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卿將后背緊緊貼在假山石后，一動不動，生怕叫假山石后的人發現她在這里。
顧明卿真是有些無語凝噎，她不就是出來透透氣，沒想到也能遇到這么一出，真是不知道叫她說什么好了。
顧明卿身子不動，腦子缺在飛快盤算著。假山石后的兩個人不出意外應該一個是永威伯府二老爺霍志剛，另外一個應該是永威伯的小妾。
那么情況就是永威伯一直沒能生出個兒子，是因為霍志剛勾搭上了永威伯的小妾，然后霍志剛指使永威伯的小妾給永威伯下藥，因此永威伯這么多年都沒能有個兒子？甚至膝下只有一女？
顧明卿摸著下巴，覺得高門大戶里可真是少不了這些陰私啊。應該說哪里都少不了這些陰司才對，真是惡心地叫人想吐！
顧明卿眼底閃過一絲寒光。
好在假山石后的兩個人還有點底線，或者是顧忌著今天是郎氏的生辰，賓客云集，所以沒有做一些少兒不宜的事情。
很快，假山石的兩個人離開了，顧明卿暗暗松了一口氣，這樣緊貼在假山上，一動不動的滋味兒真心是不好。
顧明卿在松了一口氣時，眼前忽然出現一個姑娘，瞧著也就十一二歲的模樣，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盯著顧明卿。
小姑娘有些矮，顧明卿低頭跟小姑娘對視。
顧明卿笑著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不答反問，“方才假山石后的兩個人的話，你都聽到了？”
顧明卿一愣，既然眼前這小姑娘能問出這話，說明方才那兩人的對話，她也聽到了。
“小姑娘你是誰啊？你也是永威伯府的人？等等，你不會是永威伯府的三姑娘吧。”
永威伯夫人生有一女，今年十一歲，名叫霍舒玲。
霍舒玲直接點頭，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不錯，我就是霍舒玲。我問你，方才的話，你聽到了沒有。”
“聽到如何，沒聽到又如何？”
霍舒玲突然咧嘴，露出一抹惡意的笑容，“你說我要是把你偷聽到他們話的消息傳出去，你說你還能有命在嗎？”
顧明卿眼神一寒，隨即卻笑了，“你不會的。”
“哦？為什么說我不會。”
“你說出去做什么？那所有人不都知道永威伯府的丑事了。到時候倒霉丟臉的就是永威伯府了。所以我說你不會的。”
霍舒玲吸了吸鼻子，她的確不會說出去。
“還有，我見霍三姑娘你對你二叔指使你父親的小妾給你父親下藥的事，似乎一點也不驚訝。所以我很相信一點，那就是霍三姑娘你早就知道這事了。霍三姑娘都能知道的事，我相信永威伯還有永威伯夫人應該也是知道的。”
高門大戶里的陰司可真是不少啊！顧明卿再次在心里感慨，就連一個十一歲的小姑娘都有這樣的心機，這能用人不可貌相來形容嗎？
霍舒玲深深看了眼顧明卿，贊嘆道，“你很聰明。”
頓了頓，霍舒茵又加了一句，“比我那自作聰明的二叔和二嬸要強多了，對了，也比我那大姐強。我那大姐一直當世上都沒有比她厲害的人，可是誰能知道，其實比她強的人有不少，別人只是把她當一個蠢貨看罷了。”
顧明卿對這話不發表什么意見。
霍舒玲又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顧明卿不回答。
霍舒玲瞇著眼睛，“好啊，我問你什么，你什么都不說。我生氣了，你信不信，你要是再這樣，我就大喊了！到時候等人過來，我那二叔也會知道你方才在這里。你想想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情吧。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哦。”
十一歲的小姑娘就進入中二期了嗎？顧明卿深深懷疑。
顧明卿氣惱地用雙手捏著霍舒玲的臉蛋，在霍舒玲不可置信的眼神下越捏越起勁，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別提，十一歲的姑娘，這臉蛋可真是嫩啊，膠原蛋白十足，捏起來太舒服了。
眼看著霍舒玲要大喊，顧明卿卻慢悠悠道，“你可千萬別喊啊。你這要是一喊，那可就不好了。你想想，你二叔固然知道我在這里。可你再想想，你二叔也會知道你在這里。
