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堂弟一眼,后者面無表情。
“兩位前輩厚愛,寧宴誠惶誠恐,只是我修的是武道,年少時雖讀書,而今學業卻是荒廢了。”許七安摸不清狀況,不敢答應。
“無妨,讀書治學是一輩子的事,怎么都不晚。”李慕白笑呵呵的撫著山羊須。
竟然對我如此厚愛....許七安震驚了。
他想了想,靈機一動,再次看一眼堂弟,笑道:“也是,學海無涯,晚輩讀書確實有天賦,承蒙兩位先生看中。我若去了書院,必定后來者居上,超過辭舊。”
許辭舊一聽,“呵”了一聲,語氣驕傲:“老師與慕白先生看中的是你的詩詞,比如綿羊亭送楊恭之青州。”
說完,二郎臉色一僵,不敢去看老師和李慕白,微微低頭。
綿羊亭送楊恭之青州....楊恭....原來是這樣啊.....許七安套路了一波高傲+毒舌屬性的許二郎,聽見這話,心里就有數了。
再一沉吟,便明白了兩位大儒的心意。
這確實是名垂青史的捷徑,參考一下汪倫同學就知道,這位仁兄就是把李白舔舒服了,輕而易舉的就名垂千古,流傳至今。
由此可見,舔也是一門技術活。
古代舔狗,舔基友舔到名垂千古。
現代舔狗,舔女神舔到一無所有。
崇古貶今,不冤枉。
云鹿書院的官場之路艱難無比,當不了大官,自然寫不進史書。這時候就更突顯出許七安詩詞的作用了。
糟老頭子壞的很....許七安嘴角一抽,有些不服,因為人家收徒不是看中他一表人才和人品堅挺。
而是饞他的詩。
兩位大儒皮糙肉厚,笑容不變。
許七安沉吟一下:“多謝兩位先生抬愛,寧宴一心向學,就卻之不恭了。近日突發靈感,醞釀了幾首好詩,等了卻眼下這樁事,再去云鹿書院拜訪兩位老師。”
兩位老師....許辭舊的堂哥,倒是比他本人要心思玲瓏許多....李慕白微微松口氣,臉上多了笑容。
如果硬要和張慎搶弟子,對方有許辭舊這層關系,自己勝算其實不大。
許七安這番話,說的漂亮。
“既然如此,那我二人就在云鹿書院等你。”張慎說完,深深看了眼許新年:
“辭舊啊,修身先養性,你開竅有一年了,遲遲無法突破到修身境....嗯,回家把圣人語錄抄錄三百遍,一旬后給我。”
許新年如遭雷擊。
“老夫一步三十丈。”張慎轉身,一步跨出,直接消失。
李慕白故意炫技,腳尖在身周畫了一個圈,看了許七安一眼,沉聲道:“老夫三寸之內,不屬于此地,屬于城門口。”
說罷,他身影突兀消失。
許七安瞪大了眼睛!
“辭舊,這兩位大儒是什么境界?”
許新年還沒從三百遍圣人語錄的絕望中掙脫,許二叔道:“聽年兒說,是儒家五品:德行。”
他把在城外見到的一幕,興致勃勃的分享給侄兒。
只要我牛皮吹的夠大,世上就沒有我做不到的事?許七安又震驚了。
許新年吐出一口濁氣,有些懊悔的看了眼套路自己的許大郎,沒好氣道:“德行境能規范人的行為舉止,用言語操縱他人。”
“此境最核心的能力是初步掌握了言出法隨的真諦,能一定程度上篡改事物的規律,因此它還有一個名字,叫以文亂法。”
“當然,像兩位大儒那樣的手段,不是一般的德行境能做到。”
兩個武夫聽的心馳神往,許二叔遺憾道:“各大體系都有神異,只有武夫好勇斗狠。”
所以是粗坯....驕傲的儒生許新年考慮到兩個粗坯的輩分都比自己高,有充足的理由動粗,便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
接著,他發現堂哥眼神灼灼的看著自己。
“二郎....”
“嗯?”
“哥平日待你不薄。”
“大哥說這話之前,請摸一摸自己的良心。”
“大哥有一事相求。”
“....說。”
“他日,二郎到了德行境,我需要你一個承諾。”
“....說。”
“二郎要對我說:大哥的貂蟬在哪里?哦,大哥的雕纏在腰上。”
“你下賤!”許二郎拂袖而去。
許平志聽了侄兒的話,陷入了沉思。
......
