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
河東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總經理辦公室。
林紅道直接從老板椅上蹦起，面色猙獰，暴跳如雷。
辦公桌對面的秘書潘永前，嚇得腿都有些哆嗦，豆大的汗珠從光亮的額頭上溢出。
外人只知道他們老板是河東十大杰出青年之一，每每出現在公眾視野中時，都顯得溫文爾雅，彬彬有禮，是新時代的四有好青年。
只有像他這種知根知底的人才知道，這家伙有多么不好招惹，多么喪心病狂。
他的脾氣有時候來得毫無征兆，說發就發，而你還不得不受著。
因為任何膽敢與他作對的人，都沒有什么好下場，他會機關算盡、不遺余力地去置對手于死地。
哪怕雙方的矛盾并沒有到那個份上。
所以被設計的人，往往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有時候潘永前覺得，這甚至是他的一個愛好。
“我說、我剛得到通知，上面關于郭永坤的調查結果已經下來了，他在港城的投資行為合法合規，1986年創建融化創投有限公司的資金，確實是通過其他途徑得到的，并沒有動用健力寶一分錢。”
潘永前弱弱道。
他已經不止一次地想過辭掉這份工作，可是不敢。
他知道的太多，倘若真這樣做的話，他覺得自己會成為老板對付的所有人中，“死”得最慘的一個。
這就是與虎為謀的下場。
他已經陷得太深。
而且真要做什么檢舉揭發的行為，他自己也脫不了干系。
“怎么可能？”
林紅道咬牙切齒，脖子上青筋暴露。
“那時候健力寶已經盈利不少，賬戶上全是錢，德一村也不可能監管到位，他會放著能隨意提取的資金不用，特地跑去問人家借？”
這不合常理。
“可事實就是這樣。”
潘永前苦笑道：“現在所有資金的來龍去脈都追查清楚了，全都有據可查。只能說郭永坤此人的政治覺悟相當高，他應該早就意識到當時如果用健力寶的錢去境外搞投資的話，可能會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風險。”
“他是神哪？那時候姓資姓社的問題都沒討論清楚，企業改革還在摸著石頭過河，好多政策還不明朗，承包企業的漏洞比比皆是，哪個承包人沒有偷偷往口袋里塞錢，他能這么干凈？我不相信！”
林紅道氣得兩只鼻孔都在冒氣，而且布滿血絲的眸子里，還有一抹隱藏極好的憂慮。
“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上面傳來的消息是這樣說的。”
潘永前頗為無奈道：“而且林總，就算調查結果有什么遺漏，可現在形勢到那里去了呀，我說句不好聽的……”
“說！”林紅道見他聲音越來越小，眉頭一挑，呵斥道。
潘永前咽了抹口水后，才說：“就算查出來郭永坤有問題，上面應該也不會怎么治他了，國家已經徹底承認民營企業的合法存在。而健力寶可是郭永坤一手創建的，沒有接受過一分一厘的政府資金支持。
“站在當前形勢的角度講，健力寶就是他的，他只要沒有偷稅漏稅，其他盈利都是他的，他自己的錢愛怎么用怎么用。再去舉報他挪用公款、轉移國家資產，已經說不通了。”
林紅道腳下一個踉蹌，被老板椅絆了一下，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整個人有點發懵。
經潘永前這么一提醒，他才清楚認識到。
沒錯，世道已經變了。
主要這一切剛剛發生，讓人固化陳舊的思想一時間無法徹底轉過彎。
國家現在豈止是徹底承認民營經濟的合法存在，甚至還在大力鼓勵發展民營經濟。
看看這段時間全國有多少家民營企業誕生，就能知道這次的創業潮有多么洶涌澎湃，有多么勢不可擋。
上面動了真格，將發展民營經濟視為突破經濟桎梏的關鍵因素。
那么想想就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作為民營企業的第一人——郭永坤。
誰會去動他？
那豈不是打擊全民創業的積極性？
所以潘永前分析得沒錯。
別說查出來郭永坤沒有問題，即便是有，一些存在爭議的行為，在眼下這個檔口，都不可能對他造成個半點損害。
那么問題來了。
說得更切確一點，麻煩來了！
郭永坤不“死”，豈會讓他好過？
林紅道略感傷神地揉捏起太陽穴，他很清楚，自己接下來必定面臨狂暴雨般的報復。
“永前。”
“在。”潘永前隱晦地蹙了蹙眉。
