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卿不說話，只是那雙眸子里透出的是濃濃的懷疑。
小二被顧明卿的眼神刺激到了，說道，“夫人，我可真沒有撒謊。方才那醉漢真的是云家大少爺云子翰，也就是原來天香樓的東家。你道這云子翰是如何落到這地步的？”
顧明卿老實搖頭，對此她是真的不知道。
小二朝四周看了一圈，然后壓低了聲音說道，“夫人，您是不知道啊。有句話說得好，紅顏禍水！云子翰就是因為一個女人才落到如今這地步的。”
女人？顧明卿心里的第一個人選就是唐晶晶。
“哦？女人？是哪個女人這么有本事，居然將云子翰弄成如今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見顧明卿感興趣了，小二卻閉上了嘴巴不說話了。
顧明卿掏出一小塊銀子，瞧著差不多有二兩。
小二的眼睛頓時一亮。
顧明卿說道，“你要是說得都是真的，并且能讓我滿意呢。這銀子就是你的了。可你要是撒謊騙我，那這銀子就——”
小二立即道，“夫人，小的怎么敢欺騙您啊！把云子翰害慘的女人還挺有名聲，那不是別人，就是咱凌平縣的名人唐晶晶啊！”
顧明卿幽幽開口，“唐晶晶啊——原來是她啊！繼續說啊，云子翰是怎么被唐晶晶害成這樣的。”
“之前云子翰不是跟唐晶晶一起合作做生意嗎？可咱們縣里的人誰不知道，云子翰那是喜歡上唐晶晶了。那唐晶晶也是夠能勾男人的。那時候我還親眼見過的，他們你一個子翰，我一個晶晶，還時不時地暗送秋波，嘖嘖——看得人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那唐晶晶在外面也是一點也不顧忌，時不時就拍云子翰的肩膀，要么抓云子翰的手。也就樓子里的姑娘能跟唐晶晶比了。不對，怕是樓子里的姑娘也比不上唐晶晶。樓子里的姑娘也就在樓子放蕩一點，哪里跟唐晶晶似的，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下，她也放蕩得不行。”
顯然，眼前的小二是對唐晶晶一萬個看不上。
顧明卿淡淡道，“繼續說啊。”
小二回過神，繼續道，“那時候誰不當云子翰和唐晶晶會是一對啊。當時我們私下里都在討論，也不知道云子翰最后是會娶了唐晶晶，還是納唐晶晶當妾。畢竟唐晶晶的身份不是很高。
可是誰能想到唐晶晶后來又搭上了一個大人物！夫人，你知道唐晶晶搭上的大人物是誰不？”
小二說著，臉上滿是神秘。
顧明卿當然知道小二說的大人物就是韓王世子燕鴻了，不過她卻道，“我當然不知道了。”
小二這才有些得意地開口，“夫人，小的偷偷跟您說。您可千萬別讓其他人知道。唐晶晶勾上的大人物那可是了不得，那可是韓王世子啊！這消息一般人不知道，知道的也就那么幾個。小的就是其中的一個。”
顧明卿臉上很捧場地露出了震驚的表情，“是嗎？”
“當然是啊！要說那唐晶晶可真是有本事，身份低，人又放蕩，長得也不咋樣，怎么就先勾上了云子翰，然后又勾上了韓王世子呢。小的是怎么想也想不通啊！難道這貴人的眼睛跟一般人不一樣，漂亮賢惠的不喜歡，就喜歡唐晶晶那樣的？”小二說著，滿臉不解。
顧明卿覺得就沖這小二的嘴，她的二兩銀子就不虧。
小二又接著說道，“唐晶晶不是勾上了韓王世子嗎？有了韓王世子，唐晶晶肯定就看不上云子翰了。所以唐晶晶就把云子翰給甩了。一般人也不敢跟藩王世子作對啊。不就是一個女人，沒了就沒了唄。
誰知道那云子翰倒是對唐晶晶癡情一片，知道唐晶晶和韓王世子一塊兒后，他就瘋魔了。云子翰居然跑去找韓王世子。接下來發生了什么事，小的就不知道了。
只知道云子翰是被抬回來的，身上全是血，他的右腿都被打瘸了。”
顧明卿想起方才看云子翰走路時，是有些一瘸一拐的，原來是被燕鴻打瘸的。
“云子翰接下來就更倒霉了。云子翰不是庶子嘛！那云夫人好像挺看不慣云子翰的，見云子翰跟韓王世子結仇，就攛掇著云老爺將云子翰給分出去。那云老爺可能也是擔心韓王世子的報復，就只給了云子翰一家酒樓，也就是天香樓，就把人給打發出來了。”
顧明卿問道，“云子翰的手里不是有一家酒樓嗎？他的日子怎么會過得這般窘迫。”