許七安要去一趟司天監,許平志父子去了長樂縣衙,許二叔臨走前囑咐女兒要留在長樂縣衙的偏廳等待。
首次來到觀星樓,這座京城最高建筑,許七安嘖了一聲,饒有興致的打量。
“以前來過觀星樓嗎。”宋卿問道。
“第一次。”
“可你的樣子似乎并不驚訝。”宋卿從許七安的眼神里看到了‘平平無奇’四個字。
但凡是第一次見到觀星樓的人,都會覺得這是雄起壯麗的奇跡。
它的地基是尋常房屋的兩倍高度,它的柱子比皇宮的盤龍柱還要粗壯數倍,它的磚塊比人還高....
它耗費的人力物力財力是大奉王朝一年稅收的三分之一。
而最讓司天監眾人盈利為傲的是,觀星樓的高度是舉世無雙的,世上再難有人能建出比它更高聳的建筑。
司天監的煉金術師與工部聯手設計、建造,耗時12年,天底下獨一份。
因為我見慣了高樓大廈....許七安笑道:“我二叔常說,我自幼心有靜氣,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這也許就是天賦。”
宋卿眼睛一亮,振奮道:“只有這份靜氣,才配與我謀事。”
許七安看著對方的黑眼圈,感覺自己或許說錯了什么話。
在觀星樓七層見到了有過一面之緣的褚采薇,她穿著鵝黃色的裙子,坐在一張桌案邊,案上擺琳瑯滿目的食物。
蒸羊羔兒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許七安腦子里浮過這個梗。
“你怎么又惹事兒了。”褚采薇瞥了這位有過一面之緣的小捕快,腮幫鼓鼓的,含糊不清的打了個招呼。
“你之前不在觀星樓?”許七安已經從宋卿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到長公主那兒打秋風了。”褚采薇道。
許七安剛好餓了,很自來熟的坐在桌案邊,伸手去拿雞腿。
啪...
褚采薇小手一巴掌扇開他的豬蹄,大大的杏眼充斥著警惕:“沒吃飯?”
“嗯。”
“宋師兄你帶他回去吧,吃完飯再送回來。”
....我仿佛看到了許鈴音長大后的模樣!許七安一口槽卡在喉嚨里,不知道該不該吐。
“你怎么跟姓周的打起來的?”褚采薇吃著吃著,忽然問了一嘴。
“我帶妹妹逛街,姓周的瞧上她姿色了。”
“你妹妹漂亮嗎?”
“跟你不相伯仲。”
“那確實是美若天仙,不似人間凡物。”
許七安抬頭看了她一眼,陽光透過墻壁的氣孔照射進來,秀美的鵝蛋臉煥發著健康、溫潤的色澤。
眼睛是又大又圓的杏眼,清澈明亮,如含星子,許七安很少見到這種有幾分二次元味道的眼睛。
這顏值和我上輩子是天作之合.....
“稅銀案已經結束了,你知道是誰掉包了你二叔的稅銀嗎。”褚采薇吮吸指頭。
許七安搖了搖頭:“我只是個小捕快。”
褚采薇抬眸看來一眼,又低頭啃了一口炸的外皮焦脆的烤鴨,“掉換稅銀的是御刀衛的千戶陸淐之,還有戶部度之主事鄭新。”
“所以?”許七安挑了挑眉。
“我聽說,戶部侍郎周顯平是他們的靠山。”
“!!!”
臥槽特么....許七安忍不住想爆粗口。
腦海仿佛有電流劃過,他一瞬間想明白了很多事。
所以,在聽到我自報姓名后,姓周的鐵了心要置我于死地,因為我破解了稅銀案,壞了他老子的大事。
他要打擊報復。
不,也許今天發生的事,本來就是他蓄謀已久....周侍郎的府邸在內城,兩地相隔遙遠,姓周的偏偏遛彎遛到許府附近?
除非他是特意在許府附近徘徊....姓周的查過我,那怎么會不知道玲月的長相....調戲良家女子是演戲,真正的目的是找茬,借這個由頭整死我。
許七安背后仿佛有冰涼的蛇爬過,心里升起一絲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