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羅公主出嫁這件事在大彧的京城并沒有引起多大的波瀾,京城百姓圍觀了一場異國公主的婚禮,然后被她那簡薄的嫁妝給驚呆了。
“原來新羅這么窮嗎?堂堂公主竟只有幾十抬嫁妝,也忒寒酸了!”
“聽說這其中還有咱皇上皇后娘娘給她添置的呢。”
“咿”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那新羅說是一國,實際上國土還沒有我們大些的州府大小,蠻夷小國,能有多少好東西?”
“聽說他們那兒的人還會假扮成海寇,跑到我們大彧來劫掠沿海百姓,簡直是趕之不盡,殺之不絕。這一次被沈將軍帶兵出海打到了他們的土地上,才著急慌忙的跑來求和,還把他們的國寶,拳頭大的夜明珠雙手奉上。”
“呸!無恥!”
“這位公主據說是他們新羅最美的姑娘,原本也是要送給皇上的,但咱皇上啥樣的美人沒見過?自是瞧不上這新羅公主,轉頭就把她賜給了他們新羅自己人,據說還是個打虎的英雄呢。”
“喲,那不是便宜了他們新羅人?皇上不要,但我們大彧也還有許多娶不上媳婦的好兒郎呢。”
旁人紛紛啐了他一口,“你說的是你自個吧?呸!做啥子美夢呢?皇上此舉自有他的道理,又豈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夠輕易猜度的?”
如此這般的言論滔滔不絕,傳入路過的花轎,也不知那轎中人是何心情,但送嫁的新羅人卻一個個的表情僵硬,就算笑著也感覺不到絲毫喜色。
誰能高興得起來呢?受此折辱,他們卻依然至今不知大彧對他們新羅究竟將要采取何種舉措。
夜明珠收下了,猛虎如今也被關在皇家獸苑,公主雖然沒有被納入后宮,但卻接受了大彧皇帝的圣旨賜婚,是不是能夠表示大彧已經接受新羅的求和,不會再派兵攻打?
他們完全不知道,最先出發的那一撥大彧將士已即將到達登州,隨時都能登船橫渡海洋登陸新羅。
這一場婚禮并沒有想象中的盛大,無論是朝堂之上還是民間百姓,都不過是多了幾句談資,然后就撇開不管了。
跟一個異國公主的婚禮相比,他們倒是更期待瑞王府的抓周宴。
那場驚掉京城一地眼珠子的奢華婚禮似乎還尚在眼前,轉眼間,瑞王府的小公子都滿周歲了。
三月初,萬物復蘇,一片生機盎然,景壯壯今日穿戴一新,手上戴著福壽康寧金手鐲,腳上垂著長樂永康金鈴鐺,脖子上掛一副稱心如意瓔珞圈,就連頭上的紅帽子、身上的紅衣衫、腳下的紅鞋子都繡著平安喜樂的圖騰紋飾,胖乎乎的越發像一只討喜的胖紅包。
長公主已經抱著他稀罕了很久,那副“有孫萬事足”、“我外孫天下第一等可愛”的模樣,簡直要把她的滿身驕矜之氣都給淹沒了。
景壯壯今日的這一身穿戴,從頭到腳全都是身為外祖母的長公主親手置辦的,穿上之后頓時覺得她外孫如此討喜可人,她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
辰正,太子親自帶著圣旨出宮到了瑞王府的大門外,瑞王府中門大開,設香案,請圣旨。
這是一份冊封瑞王嫡長子景恒為瑞王世子的圣旨。
景恒便是景壯壯的大名,三天前才剛剛選定,今日就派上用場了。
剛滿周歲的景恒小世子捧著屬于他的金印金冊,搖搖晃晃的朝供奉在香案上的圣旨磕了個頭,從此,他也是有品階、有俸祿的人了!
他捧著金印磨了磨牙,沾上一大片口水,然后塞到了他爹的懷里。
景玥還來不及受寵若驚,卻見他轉身把自己投進了云蘿的懷里,緊緊摟著娘親的脖子,還在她懷里高興得蹦了幾下。
景玥斜睨他一眼,擦干凈金印上的口水放進匣子里收好,然后伸手把他從云蘿懷里拎了出來。
臭小子,一天天的盡想著跟他媳婦要親親要抱抱,怎么就這么礙眼呢?
就在景小世子在景玥懷里撲騰,不想給他抱的時候,太子轉手又拿出了一份懿旨,皇后娘娘不能出宮給親侄子賀喜,便派遣太子和二皇子給景壯壯送來了豐厚的賀禮,可謂榮寵至極。
連三歲的二皇子都特意準備了賀禮,在玩了一會兒之后突然想起來這件事,便叫人把東西拿來,直接打開盒子就遞到了景壯壯面前,滿臉期待的說道:“弟弟,送給你!”
