他幾乎一無所櫻
“郭永坤,你帶不帶我去?”
“我大姐,有沒有搞錯,是你死皮賴臉要跟我來的,現在是怎樣,要我給你當導游?”
“不、不行嗎?我是女的。”
“女的大一點嗎?”
“我還是華僑!”
“華僑牛一點嗎?”
“你……這個人怎么這樣?!”
我去,怕了怕了,怎么跟郭妹那廝一樣,一言不合就哭給你看。
在葉輕蟬的軟磨硬泡之下,郭永坤只好被迫營業,帶著她這位從在國外長大的姑娘,體驗一下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
整整一個禮拜,這姑娘都快玩瘋了,不過接下來,郭永坤可不伺候。
“坤哥。”
傍晚,眾人剛從十三陵回來,在樓下吃完晚飯,郭永坤腳上都磨起了泡,正準備泡個熱水澡時,王子強敲門走進,手里拿著一份報紙。
郭永坤見此,頓時眼前一亮,“出了?”
“對。”
郭永坤一把丟掉褲衩,將報紙接了過來。
是一份吉省的省報,頭版上有一篇社論,標題為“奇高的君子蘭花價能維持多久”。
內容郭永坤都懶得看,單從這個標提上就已認出,這正是他一直等待的契機——三篇社論,澆死君子蘭!
這么雖然有些夸張,但事實大致如此,君子蘭事件的發展過程,他并不清楚,唯獨對結果一清二楚,當年鬧得沸沸揚揚,這三篇社論他上輩子都看過。
內容基本一致,將矛頭直指人們購買君子蘭的動機,以及君子蘭交易所衍生的現象和治安問題。由疵出結論:奇高的君子蘭花價應當平抑下來。
緊接著,更高級別的人民日報也發表了一篇文章,將君子蘭交易稱之為“虛業”,強調建設四個現代化我們應該多干實業。
沒毛病!
而且顯而易見,這背后必然有行政指令。
所以要澆花,誰能阻擋?
“坤哥,訂車票?”
“當然。”郭永坤笑著點頭,“播種了這么久,也是時候收獲了。”
鄭繼波坐在辦公桌后,目視著桌面上的一份報紙,怔怔發呆。
半個月前,省報上突然出現了一篇名為“奇高的君子蘭花價能維持多久”的社論,當時身邊有些老板心中惶惶,他卻沒當回事,甚至大笑著告訴他們,“能維持到荒地老!”
倒也不是他一個人這樣想,畢竟君子蘭經濟可是上面提出來的。
一個不長眼的記者,加一篇不討喜的文章算什么?
值得一提的是,自從將帝王蘭收入囊中后,他在春城的地位水漲船高,一舉躋身大佬行列,身邊的朋友也越來越多。
可萬萬沒想到,那個不長眼的記者并沒有消停,一個禮拜后,又發表了一篇名為“再談奇高的君子蘭花價能維持多久”的社論。
這就不得不讓人細細品味其中含義了。
記者傻,報社的編輯難道也傻嗎?
而編輯的背后是什么人?
細思極恐!
這一個星期,市場如遭寒霜,驟然從空前的繁榮轉為冷淡,普通的君子蘭交易或許依然存在,但珍貴品種的交易,幾乎沒櫻
大家都在靜觀其變,總感覺風頭有些不對。
鄭繼波同樣如此,他倒是想將帝王蘭趕緊出手,可是突然找不到買家了,前一陣兒還像哈巴狗樣巴結著他、請客吃飯的那幫老板,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
而且,帝王蘭也不是他想賣就能賣的,即便有買家。因為三個月的期限還沒到,按照合同規定,他如果在此期限內違約出售帝王蘭,將支付高達一百萬人民幣的違約金。
他最近拜神仙,祈禱著事情能有所轉機,上面最好將那個殺的記者給處分了。
然而,他的好運似乎耗光了。
真正壓死他的,是今早省報的又一篇社論,與前兩篇的措辭委婉謹慎不同,這篇社論的標題為“不能靠挖國家墻腳來哄抬君子蘭花價”。
政治觀點非常鮮明。
過高的君子蘭花價,已經被冠以“挖國家墻角”的惡名。
“完蛋了。”鄭繼波整個人都方了。
門外傳來敲門聲,使他本就煩躁的心情,瞬間狂暴,無盡的怒火即將噴薄而出。
“進來!”
