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錦得了孝康帝的宣召，正要去御書房。
路上，燕錦聽到幾個小太監圍在一塊兒竊竊私語。
原本燕錦是沒將那些小太監放在心上，只是在聽到臨安公主時，挑了挑眉頭。
燕錦招手將人喊過來。
燕錦問道，“你們方才提到臨安公主，她怎么了？”燕錦記得自從孝康帝被臨安公主氣暈，臨安公主和陸貴嬪就被禁足在永和宮，再也沒有露面了。難道這會兒臨安公主又鬧出什么夭折子了不成。
小太監恭聲回答，“啟稟瑞郡王，奴才也是聽永和宮里當差的太監說的。他們說自從臨安公主被禁足在永和宮，就時時哭泣。等到皇上圣體安康后，臨安公主就總是在永和宮里吵著鬧著要見皇上。
不過宮里人誰不清楚，皇上現在是厭煩了臨安公主，所以沒人敢給臨安公主傳話。永和宮里的宮女有人說，她——”
小太監說著欲言又止。
燕錦挑挑眉，“說吧。”
小太監朝四周看了看，見沒什么問題，這才小聲開口，“永和宮的宮女說，臨安公主晚上睡覺，做夢時都會喊著唐大人的名字。”
燕錦猛地睜大眼睛，都到了這份兒上了，臨安公主居然還一直惦記著唐瑾睿，該說她對唐瑾睿真是死心塌地嗎？
“還有呢？”
小太監想了想回答，“還有就是陸貴嬪經常跟臨安公主吵架。聽說永和宮每天都是熱鬧得很。有一次，陸貴嬪和臨安公主吵得厲害，陸貴嬪說了一句，你要是那么喜歡有婦之夫，干脆就求皇上給你指個有婦之夫得了。”
燕錦聽著，眼底劃過一抹沉思。
好一會兒，燕錦示意身邊的人打賞。
小太監得了賞賜，喜氣洋洋地告退了。
燕錦到時，孝康帝正在批閱奏折。
燕錦什么也沒說，靜靜等在一旁。
孝康帝自然是看到燕錦了，不過他把人晾了一會兒，過了片刻，才緩緩開口，“之前你不同意太孫將唐瑾睿外放，如今呢？”
燕錦直言道，“孫兒如今仍然是這想法。就是要將唐瑾睿外調，也該過一段時間。等京城的人大多將這事情忘記，再將唐瑾睿外放。”
孝康帝點點頭，可能是同意了燕錦的話，“錦兒，你覺得將唐瑾睿外放后，就能解決這問題了？”
燕錦搖頭，“孫兒從未想過將人外放后，就能解決問題。孫兒——”
燕錦說著，欲言又止。
孝康帝見狀，說道，“有話就直說。”
燕錦這才說道，“孫兒方才在來的路上，聽到幾個小太監說閑話，他們說——”
孝康帝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燕錦見孝康帝的臉色黑了，頓時停住了，“皇祖父，臨安公主那兒似乎——咳咳——她好像到現在也沒有放下唐大人啊。”
孝康帝將手中的奏折狠狠扔在地上，面上陰沉一片，“孽障！”
陳忠忙道，“皇上，氣大傷身啊！您可萬萬不能再動氣了。”
燕錦也勸道，“皇祖父，陳公公說的很是。您的身體是重中之重，萬不能因為臨安而再出什么事情了。其實孫兒對臨安公主倒是有些想法。不過臨安公主畢竟是孫兒的長輩。孫兒一個晚輩似乎不是很適合說晚輩的不是。孫兒——”
燕錦說著一臉難色。
孝康帝對燕錦的包容度還是很高的，他淡淡道，“有什么話就說，在朕面前支支吾吾的做什么？沒的做那小女兒情態。”
燕錦這才開口，“皇祖父，就算等過一段時間將唐大人外放。可是臨安公主那兒未必會安分，她怕是還會惦記著唐大人。就連小太監都知道臨安公主在永和宮都說了什么。
現在還好，那些話都只是在宮里傳。可是誰能保證那些話不會被傳到宮外去呢？這件事不能不防啊。之前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流言，就讓皇室狠狠損了面子。這要是再起什么不好聽的，那些人怕是會——”
燕錦沒把所有的話說完，可是孝康帝當然是聽明白了，因此他的臉色十分難看。這個道理，他又何嘗不知道呢。
燕錦小心打量著孝康帝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開口，“皇祖父，其實真不是孫兒多嘴。其實事情的根子不在那位唐大人身上。若是那唐大人有攀龍附鳳，想要拋棄糟糠之妻，轉而迎娶公主，那他自然不是什么好的。
問題是，那位唐大人，她從頭到尾都沒有過這樣的想法。因此事情的根子從來都是在臨安公主的身上，而不是在唐大人的身上。”
