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卿在客棧整整等了三天，等到鄉試結束后，一大早就帶著巧巧去考場外等著唐瑾睿出來。
當考場的大門打開后，許多人都從大門里擠出來，顧明卿踮著腳找唐瑾睿，好一會兒，才從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找到唐瑾睿。
顧明卿忙上前來到唐瑾睿身邊他，唐瑾睿看到顧明卿，眼底一喜，“你怎么來了。”
“我在客棧等著也不放心，還不如親自來接你。況且，我也想你了。”
唐瑾睿笑了才，湊到顧明卿的耳邊小聲說了一句，“我也想你了。”
顧明卿和唐瑾睿對視一眼，他們兩個真是越來越能直白地表達情感了。
顧明卿聳了聳鼻子，繼而蹙起眉頭，“我說你身上的味道可真是不怎么好聞。趕緊回客棧吧。我給你準備了熱水，還請了大夫。”
唐瑾睿抬起胳膊，放到鼻下聞了聞，也不怪顧明卿，他身上的味道的確不是多好聞。
回到客棧后，唐瑾睿首先先去洗了個澡，鄉試三天，只能窩在小小的考棚里，簡直要把人給窩餿了。
唐瑾睿把自己渾身上下都給洗干凈，出了浴桶，又換上了新衣。
顧明卿就把早就請來的大夫喊進來，給唐瑾睿診脈。
每次考試完，都會有考生生病。所以每當這時候，明安府請大夫的價格就會高上不少，藥材價格也會提高。
沒有什么比身體更重要了，顧明卿為了唐瑾睿的身體，自然是很舍得花錢，早一天就花了重金把大夫請來。
大夫給唐瑾睿診過脈后，說道，“公子的身體不錯，也就是鄉試三天，過于疲憊。夫人可以多給公子準備些補身體的飯食，每晚早點休息。過幾日，便正常了。”
顧明卿問道，“不需要開藥嗎？”
大夫搖頭，“不需要。是藥三分毒，公子并沒有生病，所以不需要吃藥。食補就行了。”
顧明卿聞言，放下心，讓巧巧送大夫離開，又給大夫一個厚厚的荷包。
顧明卿親自去端了早就準備好的飯菜，都是比較清淡可口的，海帶排骨湯，早就將湯上的油花撇干凈，湯水清澈。一份絲瓜毛豆，還有一份清炒茄子。
鄉試三天，唐瑾睿只能吃硬邦邦的餅，如今看到色香味俱全的飯菜早就忍不住了，先喝了一口海帶排骨湯，然后端起米飯開始吃飯。
唐瑾睿可能是真的饞了，沒多久，就將桌上的飯菜一掃而空。
唐瑾睿滿足地躺在床上，舒服地甚至開始嘆氣。
剛吃飽飯就躺下，這對身體不好，不過顧明卿念著唐瑾睿才考完試，著實是比較辛苦，所以就沒有多說什么。
唐瑾睿躺了片刻，問顧明卿，“娘子，你怎么不問我這次鄉試的情況如何？”
顧明卿讓巧巧收拾桌子，聽到唐瑾睿的話后，笑道，“你都已經考完了，我還有什么好問的。好是這樣，不好也是這樣。何必給你增添什么壓力呢。”
唐瑾睿用手撐著腦袋，望著顧明卿道，“娘子，你可真是看得開。很少人能像你這樣。我覺得我這次鄉試還是很有把握的。題目雖然比較難，但是我都會做。所以我有信心能考中。”
“你有信心這樣最好。你沒倒霉到分在臭號吧。”
臭號就是廁所旁，科舉有這么一個說法，考生如果被分在臭號，那就別指望能考中了。被分到廁所旁，臭都能臭死你了。你沒被熏死真的就是你命好了，在這樣的情況下，你還能集中精神注意力考試嗎？這怎么可能！
顧明卿想唐瑾睿應該沒被分到臭號，雖然唐瑾睿出來時，身上的味道不是很好，但是還不算臭，想來是沒有被分到所謂的臭號。
唐瑾睿搖頭，“我運氣好，沒被分到臭號。而且我離臭號還挺遠的。”
看來唐瑾睿鄉試的運氣還行，總算是沒有被分到臭號。顧明卿也擔心過唐瑾睿被分到臭號，但你要是被分到臭號，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臭號總有人會抽中。
顧明卿就給唐瑾睿準備了一個三層口罩，想著那口罩起碼能擋一點味道吧，聊勝于無吧。當然能不用到那口罩那是最好的。
鄉試，唐瑾睿是沒分到臭號，運氣好。
會試會不會被分到臭號，那就不一定了，所以那口罩還是得備著。
殿試就不用擔心了，是去皇宮考，當著皇帝老子的面，考場上是沒有廁所的。
“四叔和蘇公子也參加了這次的鄉試。你看到他們了嗎？”
唐瑾睿搖頭，“沒看到。可能我們離得比較遠吧。”
顧明卿點點頭，也不再多問什么。
還是讓唐瑾睿好好休息吧，反正考完了，現在能做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成績。
