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曼的回答告訴郭永坤，事實確實如此。
“如果郭先生有意向唐納德集團注資，我們自然是樂見其成的。客觀來講，目前地產不景氣是原罪，其實唐納德此人還是很有商業才華的，也具備成功人士的素養。
“他現在只是遭遇困境，如果有像郭先生這樣的投資者愿意拉扯一把，以他的能力肯定可以從容走出困境。
“而像這樣類似抄底的投資行為，對于投資者而言，回報率也是相當之高的。”
既然這么爽，你們怎么不投？
郭永坤心頭冷笑。
“海曼先生，你可能誤解我的意思了，我并沒有投資唐納德集團的打算，我是想收購它。”
郭永坤臉上并不表露絲毫不滿的情緒，依舊笑意盈盈道：“當然，在這之前，我需要了解一下它的債務情況，以衡量收購它到底劃不劃算。”
“收購？”海曼楞了楞。
一瞬間腦子里冒出很多想法。
第一，你是不是腦殼有問題？
若說此時趁唐納德集團體量貶值、極度匱乏資金的情況下，扔點錢進去抄底賭一把，還能理解。收購它……就顯得有些不可理喻。
要知道，這家集團短短一年之內，資本縮水超過三分之二，而且還在繼續縮水中。
而全面收購可就不是一點小錢，動輒幾個億資金。
玩這么大？
第二，你到底看中唐納德集團什么了？
有幾億資金在手什么生意不能玩，資本市場現在已經漸漸走出1987年的陰影，錢投到隔壁的華爾街難道不香？
就算唐納德集團真有某種潛力，投資回報率能超過證券市場？
第三，你是不是跟唐納德有仇啊？
唐納德現在雖然欠了一屁股債，但名義上依然是億萬富翁，也是一家大型房地產公司老板。可如果集團被人收購，他就什么都不是了，徹底淪為普通人，或許比一般的工薪階級都不如。
人家至少有份工作，以及一套需要幾十年還清貸款的房子。
但他什么都不會有。
當然了，這些想法他肯定不會說出來。有人愿意接手唐納德集團這堆臭狗屎，他巴不得。
唐納德這家伙是死是活跟他有什么關系？
現在每次看到那張明明欠了一屁股債、說話還打著老板腔、自我感覺依然優越的臭臉，他就有種想打人的沖突。
最為憋屈的是，即便他身為大債主，卻還得捧著對方，生怕唐納德不高興直接宣布破產。
你說氣不氣人？
“沒錯。”
郭永坤點頭確認了自己的想法。
“哎呀郭先生，您真是太有眼光了，其實收購唐納德集團還是很有利潤空間的，畢竟這家集團一年前市值接近二十億美元……”
海曼當即一頓彩虹屁。
所幸郭永坤已經聽得太多，完全不帶飄的。
“說說它的債務吧。”
“好的。”海曼笑呵呵道：“唐納德集團的債務說多也不多，我們一直從各方面限制它的開銷。
“比如唐納德本人，我們聯系美國破產委員會，給他下了限制令，杜絕一切大宗消費，甚至是午餐。他的每頓午餐將控制在10美元之內，不得超過這個數目……”
還有這種事？
郭永坤真不知道。
一頓午餐不能超過10美元，看來建國同志想上高級餐廳搓一頓，也成了一種奢望啊。
原諒郭永坤很不厚道地笑了。
海曼這幫家伙也確實是狠人。
“這么說唐納德現在過得很憋屈？”
“憋屈？”海曼撇撇嘴道：“那也怨不得別人，郭先生你們中國不是有句古話嗎，叫作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他現在的處境別人不清楚，我們卻一清二楚，人前雖然依舊光鮮亮麗，但背后都不是憋屈兩個字可以形容的。
“自己搞的婚外情……其實我們懷疑他老婆一直都知道，現在看他負債這么多，便以此跟他提出離婚，他現在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一個。
“住嘛，倒還好，他的別墅雖然屬于我們的管制財產，不過暫時還是讓他住。但剛才不是說了嗎，破產委員會下了限制令，禁止他一切大宗消費，所以別墅里的傭人大部分都辭退了，目前好像只有一個打掃衛生的。
“這也就是說，他現在可能需要自己整體床鋪、自己給壁爐添火……說不定還得自己洗內褲。圣誕馬上就到了，他注定買不起圣誕樹裝點氣氛，也籌辦不了盛大的派對，或許只能買只火雞應付著過吧……”
建國同志居然這么凄慘？
這說得郭永坤都有點不忍心下手——
當然是假的。
趁他病，要他命！
省得將來禍害全世界。
郭永坤抬了抬手，示意海曼繼續。