到時候該怎么辦啊？你二叔就會懷疑你將事情告訴你永威伯和永威伯夫人。你二叔擔心事情敗露，指不定就一不做二不休，弄死你爹娘。當然也有可能是你爹娘先弄死你二叔。不過我勸你一句，這時候硬碰硬可不是什么好選擇哦。你的大姐霍舒茵才剛被賜婚給韓王世子。”
霍舒玲想說的話在顧明卿的威脅下，徹底咽了回去。
霍舒玲水靈靈的眼睛里溢出淚光，可憐兮兮地望著顧明卿，似乎是在說，我這么可愛，你忍心對我動手嗎？
顧明卿也想對霍舒玲來一句，我當然非常忍心對你動手，你方才威脅我的時候，怎么沒見你心軟。所以顧明卿根本不會把霍舒玲真的當成十一歲的小姑娘，人家精明的很！
不過顧明卿這里也掐夠了，慢悠悠地收回了手，此時霍舒玲的臉上一片紅，哎呀，下手稍微有些重啊！顧明卿難得自責了那么一下，當然也就那么一下而已，別指望多。那是不可能的。
“行了，別擺著這么一張苦瓜臉的模樣。記得到時候跟別人說是你自己掐著臉玩兒哦。”
霍舒玲怒目瞪著顧明卿，這人真是太可惡了！
顧明卿微微蹲下身子，跟霍舒玲泛著怒火的目光對視，一字一句道，“外面都說你體弱多病，身子不好。不過我看你身子正常的很，也不像是要死要活的樣。可見這傳言有誤。我不知道你身體不好是你母親傳出去的，還是二房的人傳出去的。
其實沒必要。你是姑娘，二房的人殺不殺你，都影響不了爵位更替。相反殺了你，會讓大房徹底憤怒，指不定就要跟二房魚死網破，玉石俱焚。所以你大可以活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大大方方，光明正大地出去交際，過自己的日子。”
霍舒玲一怔，她真的可以出去過自己的日子嗎？她娘總擔心二房的人對她下毒手，可是這女人的話好有道理哦。
“還有你個十一歲的丫頭片子，少操心這么多。那些事情都交給你爹娘管，你就好好享受自己的生活就成。就你這樣，想幫忙也沒本事。人啊，還是得有點自知之明。”
顧明卿說著拍了下霍舒玲的腦袋，又得到霍舒玲的怒目而視。
說完了，顧明卿就打算離開了，“我叫顧明卿。”
離開前，顧明卿還是告訴了霍舒玲，她的名字。其實就是不告訴，顧明卿也確信，霍舒玲只要一說，永威伯夫人就能查到。既然如此，何必瞞著呢。
至于說永威伯夫人會不會殺人滅口，除非永威伯夫人是傻子，否則他肯定不會那么無聊。打草驚蛇的道理，顧明卿不相信永威伯夫人不懂。而且自己跟永威伯夫人根本沒有任何的利益糾葛，她吃飽了撐的，跑來殺自己。別當這些高門大戶的夫人一個個的養尊處優，每天除了吃喝，管理中饋，就沒有腦子了。
永威伯府這一行，可真是不讓人失望啊，看了那么多出好戲。
霍舒玲當然沒將顧明卿的事情瞞著，把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說了。
永威伯夫人在聽到顧明卿不斷掐霍舒玲的臉時，眼里閃過一絲不悅。可是在聽到霍舒玲后面的話，卻開始沉思起來。
之前，永威伯夫人一直擔心二房的人要對玲兒動手，所以一直稱玲兒病弱。
永威伯夫人真的是關心則亂了。永威伯夫人覺得她怕是想太多了。玲兒只是個女子，礙不到二房的事。女兒都沒什么朋友，身邊從來只有丫鬟婆子，過得實在是孤獨了一點。
“玲兒，想以后出去玩兒，想要交朋友嗎？”
霍舒玲的眼底浮現希翼之色，但是在看到永威伯夫人時，抿了抿嘴，“我聽娘的。”
懂事的讓她心疼，永威伯夫人將霍舒玲摟在懷里，“你是娘的女兒，娘一定會讓你幸福快樂的。那顧明卿說的其實有幾分道理。你以后就好好過自己的日子，想出去就出去，想交朋友就交朋友。以前是娘想差了，一葉障目了。”
霍舒玲驚喜道，“娘，真的可以嗎？我可以經常出去玩兒？可以交朋友嗎？”
低頭看著女兒興奮喜悅的小臉，永威伯夫人心里陣陣發酸，她的女兒啊！
“當然是真的。以后想過什么生活就過什么生活吧。不要再藏著憋著。這樣的日子多難受。娘不舍得委屈玲兒。”
霍舒玲依偎在永威伯夫人的懷里，悶悶道，“娘，以后爹的爵位真的會被二房的男丁繼承嗎？我討厭二房的人。二房的人最壞了！二叔還指使姜姨娘給爹下藥，他們都是壞人！”
永威伯夫人一下又一下地慢慢拍著霍舒玲的背，眼底寒光陣陣，“別管二房的人。玲兒，你以后只要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二房的人威風不到你的頭上的。玲兒，你只要記住，爹和娘不會讓二房的人稱心如意，二房想的一切都不會成真，這就行了。”