“那云子翰自暴自棄了唄！那酒樓原本就因為出了皮蛋的事情，導致生意一落千丈。云子翰被唐晶晶拋棄后，更是染上了賭癮，居然把他多年積累的銀子全都輸光了。甚至連天香樓也給輸了。
云子翰那么倒霉，也沒見云家的人重新把他接回去。云子翰手里倒是沒錢賭了，他又染上了酒癮。大酒樓，云子翰是喝不起了，所以就只能來我們這樣的小酒肆喝酒。聽說云子翰現在喝酒的錢都是回云家死皮賴要來的。
嘖嘖——昔日的貴公子，如今落到這地步，看著可真是叫人唏噓啊。”
顧明卿得到了她想要知道的，就將手里的二兩銀子扔給小二。至于這一桌菜，顧明卿也吩咐小二留給乞丐，就當給他們加餐好了。
顧明卿一路上都在想云子翰的事情，甚至回去后，神色仍然有些不寧。
唐瑾睿早就發現了顧明卿的不對頭，于是問道，“娘子，你去冷家，難道是發生了什么事？怎么總是心不在蔫的。”
“不是在冷家發生了什么事。而是我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一個人。那人就是云子翰。”
聽到“云子翰”三個字，唐瑾睿的臉色并不是很好，那也是一個跟唐晶晶關系親密的人。
顧明卿說著將遇到云子翰之后的事情都說了。
唐瑾睿對云子翰是不可能有什么同情的，聽完后，嗤笑一聲，俊容上一片嘲諷之色，“云子翰有今日都是自作自受！活該！可惜大壯不在這里，要是大壯知道云子翰落到這樣的地步，他怕是會很開心。而且云子翰沒有了云家的支持，想弄死他，那就再簡單不過了。”
“相公，你是想弄死云子翰？這不是不可以啊。”
唐瑾睿并沒有這個意思，“留給大壯吧。我就不插手了。云子翰做的孽也不少，不說程桃花母女的死，大壯娘親的死。就是云子翰之前做生意，手段也是毒辣得很。聽說云子翰的手里，人命是沒少沾。”
顧明卿卻道，“我想的卻是唐晶晶。相公，你說云子翰如果沒有遇到唐晶晶的話，他會落到如今的地步嗎？怕是不會吧。云老爺對云子翰，再如何也是有點父子之情的。可是云老爺不可能為了云子翰得罪韓王世子，所以云子翰就成了被拋棄的一個。”
“娘子，你是說唐晶晶是個掃把星？要是唐晶晶真的是個掃把星就好了。唐晶晶克了云子翰，最好能再把韓王世子給克慘。那就再好不過了。”唐瑾睿也就是這么一說，對此，他是真的不看好。
世上哪來那么多的掃把星，那掃把星到底靈不靈還是一回事呢。
“云子翰——”顧明卿若有所思地開口，瀲滟的水眸里幽光閃閃。
唐瑾睿聽到顧明卿的話，心里一動，問道，“娘子，你是想做什么嗎？”
顧明卿點頭，“相公，你說利用一下云子翰，讓他給唐晶晶制造一些麻煩，這樣好不好？”
唐瑾睿的眉頭卻皺了起來，“有必要嗎？”
唐瑾睿當然不是對唐晶晶心軟，還存著什么感情。要說唐瑾睿對唐晶晶的感情，那就只剩下無窮無盡的恨意，巴不得唐晶晶去死了。
只是現在的云子翰能對唐晶晶造成什么影響？指望云子翰殺了唐晶晶？這不如指望做夢來得快一點。唐晶晶身邊跟著的四個丫鬟里，足足有三個高手。云子翰一個人，絕對不是她們的對手。
既然傷不了唐晶晶，唐瑾睿就懶得做這些小動作，浪費精力罷了，不值得。
顧明卿卻道，“值得啊。為什么不值得。我不是指望云子翰能對唐晶晶造成什么身體上的傷害。我就是想讓云子翰去膈應唐晶晶，更準確地說是去膈應韓王世子。”
唐瑾睿不解，于是問道，“娘子，你這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說的意思。相公，我問你。如果有個曾經跟我相戀的男子找到你，跟你說我曾經和他有多么多么的相愛，我們之間的感情有多么多么的好，我們之間是——”
“咳咳——”唐瑾睿咳嗽了兩聲，打斷顧明卿的話，“不用如果了，光聽你說就很生氣。不過娘子，你不會真的有——”
唐瑾睿后面的話在顧明卿危險的眼神下，頓時咽了回去，“我說笑的。”
“相公，你剛才的感受就會是韓王世子的感受。而且我敢說一句，韓王世子只會比你更加難受，更加憤怒。因為韓王世子比起相公你，他更為驕傲自負。這樣的人，屬于他的東西，是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染指的。”
唐瑾睿明白了顧明卿的意思，“這樣說的話，那的確是很可為啊。”
