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月嬌同住在一間房的四個丫鬟就就覺得頭痛了。
月嬌要是一個人安安靜靜，默默流淚，其她人也不會有多大的意見。
反正天色也晚了，她們也要睡了，月嬌想哭就哭唄，反正她們都看不到，也不會覺得晦氣。
可是月嬌不是安安靜靜，默默地哭，她是小聲哽咽，現在是大半夜的，萬籟俱寂，月嬌那小聲的哽咽就顯得格外明顯了。
其她四個丫鬟將月嬌的哭聲聽得是清清楚楚，做了一天的活，誰不累啊！誰不想早點睡覺啊！可是月嬌這樣哭著，誰能睡得著。
黑暗中，終于有丫鬟忍不住開口了，“月嬌，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么時候了，大晚上的你不睡覺，哭什么哭啊？你不睡，我們還要睡。”
因為憤怒，丫鬟的語氣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說是有些憤怒。
一個丫鬟開口了，其她丫鬟也跟著開口，說的話全都大同小異，全是不滿月嬌大晚上地哭泣，影響她們睡覺。
月嬌吸了吸鼻子，這會兒可不是在王府，她知道在唐家她只有自己一個人，可以說是孤立無援，她可不敢惹眾怒。
月嬌眼珠子一轉，可憐兮兮地開口，“對不起，我——我——我是絕對日子過得太苦了。我受不住，所以才哭了。你們難道就不覺得日子苦嗎？明明都是丫鬟，咱們干的活還比別人多。
可是巧巧和連珠兩個的日子就比我們好。”
“月嬌，你在說什么混賬糊涂話。巧巧和連珠兩個可是大丫鬟。大丫鬟過的日子當然比我們這些丫鬟好了。還有老夫人和夫人都是難得的和善人，從來不苛待下人。咱們就是偶爾犯點小錯，也沒見老夫人和夫人打我們板子。每天還能吃飽飯，這樣的日子簡直就是掉進福窩了！”
不少人都開始附和，她們不是嘴上這么說，而是心里也是如此想的。
顧明卿買的丫鬟大多都是貧苦人家的孩子，那些人家都是家里窮得吃不起飯，幾乎要活活餓死了，無奈下，才賣兒賣女。
顧明卿給她們吃飽肚子，穿暖衣服，雖說當了下人，可顧明卿也沒對她們動輒打罵。這樣的日子比在家里可都好過多了。
月嬌聽著這些話，一時間連哭都忘記了。
不對啊！在王府時，哪個丫鬟不是嫌自己得的少了，對方得的多了，哪一個不是每天恨不得擠走別人，自己能多得點好處。可是唐家的丫鬟怎么跟她知道的不一樣啊？
其她丫鬟也懶得跟月嬌廢話了，“你就趕緊睡吧。你要是實在不想睡，想繼續哭，麻煩你出去哭。離這屋子遠一點，咱們還要睡覺呢。”
月嬌這會兒也不敢哭了，想來她要是再當著這些人的面哭，她們怕是真的要打她了。
有個丫鬟臨睡前還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還說之前是伺候王妃的呢。聽說最是懂事伶俐的。可來了那么多天，巧巧姐都說了，她做什么，什么不行。還一天到晚哭，這哪里是丫鬟，分明是來當主子的吧。”
也是這些丫鬟不知道月嬌的確是心存當主子的心才來的。因為她們還沒撞見到月嬌勾引唐瑾睿。
月嬌聞言更委屈了，好不容易按下的淚水又有流下的趨勢，她這是什么命啊！
月嬌在這里過著幾乎是生不如死的日子，天天盼著能有好心人來救她，或者她能勾上唐瑾睿，翻身當主子。
楚王妃這里也惦記著月嬌，她送月嬌給顧明卿，可不是只讓她當丫鬟的，她得知道月嬌在唐家的進展啊！
偏生的，唐家的消息不好打聽。唐家的下人不多，可每一個都是清清白白，跟其他人一點關系也沒有。所以楚王妃對唐家的消息也是一頭霧水，什么也打聽不到。
唯一一個不清楚，不清白的月嬌，楚王妃目前也聯系不上。
楚王妃想做什么就直接做了，她派人去聯系月嬌，問她在唐家的情況如何。
顧明卿知道楚王妃派人來找月嬌，壓根兒就沒讓她們見面，而是直接領著楚王妃派來的人去找楚王妃。
楚王妃看著眼前的顧明卿，心情十分不好。
顧明卿像是沒感受到楚王妃的不喜，面上露出溫婉的笑容，恭恭敬敬地給楚王妃行禮，“見過王妃。”
楚王妃板著臉，“起來吧。“壓根兒就不提讓顧明卿做下的話。
顧明卿對站著也沒什么意見，起身后，自顧自地開口了，“王妃派來這老媽媽是去見月嬌嗎？”
