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七安坐在大椅上,端著茶杯,喝了一口,緩緩道:“說說看。”
蓉蓉姑娘抿了抿紅唇,道:“許大人既然聽說過我的名頭,想必對千面女飛賊的也不陌生吧。”
“聽說過。”許七安摸著下頜,看著她:“你是說,偷走我寶貝的其實是那位千面女飛賊?
“閔銀鑼,幫我把那女飛賊的資料找過來。”
閔山轉而吩咐吏員去找,一盞茶時間后,吏員捧著一本冊子過來,翻開對應的頁面,遞給許七安。
千面女飛賊的資料不多,只記載著對方是一名極厲害的竊賊,獨來獨往,不知師門和底細,犯下大小案件無數,從未落網。
這段記載給許七安提供了兩個信息:第一,對方不是一般的竊賊,連犯大案,從未失手。
第二,女飛賊的領域僅限于偷竊,沒有太大的破壞力,所以打更人衙門寥寥幾筆記錄,并不重視。
“是個專業性很強的飛賊呀。”許七安合上冊子,還給吏員,朝著五花大綁的蓉蓉姑娘問道:
“千面女飛賊為什么易容成你的模樣?”
蓉蓉姑娘冷笑道:“誰知道呢,許是嫉妒本姑娘長袖善舞。”
.看來是撕逼過的,所以被報復了。許七安抓起佩刀掛回腰間,說道:“閔銀鑼,人就交給你了,我沒同意之前,不能放人,誰來都沒用。”
較大過后,許七安匆匆出了衙門,騎上心愛的小母馬,噠噠噠的奔向外城。
只有找金蓮道長親自出面了,好在他知道金蓮道長的住處,雖然從未去過。
日頭漸漸西移,再過一個時辰就宵禁了,他得趕在宵禁前找到女賊,奪回地書碎片,不然就只能回衙門,求魏淵簽搜捕令。
金蓮道長主宰北城,一座臨河的小院里,特征是主屋的屋頂站在這個小小的稻草人。
許七安抵達這里,叩響院門,里頭靜悄悄的,無人應答。
“道長出門了?”
許七安翻墻進院,推開主屋的門,屋子干凈整潔,床榻上,金蓮道長面容安詳的躺著,仿佛去世了。
許七安喊了幾聲“道長”,見他沉睡不醒,便知這老貨又上貓出去溜達。
怎么突然就養成這種怪癖了這該怎么辦啊,道長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許七安皺眉思考片刻,有注意了。
他信步來到床榻邊,抬起手,左右開弓,啪啪啪的扇道長的耳光。
金蓮道長作為一個成熟的江湖前輩,應該懂得怎么保護自己的肉身,他必定留了后手,只要肉身受到傷害,他就能立刻感知,甚至
“啪啪啪!”
房間里只剩下巴掌聲。
過了許久,許七安聽見門口傳來金蓮道長不摻雜感情的聲線:“你在做什么。”
巴掌聲立刻停止,許七安驚喜的回過神,望向門口,道:“道長,您回來了。”
一只橘貓站在門檻邊,幽幽的望著他。
許七安見金蓮道長不說話,忙解釋道:“我有急事找您,但您不在院里,我猜您肯定在肉身上留了后手,只能出此下策。”
橘貓依舊是不摻雜感情的聲線:“那你有沒有猜到,你進入院子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感知到了。”
甚至金蓮道長在我入院時就感知到有客人來了.許七安茫然道:“我不知道啊。”
橘貓點點頭,邁著優雅的貓步進屋,躍上床榻,問道:“什么事。”
“我的地書碎片被偷了。”
當下,將自己如何遭遇千面女賊,如何錯抓蓉蓉姑娘的事,告訴了金蓮道長。
“地書碎片認主之后,外人無法看到傳書,也取不出里面的東西。你大可放心。”橘貓很鎮定。
“那我從你手里得到它時,是無主之物?”
“被地宗道首抹去烙印了。”
許七安點點頭,這些事他早已知曉,“事不宜遲,我們去追回地書碎片吧。”
“隨我來。”
橘貓躍下床榻,竄出了屋子,許七安追出去后,發現它蹲在馬背上,側著頭,靜靜的等待自己。
道長為什么不肉身出動?即使上貓是癖好,但現在是去辦正事.難道對他來說,肉身出動和元神出動沒有區別?
