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清帝銳利如鷹隼的眸子直直射向向樹榮,似要看進尚樹榮的心里去似的。
尚樹榮卻像是沒察覺到正清帝的打量,哭得哭出聲,蹲下身子,身子一縮一縮的,“我——我——我害了母親啊!我害了母親啊!我要是早知道母親有了身孕,我——我——我絕對不會讓母親吃鱉甲薏米粥的!我害了母親啊!我真是該死!我太該死啊!”
尚樹榮說著不停打著自己的耳光,那一下下的,絕對都是打到了實處,那耳光聲,聽著就叫人頭皮發麻。
尚珠兒跟尚樹榮的兄妹感情挺好,見尚樹榮如此,忙勸道,“哥哥,你別這樣。你又不知道母親她有孕了。就連母親自己都不知道呢。況且那鱉甲薏米粥本就是母親喜歡吃的,誰能想到會這樣呢。”
尚樹榮的表現打消了正清帝心里的懷疑,一個才十四歲的少年,怎么可能會去害親娘呢。還有尚珠兒都說了,那鱉甲薏米粥是壽慶長公主喜歡吃的。
正清帝還是很相信自己的眼睛,兩個孩子,哪里能騙過他呢。
正清帝不再看尚樹榮和尚珠兒,開始沖著皇后發火,“你看看你鬧的都是什么事!丟了多大的臉!你壽宴上準備什么菜肴不好,非要弄什么鱉甲薏米粥!”
皇后氣得身子發顫,心里委屈得不行,這還怪上她了!?這跟她有什么關系?壽宴上安排的菜,她也只是匆匆看過一遍,確定沒什么大問題,也就過去了。她的壽宴上出了這樣的事情,她比誰都難受。正清帝不安慰她,甚至還責怪她,這讓皇后如何能夠受得住。
正清帝才不管皇后受不受得住,他是皇帝,別人讓他難受了,他想發火就發火,還要顧忌誰的面子不成?
正清帝體諒尚樹榮和尚珠兒為人子女的心,因此讓他們留在皇后住下,等到壽慶長公主出宮,再跟著一起出去。
壽慶長公主現在的身子,怎么都不能直接移動,還是待在宮里,把身子養好了再說。
一直到天色黑了,壽慶長公主才幽幽轉醒,冷冷盯著床頭,久久回不過神。
過了許久,潮水般的記憶涌入腦海中,她終于記起來發生了什么事情。
壽慶長公主想起來了,她原本正參加著皇后的壽宴,后來她肚子很痛,她忍不住大叫出聲。
壽慶長公主記得隱隱約約間,她聽到有人說她腹中的孩子沒有了?
一開始是壽慶長公主從未朝她懷孕這方面想過,但是她畢竟是生養過兩個孩子的女人,回過神后,她意識到她是流了孩子,那個她不知道什么時候有的孩子,又在她完全不知道的時候沒有了。
壽慶長公主愣愣伸手摸向她平坦一片的肚子,這里才失去過一個孩子。
壽慶長公主一時間也不知她該是什么心情,是難過,還是失落?
好像都有一點吧,只是壽慶長公主更多的還是松了一口氣。
沒錯,就是松了一口氣。
駙馬離開三個多月,她卻只有一兩個月的身孕,這孩子怎么都不可能是駙馬的,那就只可能是其他男人的。有可能是朝中的哪個大臣,也有可能是她的哪個面首。
總之無論是哪個男人,這孩子都是不能留下的。
沒了也好。
一點點的傷心和失落過去后,壽慶長公主就忍不住想,她是怎么懷孕的?
壽慶長公主吃那避子湯不是一天兩天了,可是好幾年了,從來沒有差錯,怎么就這會兒出錯了呢?
壽慶長公主別看腦子不是很好使,但她到底是皇室公主,智商還是有的。
壽慶長公主想起最近喝的避子湯,味道似乎變了,跟從前的不一樣。
壽慶長公主記得,她曾經跟下人說過一次,只是下人回答說是換了藥,這藥的藥效更好,而且更溫和不傷身。當時壽慶長公主并沒有將事情放在心上。
現在,壽慶長公主終于察覺到不對勁兒的地方了。
她喝的藥真的是避子湯?如果是避子湯,那她是如何懷孕的?
有人算計她!
壽慶長公主終于想通了一切!
沒錯,就是有人算計她!