楚王妃道，“是。本王妃惦記著月嬌，所以派人去看看她。不會這也礙到唐夫人了吧。唐夫人是對月嬌不滿意呢，還是對本王妃不滿意呢？”
顧明卿不好意思地笑了，“妾身向來是個直腸子的人，最不會的就是拐彎抹角那一套。既然王妃問了，那妾身就只能直接說了。妾身的確是很不滿那月嬌。
王妃可是不知道啊，那月嬌從來了妾身府邸后，是做什么，什么不行。成天淚眼汪汪，不知道的人看了，還當妾身是虐待月嬌了。”
顧明卿說著，面上變得委屈不已，“天地良心啊！妾身可以對天發誓，妾身可從未為難過月嬌。月嬌可是王妃您送的人，妾身怎么敢為難呢。只是月嬌雖然是王妃您送的，但她只是一個丫鬟吧，是丫鬟就得做丫鬟該做的事情。
王妃總不是送月嬌進唐家當主子，讓妾身養著吧。”
顧明卿一番話說得真是又快又狠，楚王妃甚至連插嘴的機會都沒有。
楚王妃被顧明卿一番話說得面色漲紅，心里恨得那叫一個牙癢癢，好一個顧明卿啊！
楚王妃氣得雙眼噴火，雙手放在椅子的扶柄上，悄然抓緊，“唐夫人說的哪里話，月嬌就是一個丫鬟，唐夫人想如何調教就如何調教。只是她到底是從本王妃這里出去的人，本王妃惦記她，想見見她，這總不算錯吧。”
“王妃哪里會有錯呢。王妃就是不會有錯的人。只是——”顧明卿說著，眉頭微微蹙起，臉上泛出難色。
楚王妃知道顧明卿后面的話一定不會是什么好話，她壓根兒就不想問，給顧明卿開口的機會。
楚王妃給不給是一回事，顧明卿說不說又是另外一會事，“只是王妃不知道啊，月嬌的性子似乎是有些——驕縱。每次妾身吩咐她做一點事，明明是她做不好，可她開口就來一句，她是王妃的人。唉——要是換做別人家啊，這樣的丫鬟是想罰就罰，可偏生的，妾身不看僧面看佛面，總不能不給王妃面子。”
楚王妃冷笑，“本王妃是不是還得多謝唐夫人你給本王妃面子啊！”
顧明卿恭敬一笑，“不敢，這是妾身應該做的。王妃，妾身也沒讓那月嬌做什么事。不過是讓她下廚做些糕點面條，要么就是讓她做點刺繡。只是那月嬌——她做出來的東西，實在是叫人沒話說啊。
妾身對這么個什么都不會的丫鬟也不知該說什么了。妾身就想到了一件最容易的事情叫她做，那就是給妾身按肩。妾身每次也沒讓她按多久，每天也不過就是一刻不到罷了。可就是這樣，她都——”
楚王妃嘴角抽搐得不行，顧明卿的話不就是在說她這個當王妃的送了一個廢物給她嗎？
“唐夫人，本王妃有些不明白，你說的這些事，似乎跟本王妃派人去看月嬌，沒什么沖突。”
顧明卿睜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王妃，這太有沖突了！那月嬌之前就一直仗著是王妃身邊出來的人，處處不聽妾身的。要是她再見到王妃派去的人。妾身都不用想，都能猜到月嬌會說什么。那月嬌一定會傾訴她在唐家的日子過得有多苦。
到時候王妃聽了那些話，是不是要覺得妾身故意苛待月嬌，以此來打王妃的臉呢？妾身不愿背這樣的罪名。王妃，妾身再次說句真心話，月嬌就是一個丫鬟。妾身還真的是不愿意為了這么一個丫鬟鬧出這么多事。
說月嬌是丫鬟吧，可她的事情真是比誰都多。要是王妃如此放心不下月嬌，那妾身就將月嬌還給王妃。這樣王妃也不用時常惦記著月嬌了。”
楚王妃氣得閉上了眼睛，完全不愿意再看到眼前的顧明卿。
楚王妃覺得她再多看顧明卿一眼，壽命都能短上一年！
顧明卿不就是在威脅楚王妃，你要么從此撒手不管月嬌，要么現在就把月嬌帶回去，她不會多說一個字！
楚王妃當然不會將月嬌帶回來，真要那么做了，她的臉還要不要了？
楚王妃忍著火，表示了她不會再派人去看月嬌。
顧明卿得了話，高興地行禮，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顧明卿一走，楚王妃就將手邊的茶杯狠狠揮在地上，茶杯落在地上，碎成了好幾片，茶水四濺。
立馬就有丫鬟蹲下身子去收拾。
楚王妃的心里仍然不解氣，“好一個顧明卿！她好大的膽子啊！居然敢對本王妃這樣冷嘲熱諷，誰給她的膽子！”
盛怒下的楚王妃，就是身邊的心腹，一時間也不敢湊上去勸楚王妃。
顧明卿從楚王妃這里離開后，沒有第一時間回去，而是轉道去了洛歆妍那兒。
逗了一會兒燕建忠，洛歆妍就打發了其她人，跟顧明卿說私房話了。
