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道啊,起來啦,都快中午了。”
陰暗的小房間里,林母杵在床邊,不得不加重聲音繼續喊道。
自從搬到這里后,起先兒子還有些憤怒與不甘,那時她雖然擔心,但還不至于心冷。
畢竟兒子還年輕,才三十出頭,人生還長著,也是干過大事的人,只要抱著不服輸的勁兒,未嘗沒有東山再起的一天。
可是,自從那晚不知跑哪里待了大半晚回來后,整個人就像丟了魂一樣,再也提不起半點精神。
天天就窩在床上,吃了睡睡了吃,簡直成了一個廢人。
這是她最害怕見到的樣子,人沒有錢不要緊,誰家的錢都不是大水淌來的,最怕的就是丟了志氣。
“飯熟了?”床上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
“還沒,你先起來活動活動,我馬上去做。”
“做好再叫我。”
“睡睡睡!就知道睡!”林祖成陡然從門外沖進,直接將床上的被褥掀開。
他忍耐好幾天,終于爆發了。
“你干嘛?!”林紅道猛地坐起,怒喝道。
“我干嘛?我還想問你干嘛呢?你看看你現在像什么樣子!”
林祖成指著他的鼻頭,呵斥道:“胡須不刮,頭發不剪,天天臉都不洗,你已經是個廢人啦!”
“那你告訴我,我還能怎么辦?!”林紅道紅著眼道。
“找個工作!或者搞點小買賣做一下,現在政策放開,什么都可以做!”
“呵,你說得怪輕巧的。”
林紅道冷笑道:“哪個公司會聘用我,去碼頭扛沙袋嗎?還搞點小買賣做下,我們有本錢嗎?再說,我就是賺了工資、做買賣賺了錢又怎樣,你信不信那些錢都到不了我手,就直接被人拿走?ωωω.九九九)xs(
“別忘了,我還欠銀行3000多萬!”
這個沉重的數目說出來,房間里的空氣似乎都為之一滯。
林母只覺得頭重腳輕,險些沒有栽倒。
她知道家里欠了錢,但具體多少,丈夫和兒子一直瞞著自己不說,這下,她終于知道了。
別說兒子,連她都感覺自己一下廢掉了。
3000多萬啊!
哪怕是他們家沒被查封之前,都是一筆傷筋動骨的巨款,更別提現在。
“爸,你也甭沖我發脾氣,這段時間我雖然一直在睡覺,但也想了很多,我林紅道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大部分都怪你!”
“怪我?”
林祖成一把捂住胸口,險些沒心臟病發作,怒吼道:“怪我什么?!”
“是不是你,從小教育我,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不遺余力地去爭取?”
“是不是你,一直教導我,人生處處是敵人,只要一個個打敗他們,才能登上高峰?”
林紅道越說越激動,穿著褲衩從床上爬起。
面對表情痛苦的父親,不依不饒道:“是不是你,時常在耳邊囑咐,千萬不要給競爭對手任何可乘之機?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這可是你的口頭禪!”
“讀書的時候,我喜歡上一個姑娘,我想得到她。我按你教育的去做,終于把她搞到手,因此也得罪了郭永坤。
“那我必須要搞倒他呀,因為他是我的敵人!
“他太有錢啦,所以我不擇手段地去賺錢,希望盡快可以對他形成威脅,我也做到了,還抓住他一個把柄,給了他致命一擊,差點就搞死他!
“我可全按照你教育地去做的,但結果呢?”
林紅道怒吼道:“我特么現在落到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噗通!
林祖成腳下一個踉蹌,一屁股摔坐在地,直愣愣望著兒子,半天說不出話。
“我跟郭永坤本來是兄弟啊,而且這個人特別重情重義,我但凡不要想著去對付他,也不用去討好他,兩人一起在一個城市里打拼,他一定會照顧我,指不定我現在身價都十億啦!
“你看看那個鬼哥,他算個啥?我跟郭永坤稱兄道弟時他還不知道在哪里,可現在人家已經身價數億,整個河東地下世界他一個人說了算!
“再看看李有光,那個一臉賊相的家伙有個屁用!但現在呢,人家是國際大富豪,俄羅斯資本大鱷,身價可能都過百億啦!
“爸,你從小培養我,教了我這么多東西,但你唯一沒有教我一件事。但現在我回頭一想,也不算奇怪,因為你自己都沒有。”
林祖成顫抖著聲音問:“什么?”
“怎么真心交朋友。”
“我林紅道已經廢了,郭永坤不可能再原諒我,也沒辦法走出這座城市,而這座城市,是他的天下!”