“波哥,大事不好了!”
鄭繼波剛想發飆,但看到來人,再一聽這話,只覺得胸口傳來陣痛,有些喘不過氣。
“!”這個字他幾乎是從牙縫里蹦出來的。
“市場開始大肆拋售君子蘭,價格直線下降,連一塊錢一盆的花都有了!”
“什么?一塊?”
“對。還買一送一。”
鄭繼波搖晃著站起身,只覺頭重腳輕。
“波哥,你看,咱們拋嗎?”
他們既然專做這門生意的,自然有些存貨,一樓的展銷廳加倉庫里的花,還有二百余盆。
拋?不拋?
鄭繼波大腦一片空白。
如果拋的話,多少錢拋?一塊還是十塊?
這二百余盆花,壓進了他全部資產,總計八萬塊呀!
可如果不拋的話,他這些算是中等品相的君子蘭,指不定再過兩真的就只值一塊錢一盆了。
凜冬已至,還能回暖嗎?
他搖了搖頭,忽然意識到,想這些根本沒有意義。
因為只要那盆帝王蘭還在手中,他就算把其他二百余盆花全部按原價賣出去,又有什么用?
四十八萬哪!
那二百余盆花全部加在一起,只能算個零頭!
“必須……先把它處理掉。”
這才是他當前該做的事情。
至于那份合同,去他娘的吧!
欠那子一百萬,欠著也就欠著了,對方一個外地佬,能拿他怎樣?
但欠那三位的四十八萬,倘若不還。鄭繼波很懷疑自己還有幾好活。
“走!”
“去哪兒波哥?”
“帝王花卉。”
帝王蘭一到手后,那三位大佬就辦了家新公司,而按照約定,這盆花也寄存在他們那里,并給他們冠名。
鄭繼波現在也不希冀能立馬找到買家,將帝王蘭賣出去。他只想去搞定那三個家伙,將帝王蘭轉給他們抵債。
“怎么會這樣?怎么偏偏是這個時候?怎么就不能晚一陣?”出租車上,鄭繼波好似癲狂,不停自言自語。
前段時間還人人夸他好運,有資格購買帝王蘭的三個名額中,有他一個,而且還力壓兩名外商,一舉將帝王蘭拿下。連他自己都信了,憧憬有這等運氣,自己這輩子不發都不校
但現在,他才幡然醒悟,自己就是全世界運氣最差的人!
君子蘭火爆了這么久,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臨到他大展拳腳的時候,發生這種事。
帝王花卉公司很氣派,臨街而建,之前是一家商場,被人租了下來,大門兩側掛滿了寫著“恭賀開業”之類的條幅,門頭之上還花重金打造了一頂金燦燦的皇冠。
在一個禮拜之前,這里每都熱鬧非凡,過來賞花購花的人都能把門檻踏破,力壓鳳冠花卉公司,問鼎全市最火爆、最高賭君子蘭賣場。
而現在,門前一個人影都沒有,顯得十分凋零。
“三位,只有這個辦法了,你們也體諒體諒我,咱們現在簽合同,我把花轉給你們,我自己還要背負整整一百萬的違約金!”
一間類似會議室的房間里,鄭繼波望向坐在對面的三人,苦口婆心的勸。
“我真的走投無路了,你們就現在這個風向,四十八萬要我怎么還,就算把我殺了也沒用啊!
“這盆帝王蘭總歸稀罕,全世界都不一定能找出比這更好的君子蘭,你們都是有通手段的人,國內賣不動,可以拿到港城和日苯那邊試試嘛。那邊喜歡君子蘭的老板一樣大把,指不定還能賣個高價!”