話雖然不中聽，但是孝康帝還是知道好歹的，“你說的，朕都知道。要說那唐瑾睿也是可憐，臨安對他來說怕是無妄之災吧。朕的心里——算了，先別提他了。你說根子在臨安身上，這話不錯。
如何解決呢？難道真要朕賜死臨安不成？虎毒不食子，朕還做不到因為這點事情就將親生女兒弄死。”
燕錦忙道，“皇祖父說得什么話，孫兒怎么可能會勸皇祖父賜死臨安公主呢。孫兒想的是，臨安公主也到了可以許人的年紀了，女兒家的婚事可是耽誤不得的。”
孝康帝很快聽懂了燕錦的話，他皺著眉頭，“朕不是沒想過將臨安嫁出去。只是前頭的流言傳得那么厲害，朕這時候將臨安嫁到哪家，這怕不是恩寵了，分明就是在坑人。朕——”
孝康帝還是要臉的，這種坑害好人家的事，他做不出來。當然，要是把臨安許配到人品不佳，甚至三流的人家，孝康帝又有些于心不忍，畢竟是他的親生女兒。當父親的，總是希望女兒好的。
這也是孝康帝一直冷著臨安公主，沒有處理她。那是因為他一時間也找不到好人家將臨安公主嫁出去。
燕錦張了張嘴巴，但是很快閉上。
“錦兒，你有話就說。今兒個就當是咱們祖孫倆說話。沒那么多顧忌。”
燕錦道，“那孫兒就暢所欲言了，若是有哪里說得不好，惹皇祖父生氣，還請皇祖父見諒一二。”
孝康帝輕輕點頭，“說吧。”
燕錦這才開口，“皇祖父心里的顧慮，其實孫兒懂。將臨安公主嫁到好人家，皇祖父覺得是有些對不住人家。要是隨便找個破落戶，又覺得委屈了臨安公主。
孫兒雖然還不曾為人父，但是皇祖父的想法，孫兒還是能明白幾分的。”
孝康帝看向燕錦的眼神含著滿意，這是能懂他心的好孫子啊！
燕錦接著開口，“臨安公主畢竟是皇祖父的親生女兒，還是一國公主，要是隨便找什么人家將她嫁過去，這自然是不行的。皇祖父一片慈父之心，給臨安公主選的駙馬絕對不能差到哪兒去。可是皇祖父心存顧慮，又擔心對不住那些好人家。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皇祖父有沒有想過給臨安公祖挑選一個好人家，但是那好人家是有些瑕疵的。”
孝康帝皺眉道，“瑕疵？這是意思？你口中所謂的瑕疵是大還是小。”
“皇祖父，其實孫兒就臨安公主喜歡唐大人的事情，也思慮過幾天。還真的是讓孫兒想到了幾點。”
孝康帝道，“你想到什么了？”
“孫兒是想到臨安公主為什么喜歡上唐大人，還有就是事情鬧大了，她仍然不改初衷呢？孫兒因為好奇唐瑾睿，也派人查過他。那位唐大人的容貌不錯，能力可以，人品也不錯。
可是要孫兒說，比那位唐大人長得好，能力更勝一籌，人品更佳的男子，雖說不是很大，但是仔細找找，肯定還是能找到不少的。”
孝康帝之前只顧著生臨安公主的氣，然后就干脆將臨安公主拋到一邊。所以還真的沒有細細想過這些事。如今聽到燕錦的話，他老眼里閃過沉思，若有所思地點著頭。
“要說臨安公主對那位唐大人，一開始是只有三分喜歡，可是后面變得如此執著，很大原因是因為那唐大人對他的妻子一心一意，反倒是對她那么個公主，幾乎是視而不見。這令臨安公主心里十分不滿。
要孫兒說，臨安公主與其說是喜歡唐瑾睿，不如說是喜歡唐瑾睿的深情。”
燕錦這話可真不是隨便說來糊弄孝康帝的，而是他心里真的是如此想的。
孝康帝隨著燕錦的話去想，還真是越想越是如此，“所以呢，你覺得給臨安找什么人家是最好的。”
“孫兒想的是給臨安公主找一鰥夫。”
何為鰥夫，不就是死了妻子的男人。
陳忠一愣，他是真沒想到燕錦居然敢當著孝康帝的面說這個！
孝康帝也愣了，“鰥夫？！”
不等孝康帝再開口，燕錦就說了，“皇祖父您也說了，將臨安公主許給好人家，您覺得是坑害了對方。可如果對方是鰥夫，那就沒問題了。哪里有公主第一次嫁人，嫁的是鰥夫的。這等于就是降低選駙馬的條件了。
這鰥夫的條件可以好一點，人得出眾，相貌得好，出生也得好。當然了，最重要的一點，那鰥夫的前妻不能有孩子留下來。否則臨安公主嫁過去，不就是當現成的娘了，那就太委屈了。
其實還有一點，孫兒覺得臨安公主之所以那么喜歡唐大人，怕是還有一個原因，臨安公主是不是特別喜歡有婦之夫。孫兒想著給臨安公主選一個鰥夫，這也符合臨安公主的喜好不是。”
孝康帝聽到燕錦這番話，心里總算是舒服了一點。