是誰算計她?壽慶長公主開始在腦海里羅列人,將一個個人想過去,感覺每一個人都有嫌疑,但是好像每一個人又都沒有嫌疑一樣
壽慶長公主也想過唐瑾睿和顧明卿,畢竟要說最新結仇的,莫過于他們夫婦了。
只是壽慶長公主又有些不相信是他們做的,因為壽慶長公主覺得他們沒有這樣的本事能把手伸進她的府里,換了她的避子湯。
壽慶長公主想了一圈,想的腦子都有大了,可還是想不到一個答案,直讓她恨得牙癢癢。
想不到答案的壽慶長公主,突然間泄了氣,因為她想到了接下來,她該怎么辦才好。
壽慶長公主一想到她在皇后的壽宴上流產,那么多人看見了,那些人真的能管住自己的嘴巴?那些婦人最喜歡的就是嚼舌根,平時沒什么事情,她們尚且要在那里嚼舌根,更別提現在把柄送到她們的手里,她們怕是更會肆無忌憚地嚼舌根了。
這樣的事情,正清帝又不能明著下旨。
那些婦人就算明面上不能說,但是私底下你說一句,我說一句,到時候事情就會傳開,接著所有人就會知道。
壽慶長公主幾乎都能想象到,以后她出去,就會被人指指點點,被人嘲諷諷刺,那樣的日子,真是讓壽慶長公主連死的心都有了!
壽慶長公主的雙手悄然抓緊身下的錦緞被單,死死抓著,力氣之大,恨不得將身下的床單給撕爛了。
事情就如壽慶長公主想的一般,那些夫人哪里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私下里你說一下,我說一下,哪怕是沒有參加皇后壽宴的人,經過這樣的傳播,大多也都得到了風聲。
唐瑾睿和顧明卿私下里又推波助瀾,加了一把火,事情就傳得更厲害了。
正清帝在知道事情傳開后,太陽穴突突地跳,氣得身子都在發顫。
哪怕正清帝讓人往外說,壽慶長公主不是流產,而是來了月事,也沒人信。來月事,能出那么多的血嗎?明面上,他們當然要擺出一副相信的模樣,可是私下里,該怎么說還是怎么說。
正清帝又不能因為別人傳流言蜚語,就把人給抓起來。那成什么事了?真要那么做了,事情怕是會越傳越廣,只能讓事情自己平息下來。
人都是健忘的,事情傳著傳著,他們自己就覺得無趣了,然后就會放下了。
正清帝問了太醫,得知壽慶長公主的身體好轉了許多,他便親自去見了壽慶長公主,將屋內伺候的下人都打發下去。
壽慶長公主因為身體虛弱的原因,也沒法子下床行禮。
正清帝現在也不在意壽慶長公主行禮還是不行禮了,抬手就狠狠給了壽慶長公主兩巴掌。
正清帝是男人,力氣本就大,再加上他打壽慶長公主時,真的是一點面子都沒有給壽慶長公主留,用了七八分的力氣。
壽慶長公主原本正靠在大迎枕上,直接就被正清帝給打得倒在床上。
壽慶長公主不可置信地看向正清帝,哭道,“皇兄!我是你妹妹啊!我是你親妹妹,我受了這樣大的委屈,你不替我做主不說,你還打我,你——”
正清帝喘著粗氣打斷壽慶長公主的話,“你給朕閉嘴!你委屈?你還有臉跟朕說你委屈?壽慶啊壽慶,你怎么有臉說你委屈!你身為長公主,你看看你做的事情是不是公主該做的!?你做的那些事情,說出來,朕都替你覺得丟臉!
你是長公主不假,可你有丈夫,有兒子,有女兒!眼看著你兒子再過兩年就可以娶妻生子了,你也到了可以當祖母的年紀。可你呢?不靜心好好跟你的駙馬過日子,成天勾三搭四,跟朝中俊美的官員有私情不說,還養面首。你可知道你私底下的名聲有多差!朕聽著那些話,都替你覺得丟人!你怎么就沒點臉!”
壽慶長公主想也不想地反駁,“我是長公主!我身份尊貴!我能跟一般女人比嗎?那些女人有資格跟我相提并論嗎?我做什么了?我不就是養了幾個面首,又不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前朝就有不少公主養了面首,怎么輪到我就不行了?”
正清帝氣得伸手指著壽慶長公主,冷笑道,“聽你話里的意思,你還覺得挺自豪的是吧。你可真是行,朕就沒見過你這樣行的人了!前朝是前朝,現在是現在!你看看有哪個公主跟你一樣!朕知道你私下里不檢點,放蕩無恥。
朕見沒鬧出什么大事,也懶得跟你計較了。朕還當你就算腦子不清楚,可是最起碼還有點分寸,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朕是真沒想到,你居然能瘋到懷了身孕!?要是你那駙馬在也就算了,算到你那駙馬的身上,別人就算私下里嘀咕,但好歹有個遮羞布遮著。
可你駙馬都離開了三個多月,你才懷了一個多月的身子,你跟朕說說,這該怎么瞞!你行,你真是行!還在皇后的壽宴上鬧出這樣的事,讓那么多人看到。皇室的顏面都讓你給丟光了!”