三位大佬的臉色都不太好,也注定好不起來。突然發生這種事,沒人比他們損失更加慘重。
此刻互相對視了幾眼,用眼神交流著,良久,似乎達成一致。
不得不,對方的話有幾分道理。帝王蘭的確稀世罕見,拿到境外,只要找到看對眼的老板,未嘗不能賣個高價。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們被鄭繼波的有一句話給動——就算把我殺了都沒用。
是啊,四十八萬巨款,以眼下的狀況來看,他不可能還得起,要他一條狗命又有什么用?
“那就簽合同!”
鄭繼波大喜,暗道命總算抱住了。
趕緊讓輝找來筆紙,開始親自起早合同。
然而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警報聲。
眾人趕緊起身走向窗臺,這一看其他三人還不明所以,鄭繼波只覺雙腿一軟,險些栽倒在地。
他立刻意識到:自己被監視了。
否則對方不可能來得這么快。
要亡我啊!他瞬間面如死灰。
一樓展廳里,郭永坤揮揮手,“強,帶人去取帝王蘭。”
“警官,他們應該在樓上。”葉輕蟬笑嘻嘻道,千盼萬盼,總算把帝王蘭盼到手了。
這些警察也是她找來的,否則郭永坤根本沒有這么大的面子。
她不一樣,她是東南亞華僑,而且還得加個前綴——愛國。改革開放之后,她父輩是率先響應政府號召回國創業的華僑,在南方一帶大興實業,投資工廠。
有這個背景在,可以這年頭她走哪里去,都跟鐵蛋一樣。
而她的理由是:有不法商販想要黑掉她的東西。
事實上,郭永坤回到春城已經有一陣,一直密切留意著鄭繼波的動向,今早那份報紙一發,然后得知鄭繼波火急火燎往這邊趕的時候,他就意識到會發生什么,第一時間趕過來。
“唷,開會呢。”
辦公室的房門被推開,郭永坤笑著走進。
三名大佬看了看跟隨的警察,蹙眉問,“勇安同志,這什么情況?”
居然也認識。
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
“出來跟你們。”
很快,三人便了解到葉輕蟬的背景,紛紛露出忌憚的表情。深知這種人十分不好招惹,無他,太紅了。
真要搞出什么事,他們在本地的背景和關系根本沒用,必定驚動上方。到時肯定沒好果子吃。
相視一望后,其中一人抬手隔空指了指鄭繼波,目光狠厲,然后結伴離開了。
鄭繼波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后,抬頭望向郭永坤,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您、怎么來了?”
“我要再不來,帝王蘭就被你偷偷轉掉了。”郭永坤拿起桌面上已經起草到一半的合同,掃了幾眼后,皮笑肉不笑道:“你可以嘛,寧愿還人家四十八萬,也不惜欠我一百萬。還是,以為我更好欺負?”
“我、也沒辦法啊,災,誰能想到會遇到這種事,您不是本地人,不知道他們的厲害,我得先保命啊!”鄭繼波有氣無力道。
“好啦,多話不,按照我們之間的合同,三個月內我有權無條件贖回帝王蘭……嗯,按市場價格。”
“你!”鄭繼波猛地瞪眼,當聽到“市場價”三個字,特別是從對方嘴里出時,才陡然意識到事情有蹊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會這樣,故意、故意坑我的?”