“聽說你剛才去見母妃了，都說了什么？那么高興？”洛歆妍瞧著顧明卿眉眼間幾乎遮掩不住的笑意，好奇問道。
顧明卿也不瞞著洛歆妍，將事情都說了。
洛歆妍嘖嘖稱奇，“你膽子可真是大，這不是直接當著母妃的面，打她的臉了？不過也是那月嬌在你這里的把柄太多，母妃對著你沒法子理直氣壯。”
顧明卿扯了扯嘴，“我膽子要是小一點，馬上就能被楚王妃塞幾個妾室進來。對待楚王妃啊，一味硬，那是不行的。一味軟，那更不行。中間的度得把握好。”
洛歆妍點點頭，“可不是這理。也是你把握得好，所以沒給人留下把柄。母妃想要借題發揮，也沒機會。那月嬌在你府里，沒生出什么事吧？”
“沒有，她天天哭都來不及，還生事？只要我相公不理會她，對她沒什么心思，那月嬌就翻不了天。”
“也是你幸福，有唐大人那么好的丈夫。”洛歆妍的話里含著絲絲的羨慕。
顧明卿朝洛歆妍看去，見她眼圈下泛著淡淡的青色，但是并不怎么明顯。之所以不明顯，是因為她臉上敷了脂粉。只是脂粉不能完全遮掩住。
“歆妍，你怎么了？難道是最近帶孩子比較累？沒休息好？還是怎么？”
洛歆妍不自覺地伸手朝眼下摸，最后在顧明卿的注視下，收回了手，“孩子還算乖，平時又有奶娘和丫鬟幫著，我帶著也不累。就是我家郡王的錢姨娘肚子已經挺大了，眼看著就要生了，因此事情多了一點。”
顧明卿皺起眉頭，“那錢姨娘是個不安分的？借著肚子里的孩子鬧事？”
洛歆妍一驚，顯然是沒想到顧明卿如此犀利，說出的話是如此的一針見血，讓她想找理由搪塞過去都不行。
“好了，其實我也沒什么事。郡王是個明理的，那錢姨娘就是懷著身子，但也只是個妾。”
顧明卿神色莫名道，“郡王是個明理的，但是楚王妃呢？”
洛歆妍苦笑，“明卿，你看事情可真是看得夠清楚的。我那婆婆是個不省事的，每每就喜歡折騰我，時時喜歡拿子嗣為重來敲打我，讓我不能不怠慢錢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再加上那錢姨娘本就不是一個安生的性子，兩人加在一起，我這才有些累了。不過這些事情還好，我能應付的。”
洛歆妍能應付這些事，顧明卿是相信的，只是應付這些事的確是很累，這一點，顧明卿也是相信的。
顧明卿心疼地望向洛歆妍，她要是沒嫁進帝王家，日子——日子會如何還真是不好說。誰能保證遇到的丈夫就一定是好的，遇到的婆婆也一定是好的呢？
觸到顧明卿關心的眼神，洛歆妍心里一暖，她笑著道，“行了行了，你就別這樣看著我了。我的日子還算不錯了。大嫂才叫慘呢。大哥是個什么樣的人，就不用我多說了吧，再加上母妃，還有大哥院子里那些不省事的妾室......這些我光想想，就頭皮發麻。
好在，我現在有忠兒，而且郡王又敬重我。這樣的日子可以了。”
顧明卿深深凝視著眼前的洛歆妍，她知道洛歆妍的話不是在安慰她，而是真心實意的。可正是因為如此，顧明卿的心情才愈發的復雜。
洛歆妍忽而一笑，“好了，不說我了。明卿，說說你吧。你和唐大人打算什么時候要孩子？”
顧明卿挑挑眉，“孩子順其自然吧。我和相公都隨性，不會刻意去追求。”
“也是，孩子還是看他自個兒什么時候來吧。可千萬別跟我似的，那時候就跟瘋魔了一樣，天天除了想著兒子就是兒子。”
顧明卿又陪著洛歆妍說了一會兒話，才離開了楚王府，回了唐家。
唐瑾睿今日正是休沐的時候，所以今日回到家里比較早。
唐瑾睿沒想到一回到家，就撞到了他壓根兒不想見到的人。
跟在唐瑾睿身后的紀忠也有些驚訝。
紀忠作為最早跟隨唐瑾睿的人，如今也是唐瑾睿的心腹了。
紀忠是認得月嬌的，也知道這月嬌來唐家是為了什么。
紀忠只是沒想到月嬌可真是有本事，不是聽說她被夫人折騰得半條命都要沒了，竟然還能找到機會來堵大人？這本事可真是不可謂不大。
唐瑾睿覺得他很必要跟顧明卿說一下家里的規矩，哪里有下人隨意亂跑的，這都成什么事了。
月嬌不知道唐瑾睿的想法，她只知道這是她最好的機會，她一定要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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