在等成績的時候，也多給唐瑾睿做點好吃的，讓他把身子養養好。
萬易彬是明安府的知府，但他可不是主考官。不過當鄉試的試卷批改好，成績肯定是要從他這里過。還有名列前十的試卷，也都到了萬易彬的手里。
成績已經定下，所以到萬易彬手中的卷子都是拆封的，并沒有糊名。
萬易彬沒有先看卷子上的內容，而是找人名，他好奇唐瑾睿這次鄉試有沒有到前十。
萬易彬很快就找到了唐瑾睿的試卷，原以為唐瑾睿能進前十就很好了，不曾想唐瑾睿竟是這次的解元！這真是出乎萬易彬的意料之外。
萬易彬抽出唐瑾睿的試卷開始看。別看萬易彬只有秀才的功名，但是他的鑒賞水準絕對不錯。
萬易彬看著唐瑾睿的試卷，時不時點頭，眼底偶爾還會劃過贊賞。
晚上，萬如雪給萬易彬送夜宵時，忍不住問道，“相公，聽說你今天一天的心情都很不錯。怎么，是有什么好事嗎？”
萬易彬也不瞞著萬如雪，說道，“唐師弟參加了這次的鄉試。唐師弟得了第一，是解元。”
萬易彬口中的“唐師弟”，萬如雪當然知道是誰，因為萬易彬偶爾會跟她提起。
萬易彬對唐瑾睿還是十分贊賞的，愛屋及烏，萬如雪對唐瑾睿的印象也不錯，“是嗎？這可真是一件喜事。”
萬易彬點點頭，又道，“這次蘇閣老的嫡長孫蘇勁松也參加了會試，他的成績也不錯，考中了第十。”
萬易彬這次最關注的成績，就是唐瑾睿和蘇勁松的。
“蘇閣老這次怕是會很高興。”
萬易彬眼底劃過一絲精光，似笑非笑道，“高興？高興是會高興的，可是蘇閣老家里怕是會鬧一場。不過以蘇閣老的手段肯定不會讓事情鬧大。”
萬如雪也知道蘇閣老家里的事，頓時心領神會，扯扯嘴，不再多說什么。
翌日發榜單的日子，顧明卿想雇人去看。要知道每次鄉試成績出來，要看成績的人真是人山人海，你能不能擠進去都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巧巧道，“小姐，不如讓奴婢去看吧。別看奴婢身板小，但是力氣可不小。那些人肯定是擠不過奴婢的。”
顧明卿看了眼巧巧，知道巧巧說的都是實話，可是——
“你是姑娘家，哪能跟一群男人擠來擠去的。不行，你就老老實實地呆在家里，不許去。”
巧巧聞言也不多說話了。
讓唐瑾睿去擠，唐瑾睿的身子是不弱，但是跟那么多人擠，唐瑾睿怕是擠不過人家。
最終顧明卿還是花錢雇了人。
到了發榜單的那天，顧明卿才知道她壓根兒不用雇人。
成績沒出來時，萬易彬作為明安府的知府也不好跟唐瑾睿和顧明卿多接觸，但是現在成績出來了，那就無妨了。
萬易彬也沒大張旗鼓地派人來通知顧明卿和唐瑾睿，只是私下里派個人告訴他們。
顧明卿在得知唐瑾睿得了第一后，欣喜不已，給了來報信的人大大的荷包。
等人走后，顧明卿也沒讓巧巧把去看成績的人追回來，既然去就去了，別人問題，他們也不好說，是萬易彬派人通知他們的。
“相公，你得了解元啊！”
唐瑾睿這會兒也有些欣喜地快傻了，聽到顧明卿的話后才回過神，愣愣點頭，“嗯。”
唐瑾睿回過神后，訥訥道，“娘子，我是真的沒想到，我能考出這樣的好成績。我是真的沒想到。雖然我覺得我考的是挺不錯的。但是我估摸著也就只在前十，但是沒想到我竟然能得解元。這真的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顧明卿道，“相公，你這些年那么努力讀書，現在就是你收獲的時候了。解元就是你最好的收獲。不對，接下來還有會試，殿試。我相信到時候你也一定能考個好成績。”
這一次鄉試高中解元，唐瑾睿也因此增了不是一點半點的信心。
唐瑾睿相信他在會試和殿試上一定能取得好成績。
顧明卿和唐瑾睿在這里高興著，等到顧明卿雇的人回來后，再次報了唐瑾睿高中解元，兩人早就高興過了，不過還是給了人厚厚的荷包。
“倒是不知道蘇兄他們考的怎么樣。”
唐瑾睿還有幾個師兄來參加鄉試，不過他們都沒有跟唐瑾睿同行，也不知他們的成績如何。
蘇勁松那里也知道了成績，興沖沖地來給唐瑾睿報喜。
唐瑾睿見蘇勁松一臉喜氣，當即道，“看蘇兄的樣子，就知道蘇兄是榜上有病名吧。”
蘇勁松回答，“不才，考中了第十。不知唐兄的成績如何？”
唐瑾睿回答，“不才，高中解元。”