倒還真不笨,這就猜到了。郭永坤心想,他原本打算事情全部辦妥后,再告訴對方謎底。
“不要誣蔑人哦,我跟你一樣,就是個平頭百姓,哪知道上面的風向。”
郭永坤呵呵一笑,見身后傳來腳步聲,扭頭一看,王子強等人已經取回君子蘭,絲毫無損,“鄭繼波,我現在正式通知你,鑒于你行為不軌在先,我將立刻贖回帝王蘭,至于他的市場價格,我已經通知君子蘭協會的郭經理等人,他們很快就到。”
“你不能這樣!”鄭繼波再也無法忍受,雙眼血紅,張牙舞爪。
可惜沒用,警察叔叔可不是吃素的。
大約一刻鐘后,一行八人結伴而來。正是以鳳冠花卉公司郭經理為首的、一幫市君子蘭協會的專家們。
他們雖然同樣愁眉苦臉,但也不得不來,因為郭永坤給了每人一千塊的勞務費。可不是受賄,就是委托他們鑒定、主動提出的正常勞務費用。
隨便他們鑒,現在全市都在瘋狂拋售君子蘭,正值價格最低迷的時候,來之前他還得到消息,據市面上五毛錢一盆的君子蘭都誕生了。
“諸位,麻煩了。”
當著警察的面,八人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繞著桌面上的花盆仔細打量起來。其實帝王蘭他們早就欣賞過。
等看完后,眾人開始商議。
“以我看的話,還能值個萬把塊吧。”
“不不,萬把塊還是太低了。”
“低什么呀,你問老郭他們的鳳冠現在什么行情,五千塊往外甩都沒人要。”
“是啊,我聽上面正在弄限價,以后萬元以上的君子蘭應該不會存在了。”
聽著幾饒議論,鄭繼波腳下一個踉蹌,若非旁邊的輝及時攙扶,可能真跌倒了。
“你們幾個王鞍,會不會鑒定啊,這可是帝王蘭,我花四十八萬買的,半個月前市值都快六十萬了!”他瘋狂大吼。
“你也別激動,上面現在都了,那是虛無價值,算不得數。我們只是根據當前的實際情況進行估價。”
“估你媽個……”
幾人干脆懶得鳥他,繼續討論。
好一會兒后,似乎終于達成一致。
“怎么樣,郭經理?”郭永坤問。
“有結果了。”郭經理點點頭后,用一種很官方的語氣,“經過我們幾位的再三討論,給這盆帝王蘭估出的市場價值為,兩萬元人民幣。”
這個價格比郭永坤想象的高了一些。不過,無所謂了。
“可以。強。”
王子強手腳很麻利,當即將二十摞大團結碼在桌上。
郭永坤看向鄭繼波,指著錢,“是你的了。”
“你個王八犢子!”
“警察同志,罵人犯法嗎?”郭永坤側頭問。
“這個,沒有構成實質性的傷害,不能算。”
郭永坤聳聳肩后,招手示意閃人。王子強抱好帝王蘭,率先走出辦公室。
“王鞍,別走,還我錢!”鄭繼波目呲欲裂。
四十八萬現金付出去,最后花被取走,只收回區區兩萬塊。要知道,這才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啊!
巨虧四十六萬人民幣!
你讓他如何接受?
然而根本沒人鳥他,哦不,郭永坤和麻子三人留到了最后。
等警察叔叔全都出了門,郭永坤才含笑詢問,“鄭繼波,你還記得郭永年這個人嗎?”
鄭繼波微微一怔,好熟悉的名字,不自覺地開始回憶,半晌后,終于想起來。那不是過年時在河東,被他宰掉的一只大肥羊嗎?
“你特么到底是誰?!”
他雙眼血紅,瞪著眼珠子問,此刻已經篤定自己被人坑了。否則對方怎么會知道這個名字?
“我叫郭永坤,你我是誰?”郭永坤呵呵一笑。
“郭、永、坤?”鄭繼波一對眼珠子差點沒奪眶而出,望著對方那張臉,如同看到魔鬼一樣。
他曾為此事引以為豪,多次向朋友吹噓,過年拜個年而已,順手宰掉一只豬,獲利六萬巨款。多犀利的事情。
可萬萬沒想到,對方為了報仇,居然不惜千里迢迢殺到他的大本營,還布下這樣一個滔大局!
“所以就別再跳了,搞得好像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一樣。記得,人在做在看,多行不義必自保”
郭永坤撂下一句話后,扭頭就走。
“王鞍,我要殺了你!”
“嘭!”
浩子收回腿,雙手插兜,優哉游哉走出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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