那是一副紫玉九連環,鮮艷的顏色一下子就吸引了景壯壯的注意。
太子左右看看,然后蹲在景壯壯面前,也把他準備的禮拿了出來,并引誘道:“壯壯,你叫我一聲舅舅,這個七彩木馬就是你的了。”
這木馬色彩鮮艷,最精巧的是它的四肢頭顱皆能活動,放在地上,只需要手指輕輕撥弄,它就會像真馬似的走動奔跑。
太子也是費了不少心思才找來的,若是不能聽到大外甥叫他一聲“舅舅”,實在是不甘心得很。
看到這只能跑動的木馬,景壯壯的眼睛都亮了,又歪著頭看他,似乎不明白大表哥為啥要他叫他舅舅。
他突然看到太子身后往這邊過來的一個人,又是眼睛一亮,然后大喊了一聲,“秋秋!”
太子轉頭就看到了鄭文彬已走到近前,并朝他拱手行禮,“拜見太子殿下,二殿下。”
二皇子抱著拳頭拱了拱,奶聲奶氣的還禮,“鄭編修。”
太子卻沒好氣的哼了一聲,伸手把要奔向鄭文彬的景壯壯拉了回來,指著自己的鼻子說:“你還沒叫我呢!”
景壯壯看著他手里的木馬,又抬頭眨巴著眼睛看他,朝他喊了一聲:“咯咯!”
“不對,叫舅舅!”
文彬在旁邊輕咳了一聲,太子偏頭看他一眼,又傲嬌的回頭繼續看著景壯壯,“叫舅舅,就給你!”
二皇子突然喊了一聲:“舅舅!”
太子無語的看向他,“你亂喊什么……呀?”
他順著二弟的眼神往后看,一下子就對上了親舅舅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那一瞬間,心肝脾肺都仿佛猛的跳了起來。
但他卻面不改色,特別淡定的轉回了頭,然后瞪了二弟一眼。
二皇子一臉無辜,又很快抬頭看向景玥,并朝他張開了手臂,要抱抱。
景玥把他拎了起來,另一只手又把景壯壯也拎了起來,一起抱在懷里,然后抬腿往太子爺的屁股上踢了一腳,“起來,到時辰抓周了。”
太子爺蹲在地上,差點被踢得往前撲倒,不由得一陣氣悶。
抓周就抓周唄,又不是他要抓周,叫他干嘛?
心里罵罵咧咧,身體卻很老實的站了起來,跟在景玥的身后前往抓周的堂前,還朝趴在景玥肩膀上的景壯壯和二皇子做了個鬼臉,逗得兩個弟弟“咯咯”笑出了聲。
不,是一個弟弟和一個大外甥!
太子爺心甚累,眼角的余光瞥見走在他身后的文彬,桃花眼一瞇,忽然問道:“鄭編修,聽說你有好事將近?”
文彬一愣,又瞬間紅了臉,拱手作禮,說道:“殿下恕罪,臣不敢妄言。”
“咦?”太子扭頭看他,驚訝道,“你們剛才不是還在花園那邊幽會?本宮都親眼看見了。”
文彬的臉當即紅得滴血,又義正言辭的說道:“殿下看錯了,臣只是為福慧縣主指了下路。”
太子哼笑一聲,話鋒一轉就說道:“不過你膽子可真大,成王府內一屋子的男丁,就福慧縣主一個姑娘,寵得跟心肝寶貝似的,你但凡以后有一丁點惹她不高興,大小舅子一人一拳就能把你打死。”
文彬嘴角一抽,“殿下言重了,縣主并非驕縱之人。”
“那誰知道呢?你才認識她多久?已經熟知她本性了嗎?你怎么就肯定她不驕縱?說不定只是在你面前刻意收斂罷了。”
文彬索性閉嘴不說話了,原本這件事也未曾定下,今天還是他與福慧縣主第一次在各自長輩的安排下正式相見,合不合適的現在又哪里能說清?
三姐也跟他說了,事關終身大事,不必著急定下,盡可慢慢相看。
江南的回信幾天前就收到了,不出意外,鄭豐谷和劉氏把文彬的婚事托給了云蘿,還在信中詢問,若是要聘縣主,他們該準備多少聘禮才會顯得不那么寒酸?
以鄭家的家底,不管怎么準備,在成王府的眼里大概都是寒酸的,但此事既然是成王府主動提及,想必也應該不會很在意聘禮簡薄……吧?
云蘿覺得現在就說聘禮還太早了點,總得先讓兩個當事人對彼此有個了解,若兩人都有意,再說以后也不遲。
踏進正堂,文彬看到福慧縣主已經回到成王妃身后,看到他便羞怯的偏過了臉,他心里也頗不自在,只將注意力落在接下來的抓周上。
敬天地神明、祖宗先人之后,景壯壯就被放到了那張大桌子上,桌上有筆墨紙硯,有弓箭刀槍,有琴棋書畫,有金銀算籌……所有該有的都有了,不該有的也絕不會出現在桌子上,就等著景壯壯的小手臨幸,給未來博一個好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