這樣的話，永威伯夫人不止一次跟霍舒玲說過。霍舒玲也是因為得了永威伯夫人的話，所以才一直忍著二房。每次看著二房那群人趾高氣昂，得意洋洋的模樣，霍舒玲就生氣。
說完后，永威伯夫人當然不會忘記提點霍舒玲，讓她千萬不能把這番話說出去，尤其不能對二房的人說。
霍舒玲重重點頭。
顧明卿回到家后，面色有些沉重，唐瑾睿從衙門回來，見顧明卿的臉色有些不對，于是問道，“娘子，你怎么了？”
顧明卿回答，“我今天在永威伯府見到了一個人。”
唐瑾睿奇怪道，“娘子，你見到誰了？”
“莫夫人。”
唐瑾睿在腦海中搜索姓莫的人，可京城姓莫的人好像不少，他一時間真的想不到是那個。
“嫁的丈夫姓莫，但她姓楚。”
楚這個姓，真是太特殊了。
唐瑾睿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唐瑾睿朝四周掃了一圈，接著壓低嗓音道，“娘子，你是說楚兄的姐姐？”
顧明卿點頭，“沒錯，我說的就是這個莫夫人。”
唐瑾睿來了興致，問道，“那位莫夫人怎么樣？”
“在永威伯府算是喜慶的日子上穿著一身白，你覺得如何？”
唐瑾睿一噎，“莫夫人怎么——”
轉而，唐瑾睿嘆了口氣，“她心里怕是難受的緊。畢竟楚家——”
“放心好了。莫夫人是有分寸的，她不是瘋子，哪家辦喜事，她都穿著一身白過去。莫夫人都是選那些將邊關大敗算到楚老將軍的人。”
唐瑾睿一聽，心里頓時一點同情也沒有了，“活該！”
這活該說的是誰，當然是不言而喻了。
“相公，我心里糾結的是要不要將他的消息告訴莫夫人。我心里有些拿不準。”
“他”指的自然是楚浩然了。
說起楚浩然的事情，顧明卿和唐瑾睿都很相信，生怕從他們這里露出什么口風，讓別人知道，免得給楚浩然帶來什么麻煩。
唐瑾睿問道，“你想說？”
顧明卿也不藏著掖著，直言自己心中的想法，“我的確是想說，但是心里有些顧忌。”
顧忌的是什么，唐瑾睿當然明白。其實不止是顧明卿有顧忌，唐瑾睿也同樣有。
過了片刻，顧明卿才道，“我們別在這里瞎捉摸了。瑞郡王不是正好也在京城，問問他吧。到底是得了瑞郡王的同意，咱們才能說這事，要不然——”
這當主子的可不會有一個喜歡自作聰明的屬下，尤其是自作聰明后又害的他損失慘重。
顧明卿是有些同情楚菁，但是絕對不代表她會樂意把自己也給搭上去。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我擔心郡王他怕是不會同意。”唐瑾睿現在也摸準了一些上位者的心思，他們在這種時候，大多比較贊同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想到楚菁，想到楚浩然，唐瑾睿的心就忍不住——
顧明卿看出唐瑾睿的心軟，眉眼間閃過一絲厲色，沉聲道，“相公，我知道你同情他們。你有資格同情別人，但是要不要做些什么，得看你有沒有能那能力，做了之后會不會對自己造成什么影響，這些都是十分重要的！”
顧明卿是絕對不會允許唐瑾睿在幫人時，把自己給搭上去。就是唐瑾睿想，她也肯定是要攔著。
唐瑾睿嘆氣道，“娘子，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不是那樣的蠢人。我是在猶豫，但是可能到最后，如果郡王不同意的話。我還是會選擇放棄。”
顧明卿挑挑眉，有些不相信道，“真的？”
觸到顧明卿不信任的眸子，唐瑾睿苦笑道，“我說的是真的。如果是以前的我。我很有可能會毫不猶豫地去做。可能是經歷的事情多了，想的事情也多了。我再不復之前的單純了。娘子，你說有一天，我會不會變得連你也不認識嗎？甚至連我自己也不認識自己？”
說到最后，唐瑾睿的語氣里難掩驚惶。
顧明卿將手覆在唐瑾睿的大手上，柔聲開口，語氣里含著令人鎮定的神奇力量，“相公，人都是會變的。只要你別變得面目全非，連自己的初衷，初心都忘記。那么就你的變化就沒什么關系了。相公，你是我的相公，我相信你永遠不會變成讓我認不得的樣子。因為你是我的相公。”
唐瑾睿狠狠將顧明卿摟在懷里，似乎恨不得將顧明卿揉進他的血肉里，他何其有幸，能娶到懷中的女子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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