壽慶長公主當然知道她很丟臉,她是最愛面子的,什么時候被人如此看過笑話!?
“皇兄,是有人算計我!一定是有人算計我啊!我之前每次都吃了避子湯,那么多年都沒事。怎么就現在有了身孕?我之前吃的避子湯被人給換了。那人好毒的心腸,他是故意算計我啊!皇兄,你要給我做主啊,找出害我的人,將他千刀萬剮,才能解我的心頭之恨啊!”
正清帝信壽慶長公主的話,雖然這人沒腦子了一點,但是還不至于這時候懷上身孕。
“你說有人算計你,是誰?”
壽慶長公主一噎,她哪里知道是誰。
“等我回去就查!我一定會讓害我的人付出代價,我要那人不得好死!”
正清帝嗤笑一聲,說白了,就是還不知道是被誰害了,“你要查就暗地里查,別鬧出太大動靜,皇室的臉已經丟不起了。還有你犯下如此大錯,丟了皇室的臉,有不少長輩都來見過朕,要朕給個交代。
群情洶洶,朕也不能太不顧長輩們的意思。朕罰你三年俸祿,你的封地減半,還有降為公主。”
正清帝每說一個字,就像是在壽慶長公主的心上插刀子!
罰俸祿,減封地,降為公主,無論哪一樣都不是壽慶長公主能接受的!
“皇上,我是受害者,您怎么能如此對我呢!我可是您的親妹妹啊!皇上,您難道忘記了,您能登基,還是多虧了我!當初要不是我將廢人燕行綁了,替您打開城門,您未必能做的上皇位!您現在是皇帝了,難道就忘記了我的功勞?
難道皇上就不不怕別人說您刻薄寡恩,過河拆橋嗎?皇上你——”
隨著壽慶長公主的話,正清帝的臉色漸漸變得陰冷,眼底更是流露出毫不遮掩的殺意,負在明黃龍袍身后的雙手也悄然緊握成拳。
“母親!”端著藥進來的尚樹榮打斷壽慶長公主的話。
正清帝看了眼尚樹榮,將臉上的陰冷的神色收了起來,淡淡問道,“你怎么進來了?”
尚樹榮給正清帝行禮,回答,“啟稟皇帝舅舅,到了母親吃藥的時間,因此外甥未經通報就闖了進來,還請皇帝舅舅恕罪。”
“起來吧。你一片孝心,何罪之有。”
尚樹榮將手中的藥放到桌上,對著壽慶長公主一臉痛惜地開口,“母親,您怎么能指責皇帝舅舅呢?皇帝舅舅自從登基,對您可以說是萬分厚待了。再說皇帝舅舅是天命所歸,庶人燕行弒君篡位,天理不容,他被廢,那是天命!
母親也別總說您立了多少汗馬功勞,要兒子說,您根本沒做什么。皇帝舅舅的兵馬當時就圍著京城,若非庶人燕行無恥,用京城中人威脅,皇帝舅舅早就能攻破京城了。
再者,母親您之前與庶人燕行為伍,這本就是大罪。也就是皇帝舅舅寬容,這才沒有同母親你算賬。母親,兒子知道自己的話很不中聽,只是兒子不能看您一錯再錯下去了。母親,您就醒醒吧。”
壽慶長公主被尚樹榮的話給氣了個半死。
尚樹榮卻不管壽慶長公主,反倒是對著正清帝跪下,磕了個響頭,“皇帝舅舅,雖說我是母親的兒子,不該說母親的壞話。可是母親的一些行為,讓我這個當兒子的也不能不說了。我不敢替母親求情,但是母親終究是我的母親。若是我母親說了什么不中聽的話,還請皇帝舅舅責罰我吧。我愿意替母親受罪。”
正清帝低頭看著跪在他面前的尚樹榮,對尚樹榮方才說的話,他聽得很是舒服,覺得尚樹榮果然明辨是非,又有一顆純孝之心,十分難得啊。
正清帝柔聲道,“起來吧。你母親是你母親,你是你。你小小年紀,能代你母親受什么罪。該罰你母親的,朕已經罰了,不會再因為你母親的口無遮攔,再罰。你母親是什么樣的人,朕清楚得很,不會跟你母親計較的。”
尚樹榮再次對著正清帝磕頭,“謝過皇帝舅舅。”
正清帝親自扶起尚樹榮,“你是個好的,不能就這樣耽誤了。說說你想去哪兒任職?”
“外甥讀書不行,倒是喜歡武藝。外甥只求能好好保護皇帝舅舅,其他不敢多想。”
“哈哈——你是有孝心的,既然你想保護朕,那就去御林軍好了,舅舅也盼著你能做出一番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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