“至于債務的話，唐納德集團的債務主要來自四家商業銀行，我們是大頭，因為特殊情況的關系，我們也一起開會討論過，所以對唐納德集團的債務，我也算知根知底。
“他們的債務總額約為6.8億美金，其中6.5億來自于我們四家銀行，只有3000萬是社會貸款……”
海曼一邊說的時候，一邊密切留意郭永坤的表情，見他蹙了蹙眉后，立馬改口。
“不過，唐納德集團目前旗下的產業總估值，也有5億美金左右，所以實際上這樣一減的話，他們的債務也就1.8億美金的樣子，兩億不到……
“郭先生，但你要明白，他們的地產項目還是那些項目，只是因為市場行情的緣故，造成大幅貶值，倘若你現在拿到手，等日后地產重新紅火起來，可就能賺個盆滿缽滿。”
你倒是好口才，可惜用錯了對象。
這個底要這么好抄，你們銀行怎么不去抄？
還不是沒把握嘛。
美國并非什么房地產熱土，實際上這個國家土地面積巨大，只比中國小不了一丟丟，但當前總人口卻只有3億多，大約相當于中國的四分之一。
可謂名副其實的地廣人稀。
在這樣一個國家，誰能預測到房地產的天花板在哪里？
如果之前的房價只是炒出來的泡沫呢——行情好的時候，每年市場上都有數不清的炒房客。
房地產之所以低迷，跟這也不無關系——炒房客一炒再炒，將房價炒出天際，普通人已經完全無法承受，沒人買房了，供需失衡，房價不跌才怪。
這個世界上只有郭永坤才知道，紐約房價未來的天花板大概在什么區間。
當然……沒到。
隨著包含中國在內的發展中國家慢慢崛起之后，美國幾個大城市的房價，還將迎來一波大幅增長，直到2010年之后，才漸漸趨于穩定。
所以哪怕此時溢價1.8億美金——要收購一家企業，債務同樣需要包攬，除非事先有什么協議，但唐納德顯然不會跟郭永坤談什么協議。也不會虧。
甚至是大賺。
唐納德集團旗下的房地產項目，郭永坤已經事先做過功課，基本都在曼哈頓上城區的黃金地段，名副其實的香餑餑。
不過，正所謂無商不奸，即便如此，郭永坤也不會蠢到對方說什么價就是什么價。
欠的銀行錢就不能砍嗎？
沒這個道理。
本金肯定砍不動，但利息還是可以砍一砍的。沒理由就建國同志一個人吃虧，你們照賺不誤吧？
郭永坤向來是個一碗水端平的人。
“1.8億美金的債務，就有點超出我的想象了。”
郭永坤佯裝著興致缺缺地模樣說：“我也做過一些調查，本以為唐納德集團的債務最多不會超過1億美金，這個金額尚在我的接受范圍之內，多了……就沒有意思。”
別呀你……
這下該輪到海曼蹙眉了，1億未免差得太多。
唐納德集團欠他們銀行團6.5億美金，集團作價5億美金，看來對方是可以接受的，那么就剩下1.5億的缺口，你如果砍個千把萬，他們商量商量，各家銀行損失一部分利潤，打著先將本金收回的想法，估計還能談一下。
但5千萬，就太夸張了。
而且唐納德集團還有3000萬美金社會貸款，這總不能也算在銀行身上吧？
可是，海曼又實在無法硬氣地說出“好走不送”之類的話。
畢竟好容易盼來一個給他們解決危機的主顧——唐納德集團的這筆債放在這里，始終是一顆定時炸彈。
他們銀行這邊是希冀著唐納德可以東山再起，打個翻身仗，可萬一，沒翻起來呢？
“郭先生，這就是您這邊了解不透徹，我們銀行這邊倒是有具體的賬目，如果您需要了解的話。
“1億美金的債務畢竟是您的想象，如果您真有意收購唐納德集團，我們不妨重新約個時間，我會將另三家銀行的高管約到一起，到時大家坐下來共同磋商一下。你看怎么樣？”
海曼感覺今天再談下去毫無益處，尋思先讓對方“冷靜”一下，同時他也需要拉幾個外援，多人的智慧肯定更強大，到時再攻陷對方。
郭永坤點點頭，表示可以。
畢竟這個債務涉及四家銀行，海曼一個人也拍不了板。
“最后一個問題。”
“郭先生請說。”海曼示意。
“關于收購唐納德集團的事情，我是不是跟你們談好就可以，不用再去接觸唐納德本人？”
“接觸他，接觸他干嘛？”
你還別說，海曼這個反問，真把郭永坤給“問”住了。
“郭先生，你想的沒錯，跟我們談好就行，唐納德集團雖然現在名義上還是屬于唐納德的，但從法律角度講，他半塊地的支配權都沒有。
“你想想就知道，他欠我們6.5億，整個集團才值5億。為什么沒有給他強制回收掉，相信郭先生也清楚其中原因。”
可憐的建國同志啊。
郭永坤在心里替他默哀了三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