孝康帝心里是很排斥將云英未嫁的女兒嫁給一個鰥夫，這實在是——可是想想臨安如今的名聲，他又不愿意坑害好人家的男子，要是略低一點的門第，人品不行的男子，孝康帝又覺得委屈了臨安。
這么一想，給臨安公主選一個出眾，家世又好的鰥夫當駙馬，這的確是最好的選擇了。
燕錦當然看出了孝康帝臉上的動容，垂頭，勾了勾嘴角。
“你心里有沒有什么人選。”
燕錦忙道，“孫兒心里哪里會有什么人選。臨安公主畢竟是孫兒的長輩。孫兒想這些，已經是有些出格了，哪里敢再說什么人選呢。”
“你先退下吧。這事情讓朕再想想。”
燕錦從容告退。
燕錦有把握，孝康帝已經被他說動了七七八八了，還剩下的一點，不用耗費多少時間了，孝康帝就能下決心了。至于人選——
燕錦狡黠一笑，京城里還有比他更合適的嗎？對于將那人推出來，燕錦的心里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他跟對方又沒有什么交情，雖說有血緣關系吧。不過——
呵呵——
燕錦對他即將促成的婚事，心里覺得十分得意。真是一舉兩得啊！
孝康帝的心里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他想找人商量商量。
原本這是臨安公主的婚事，自然該去永和宮找陸貴嬪商量，可是孝康帝對陸貴嬪和臨安公主真是厭惡頭頂，是一點也不想去找她們。
宮里又沒有皇后，孝康帝跟那些嬪妃也沒有什么話說，孝康帝最后就干脆找了寧康長公主說心里話。
寧康長公主在聽到孝康帝居然要給臨安公主選一個鰥夫當駙馬，頓時目瞪口呆。
寧康長公主喃喃道，“皇兄，這事情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啊！大晉自從立朝起，的確有公主再嫁給鰥夫的。可是沒有哪個公主第一次嫁人，就嫁給一個鰥夫的。”
“這事情就不用多說了。朕意已決。大晉自立朝以來，是沒有這樣的先例。可是如今情況特殊，自然得特殊對待了。”
寧康長公主不說話了，一聽孝康帝的話就知道他是下定決心了，既然如此，她還多說什么。要寧康長公主說，臨安也是活該，誰讓她那么作死的。
“朕找你來，就是想問問，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合適的人選。給臨安選鰥夫當駙馬，已經是降低了要求，所以這人選得出眾一點。這也算是朕替她盡的最后一點慈父之情了。對了，那鰥夫絕對不能有孩子，年紀就算比臨安大，但是也不能大太多。”
寧康長公主來京城那么久，算是把京城如今的情況都摸清楚了，她很快就在心里盤算出了人選。
“照皇兄的要求，也不是沒這樣的人。我手里有三個吧。一個是太常寺卿的嫡次子，他妻子已經去世兩年，膝下也沒孩子。不過我聽說他為人比較平庸，才能一般。”
“還有呢。”
顯然，孝康帝對這人選不是很滿意。
寧康長公主接著開口，“還有就是禮部尚書的嫡幼孫，他妻子是新喪，才去世了不到兩個月。聽說他無論是人品，樣貌還是才能都是一等一的。”
“人是不錯，就是妻子——還有一個呢。”
寧康長公主遲疑了片刻，這才開口，“還有一個就是忠信伯世子，他的妻子快去世三年了，這三年里不斷有人給他提親，但是他都拒絕了，聲稱要為他妻子守足三年的孝期。忠信伯世子如何，就不用皇妹多說，皇兄想必也知道。”
孝康帝對忠信伯世子很有印象，這是一個能干有本事的，今年好像二十有二了吧。
“忠信伯——朕記得楚王妃就是出自忠信伯府吧。”
寧康長公主點頭，“嗯。皇兄沒記錯。”
孝康帝這會兒想到的是卻是燕錦，他不會是故意將臨安塞給忠信伯世子，也就是他的親表哥吧。也不怪孝康帝想到這個，因為事情實在是太湊巧了。巧的孝康帝不能不懷疑。
不過孝康帝就是懷疑了，也只能繼續往下走，因為忠信伯世子的確是最好的人選，總不至于放著好的不選，選差的吧。
“皇兄，臨安的婚事其實可以晚兩年再說。到時候就沒人記得臨安做過的糊涂事，那時候再給臨安選個好人家不就行了？”
孝康帝斷然拒絕，“就臨安如今的樣子，朕可不想她再留在宮中。就忠信伯世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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