蘇勁松一驚，繼而高興道，“唐兄果然是大才啊！我平時一直覺得自己是有大才，總是為此驕傲自得。但是如今跟唐兄一比，我實在是差的太遠。果然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啊！”
顧明卿看蘇勁松的眼底并無嫉恨，而是真心為唐瑾睿感到高興，心道，她家相公還真是沒幫錯蘇勁松。
蘇勁松向唐瑾睿道喜后，接著道，“不知唐兄接下來是否要去京城參加會試？”
唐瑾睿點頭，“不錯，等回家一趟后，我就要啟程去京城參加會試了。”
蘇勁松立即道，“唐兄，到時候不如我們一起作伴吧。等到了京城，唐兄就去蘇府住下。”
唐瑾睿有些遲疑。顧明卿也有些驚訝，沒想到蘇勁松竟會說這個。
過了片刻，唐瑾睿道，“同行自然是沒問題的。到了京城，若是去蘇府居住，這是不是太打擾了。”
“唐兄不必不自在，若不是唐兄，我根本無法參加這次的鄉試。那惡仆已經招供，他給我下的藥吃了后，會手腳無力七日。若是連路走不了，我如何參加鄉試。更別提有如今的成績。榜上無名才是我最終歸宿。”
唐瑾睿道，“蘇兄實在是太客氣了。其實那只是一件小事罷了。”
蘇勁松堅持道，“對唐兄來說是小事。對我來說卻是一等一的大事。若是唐兄覺得住在蘇府會不自在，我生母在京城也有一處院子，到時候我派人去打掃好，唐兄可以去那院子居住。”
“太麻煩蘇兄了吧。”蘇勁松真的是樣樣都為唐瑾睿想到了，可就是如此，唐瑾睿才覺得不好意思。
蘇勁松道，“唐兄是太客氣了。我能幫襯唐兄的事實在太少。還請唐兄給我個機會報恩。”
唐瑾睿一時間也不知該不該答應下來，只能道，“蘇兄，事出突然。讓我好生考慮一番可否？”
蘇勁松自然不會不同意，“那我就先告辭了。”
蘇勁松離開后，唐瑾睿才道，“蘇兄真是太客氣了，他這熱情得簡直是讓我不知道該如何招架了。”
顧明卿卻若有所思地望著蘇勁松離去的背影，“相公是你太單純了。我不否認那我蘇公子的確是感激你的出手相助。但是他一力邀請你去蘇府做客，其中一定有緣由。從那樣的大戶人家長大的人，心思不會那么單純的。當然，我不是說那位蘇公子對你有什么不好的心思，他要做的事，可能對你沒什么妨礙，但是對他很有幫助。”
唐瑾睿一愣，臉上的神情頓時變得有些復雜，他無奈嘆了口氣，“世間最復雜的果然就是人心啊。罷了，我本就是以誠意待人。我指望蘇兄也一樣能以誠意待我。朋友之間，有些無傷大雅的玩笑利用，這自然無礙，可若是——”
說到最后，唐瑾睿的面色有些沉重黯然。
顧明卿安慰道，“相公你也別那么難受。那位蘇公子是真心感激你的幫助的。我不是說了，他可能是想利用你做些什么，但是不會傷害你的。那蘇公子一看就是一個有底線的人。他不會對恩人做什么。”
唐瑾睿聞言，也不再多做糾結。
鄉試成績出來后，接下來萬易彬就要舉行杏花筵。
唐瑾睿作為解元自然是要參加的。
顧明卿給唐瑾睿穿上流云錦袍，腰間配著上好的玉佩，要不是現在是秋季，天氣有些涼爽，她還真想給唐瑾睿弄一把折扇。
那樣唐瑾睿可真真是風流瀟灑的翩翩公子了。不過就是沒有折扇，現在的唐瑾睿也很是俊朗。
顧明卿吩咐巧巧給唐瑾睿趕車，她就留在客棧里等。
一直到太陽西下，唐瑾睿才回來。
唐瑾睿喝得有些多，路都有些走不穩，還是巧巧扶著唐瑾睿走進來的。
顧明卿早知道杏花筵這樣的場合，唐瑾睿不喝酒是不可能的。只是沒想到唐瑾睿會喝得有些多。
幸好，顧明卿早就給唐瑾睿準備好了醒酒湯。
顧明卿和巧巧一左一右扶著唐瑾睿躺到床上，然后給唐瑾睿喂了醒酒湯。
唐瑾睿昏昏沉沉地睜開眼睛，望著眼前給他擦臉的顧明卿，眼底閃過一絲柔情，“娘子。”
顧明卿低低應了一聲，“嗯。”
“我幾個師兄這次都沒有考中。但是四叔考中了，雖然是最后一名，但還是考中了。”
顧明卿給唐瑾睿擦臉的動作一頓，繼而又開始給唐瑾睿擦臉，心道，唐立義竟然考中了，這可真是令人驚訝了。
不過唐立義能考中，這也是好事。
“娘子，我跟蘇兄約定十月中旬一起去京城。”
春闈是在明年春天，從凌平縣去京城大概要兩個月的路程，去了京城，還得適應京城的天氣，把一切準備好，總得給自己留下一些時間。
十月中旬啟程去京城，不錯。
算算，唐瑾睿還能在家呆上一個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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