申海。
兩輛虎頭奔飛馳在街道上,郭永坤透過車窗望著街道二面的景象,不得不感慨速度變化之快。
記得一年多前他經過這條街時,兩邊連個十層高的建筑都沒看到,現如今卻是高樓大廈林立。
有時候政策真是個好東西。
而我國基建狂魔的名頭,其實在這個年代就初見端倪。
他被軟禁河東大半年,前一陣兒又怒不可遏先收拾了林紅道,現在終于既有自由又有時間,自然要去名下的各家公司走走。
哪怕是甩手掌柜也不能一整年都不視察公司。
另外有些這期間被打亂的計劃,也需要重新梳理一下。
原本他其實沒想過來申海,畢竟這邊有陳大少在,他根本不擔心出岔子。
計劃中第一目的地是港城,迫切想去看看那邊的集團總部建得怎么樣,眼下已經是1992年,營商政策徹底活泛,是時候將名下公司整合一下。
一來方便統一管理,二來也節省自己的時間和精力。
但陳大少這廝硬要把他拉過來,還用自己剛出生的兒子要挾,說如果不答應以后就讓寶貝兒子喊郭永坤“喂”。
那郭永坤只能就范。
天大地天也大不過祖國花朵的面子。
“子昂,到了這邊說話稍微注意一點,有些事情我不想讓身邊人知道。”
“你是不想讓夏櫻小姐知道吧。”陳大少指了指身后的虎頭奔,嘿嘿一笑。
郭永坤給了他一個“你明白就好”的眼神。
這么多年的相處下來,郭永坤如果還看不出夏櫻對他有意,那就真是個二百五。所以自然要顧忌一下感受。
另外夏櫻還是他的左右手。
搞出什么情緒來對工作也有影響。
因此有些事情,比如柳伊絲的事情,不讓她知道最好。
所幸郭永坤也沒想過跟柳伊絲繼續做什么超友誼的事情,上次只能說是意外。
“永坤啊,你還別說,這個柳伊絲做生意還是有一套的。”陳大少笑道。
郭永坤擺出一副靜待下文的模樣,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陳大少既然知道柳伊絲和他有關系,自己又在申海,關注或照顧一下柳伊絲,也很正常。
他一點都不奇怪。
所謂兄弟,大抵如此,犯不著特地交代。
“她不是開服裝店嗎,她這種生意正常模式基本都是守株待兔,了不起客戶逛到門邊,再去拉一下,我也去過他們那個商城幾次,基本都這樣。
“但她不同,她會用腦子。她店里的衣服她都親自試穿,然后請人拍成寫真冊一類的東西,每逢星期天就花錢請那些學生帶著寫真冊到街上搞宣傳,效果非常不錯。
“想想就知道,她那身材加長相,幾乎就是模特,什么衣服穿上身不好看?搞得一些沒什么穿衣品味,或是有選擇困難癥的姑娘一看,瞬間怦然心動。
“我聽說她那店現在每天生意都爆棚,一天流水可能都上千,就市井來說也算妥妥的小富婆一枚。”
郭永坤聽完會心一笑。
他老早就講過,柳伊絲是有生意頭腦的,現在不靠自己,反而越發體現出來。
“挺好的。”
“那你這次過來要不要見一見呀?”陳大少笑瞇瞇問。
郭永坤可不認為這個思想齷齪的家伙所謂的“見一見”,就真是見一見,指的什么不言而喻。
“陳子昂,我再跟你說一遍,我跟她只是朋友關系。”
“我又沒說什么。”陳大少嘿嘿道:“就是朋友才要見一見嘛。要不要我今晚安排一下,正好那個王宮舞廳的嵐姐三天兩頭打聽你,說你過來一定讓帶你去玩玩,還說她請客。”
陳大少要不說,郭永坤都快忘記這個人。
此刻才想起,嵐姐,他似乎還欠對方一個人情。
他的電話其實對方有,也不知道為什么一直不聯系他,欠人人情的感覺并不好。
郭永坤倒巴不得趕緊還掉。
“你跟她聯系一下吧,問問有沒有事,有事安排一下,沒事就算了。”
“好的郭總,馬上安排。”陳大少打趣道。從副駕駛座上的保鏢手中接過大哥大。
“喂?我,陳子昂。嵐姐,跟你說一聲,郭永坤來了,你今天晚上是不是有事啊,他說沒事就不過來。”
媽的,電話還能這樣打?
郭永坤就這么被安排上。
不過現在時間還早,開元置地申海分公司的大樓已經落成,他們現在正往那邊走。
完了郭永坤還想去一趟陳大少家,看看小不點,后備箱里塞滿了玩具,都是給小不點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