“的確可為。我的目的不止是讓韓王世子心里難受。還會對韓王世子和唐晶晶的感情造成影響。也不需要多，只要在韓王世子的心里埋下那么一點東西。可能現在沒什么，不會爆發出來。但是天長日久，埋下的東西會在韓王世子的心里慢慢成長，指不定就會長成參天大樹。那時候——”
似乎是看到了燕鴻和唐晶晶感情破裂，他們日日爭吵的場景，顧明卿愉快地笑了。
顧明卿知道她的行為可以稱得上卑鄙，甚至是無恥了！她就跟那些惡毒女配一樣，挑撥燕鴻和唐晶晶的感情。但是顧明卿一點也不會覺得她做錯了。
燕鴻和唐晶晶就是兩個無恥不要臉的賤人！他們兩個要是談所謂的感情，那只會貽笑大方！他們的感情是不會被祝福的，是沾滿了鮮血的！
顧明卿永遠不會忘記唐立仁的死，唐立仁是因為何其可笑的理由死的！而殺人兇手燕鴻和唐晶晶憑什么逍遙快活，在那里你儂我儂，愛意繾綣。
顧明卿更不會忘記她和唐瑾睿一路上遭遇了多少次毒殺和刺殺，這也是燕鴻的手筆。雖然跟唐晶晶沒太大關系（顧明卿相信唐晶晶不會想要她和唐瑾睿的命），但這一切的事情不都是因唐晶晶而起嗎？所以顧明卿將事情算到唐晶晶的身上，這也根本不算錯。
憑什么燕鴻和唐晶晶兩個造了那么多孽的人還能活得舒服高興，只因為燕鴻身份高嗎？顧明卿不服氣！
顧明卿知道她現在不能對燕鴻和唐晶晶兩個做什么，但是給他們制造點麻煩，這有什么不可以。
既然都是生死仇敵了，那就看各自的手段吧，看看誰技高一籌！
唐瑾睿捕捉到顧明卿眼中的恨意和憤慨，以及眉眼間隱隱散發出的戾氣，他將顧明卿的小手握住，柔聲道，“娘子，你曾經跟我說過不要讓仇恨蒙蔽了我的眼睛，我的心。這話，今日我也要跟你說。韓王世子和唐晶晶兩個人，也不值得你如此。”
因為唐瑾睿的話，顧明卿煩躁的心瞬間平靜下來，“對，你說得很對。不過我想做的事，我也不愿意放棄。”
唐瑾睿點頭贊同，“娘子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過別暴露自己。”
“自然不會。”為了燕鴻和唐晶晶兩個渣，連累自己？顧明卿是絕對不會的！他們也不配。
云子翰拿著從云家死乞白賴要來的銀子，去酒肆打了酒，一邊喝，一邊晃悠悠地走著，朝著他的“家”走去。
原本云老爺將云子翰分出去，是給了他一兩進的宅子，那宅子也被云子翰賭輸了。
云夫人是巴不得云子翰就這么自暴自棄，自甘墮落，永遠就這么爛成一團泥。可是云老爺對云子翰還是有些父子之情的，于是在云子翰把所有的家產都輸光后，又給云子翰備了一間宅子，還找了一個仆人伺候云子翰。
這也是云子翰成日喝得醉醺醺，但是還活著的原因，否則指不定云子翰什么時候，因為喝醉酒一個不小心跌進溝里撞死。
“家”還沒到，有兩個人從云子翰的身邊走過。
對陌生人，云子翰當然不會在意，只是那兩人的話吸引了云子翰的注意。
“這次我去明臨府，可是見到貴人了！你知道我見的貴人是誰嗎？”
另一人嗤笑道，“你不是去明臨府做生意？你能遇到什么貴人？難道是正好撞上知府大人了不成？那你的運氣可真是不錯。”
“我見到的貴人可不是知府大人，而是韓王世子！乖乖，你可是沒看到啊，韓王世子就陪著一姑娘在珠寶鋪子里選首飾。當時我就遠遠看著。嘖嘖——那姑娘可真是好福氣啊，韓王世子對她可真不是一點的好，鋪子里的首飾，只要是那姑娘看上的，韓王世子就通通買了下來！”
這兩人口中的“韓王世子”，讓云子翰不禁跟上他們。
那兩人像是沒注意到云子翰，自顧自地繼續說話。
“你居然見到韓王世子了？你可真是有福氣啊！能見到這樣的貴人。被韓王世子喜歡的女人一定很漂亮吧，長得肯定跟天仙似的。否則韓王世子怎么會為了那女人一擲千金。”
“切——你這可說錯了，那女人長得一般般。”
“真的還假的？”
“我還騙你不成？真的長得一般!相貌頂多只能說是清秀，真沒漂亮到哪兒去。雖說韓王世子是貴人吧，但我真心好奇韓王世子的眼光怎么那么差。那么一個相貌普通，瞧著也沒什么特別的女人，他怎么就那么喜歡呢？難道貴人的眼光跟我們一般人就是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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