老板平時不會這樣親昵地稱呼他，而一旦這么做了，一準沒好事。
“我們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你馬上去處理一下，該銷毀的資料全部銷毀，該堵住的嘴巴不惜一切代價給我堵死，我要讓公司變得干干凈凈、鐵板一塊，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就知道……潘永前心想。
“好，我明白。”
“嗯，去吧，盡快搞定。”
等辦公室里只剩下一個人后，林紅道眉頭緊鎖、托著腮幫子著實思索了好一陣，漸漸地，眉頭也就舒展開來。
當前形勢其實不僅對郭永坤有利，對他也一樣。
別忘了，他的公司也是一家民營企業，同樣是市重點企業。
郭永坤能擁有的保護，他照樣擁有。
所以對方想要打擊報復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這次巨大的政策變化之后，好多以前的事情基本都翻篇了，只要他接下來規矩一些，不犯錯誤，不露出什么馬腳。
郭永坤又能奈他何？
想明白這些后，林紅道整個人輕松不少。
不過，依然很不爽！
這么好的機會，居然沒有整“死”郭永坤。
“來，永坤，我就說沒什么事吧，現在總算安逸了。不過總歸虛驚一場，哥今天擺這桌酒，就是給你壓驚的。”
與林紅道的心情截然不同，郭永坤總算沉冤昭雪，這會兒自然高興異常。
作為當事人，他要比潘永前那邊更早得到消息。
與此同時，河東這邊的幾個平時關系親近的小伙伴，也第一時間知道結果。鬼哥當即就在自己剛開業不久的隆鑫飯店，擺了一桌。
入席的人數并不多，但都是歷經考驗，比如過去的一段時間，對郭永坤不離不棄的人。
像鬼哥、王家兄弟、夏櫻等。
眾人推杯換盞，臉上全都掛著笑容，唯有郭永坤，高興之余，臉上亦有一股厲色。
王子強反而是最先察覺到的。
或許他對坤哥的這種表情更為熟悉吧，像他大哥這種人，平常應該很少見到坤哥動怒。
“坤哥，林紅道那個王八蛋你打算怎么處理。要不交給我？”
郭永坤還未應話，老王卻先一巴掌呼過來，扇在王子強腦殼上。
“交給你？交給你干嘛，搞死搞殘？我告訴你，別給你坤哥添亂！”
王子強揉著腦殼，滿臉的不服氣，心說我怎么是添亂啊？
哦，只準林紅道那家伙使下三濫的手段，他就不行？
“子強，你哥說得對，別動什么歪腦筋，那樣不僅幫不了我的忙，還會捅出簍子。”郭永坤回應道。
林紅道他是不可能放過的，也知道王子強一片忠心，但搞歪門邪道是不可取的。
不說別的，他現在身為民營企業第一人，牽一發而動全身，一言一行都會造成影響。
“哦……”
“既然談到這個問題，我也想問問，永坤，你打算怎么搞？”鬼哥饒有興致地問。
他對郭永坤也算知根知底，清楚對方的性格，不說睚眥必報吧，但被人如此惡意的攻擊，也斷然沒有不回擊的道理。
收拾林紅道這個人其實簡單，信不信他有100種辦法讓林紅道跪在地上叫爺爺？
可他并沒有開口。
他和老王思想都比較成熟，知道這樣根本不妥，一來無法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二來郭永坤也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影響不好。
“收拾他一番，其實很簡單。”郭永坤淡淡道。
這并非什么大話。
想想就知道，林紅道是個什么級別的富豪，不過區區過億身家。
而他的身家則超過百億人民幣。
就是用錢砸都砸死對方。
“但那并不是我想要的。我可以很輕松地收掉他的公司，可那又有什么用，他的財富并不會因此減少，指不定還能賺一筆。有錢在手，沒了這家公司，他還可以再創建一家。
“這個人太邪惡，留他不得。我要讓他傾家蕩產，連東山再起的資本都沒有！”
鬼哥等人聽完后，不禁倒吸涼氣。
比起把林紅道抓起來打一頓，甚至卸掉部件什么的，這才是真的恨。
一位養尊處優的億萬富翁，倘若讓他變得傾家蕩產、身無分文，還不如直接殺了他。
見郭永坤并沒有詳談的意思，眾人不知道他是還沒想好計劃，還是根本不想談。倒也不好追問。
鬼哥笑道：“需要我幫忙的話，盡管開口。”
“不用。”郭永坤想都沒想，直接搖頭。
這件事情誰都不必摻和，他要親自動手收拾掉林紅道。
有些仇，有些恨，有些賬。
必須自己一筆一筆地算清楚，才能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