懷著疑惑,許七安解開馬韁,摸了摸小母馬的臉,心說委屈讓別的男人騎一次。
噠噠噠......
小母馬在寬敞的街道狂奔,行人自覺的退避,沒有哪個不長眼的堵路中間。
這是一個人讓車的年代。
“左轉!”
橘貓忽然說。
許七安調轉馬頭,控制著小母馬完成漂亮的飄逸,轉向左邊。
在金蓮道長的指揮下,許七安從北城轉到東城,來到一間客棧外,金蓮道長說道:“地書碎片就在里面。”
他說話的時候,許七安感覺到了一股血脈相連般的感覺,玄而又玄,明確的感應到了地書碎片的位置。
地書碎片和宿主在近距離內,能產生交感。
客棧的某個房間里。
化著濃妝,有一雙大大的杏眼,眼波柔媚的女子坐在桌邊,一手托腮,一手把玩玉石小鏡。
“為什么無法使用這個寶貝?”
冒牌的蓉蓉姑娘端詳著地書碎片,它乍一看平平無奇,但作為盜門唯一傳人的她,對寶物有敏銳的直覺。
搜尋寶貝,是盜門弟子的天賦技能。
鏡面有許多奇怪的紋路,箱子、銀票、軍弩、銀錠.她憑借多年的“尋寶”經驗,很快有了猜測:
這是一件滴血認主的法寶,且自帶儲物功能。
“蓉蓉”姑娘心頭立刻火熱,沒想到一網撈上來這么多大魚,不但得了一件寶貝,里頭還有一筆巨額財富。
“怎么把里面的東西取出來”
冒牌蓉蓉握著地書碎片,哐哐哐敲擊桌面。
需要滴血認主的法寶,她從未見過,對此束手無策。當然,有一個原則是不變的,但凡是儲物法器,只要毀掉法器,儲存在內的物品會自動脫落。
可這是一件滴血認主的法寶啊,價值難以估量,肯定不能做殺雞取卵的事。
突然,房門“咚咚”的敲響。
“誰?”
“蓉蓉”姑娘皺眉問道,她沒有喊店小二要熱水,房錢也還充裕。
“查水裱。”外頭傳來男人的聲音。
聽到這個聲音,“蓉蓉”姑娘臉色大變,想也沒想,抓起玉石小鏡揣兜里,起身跨步,沖向窗邊。
“哐!”
她打開窗戶,正要從這里逃走,卻看見窗戶邊蹲坐一只橘貓,琥珀色的瞳孔幽幽的看著她。
“蓉蓉”姑娘大腦想死被鋼釘嵌入,撕裂了靈魂,她捂著頭,悶哼的坐倒在地。
房門被推開,單手按刀的許七安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進入房間。
橘貓也從窗邊躍入屋子。
“果然是你!”
許七安抽出黑金長刀,架在“蓉蓉”姑娘脖頸,哼道:“千面女賊。”
“大人,您在說什么?”
“蓉蓉”姑娘靈動的眸子轉動,似乎在思考對策。
許七安探出手,輕輕一抓,地書碎片從“蓉蓉”姑娘懷里飛出,自動落入他手里。
“蓉蓉”姑娘“呀”了一聲,伸手想要挽留,但脖頸一疼,她郁悶的放棄了打算。
這個男人戰力強悍,十個自己都不夠人家一刀砍的。
檢查了一遍地書碎片,確認里面的物品沒有遺失,許七安松口氣,心里的大石隨之落下。
鏡子里的金銀和銀票可是他全數家當了,來到這個世界半年,風里來雨里去,好不容易才攢下的家當。
都是老婆本啊。
他把地書碎片收回懷里,接著撤了刀,拉來一張椅子坐下,笑瞇瞇的審視著灰心喪氣的女飛賊,道:
“咦,你不狡辯一下么。”
“人贓俱獲有什么好狡辯的。”女飛賊翻了個白眼,嘀咕道:
“老娘縱橫九州多年,沒想到竟栽在京城,不愧是天下首善之城,不冤枉......”
說話的語氣、神態,一看就是老江湖,滾刀肉。與之前酒樓里表現出的綠茶姿態截然不同。
酒樓里是偽裝,現在才是她原本的脾氣。
許七安宛如逮住老鼠的貓兒,戲謔道:“狡辯一下嘛,說不定大爺心一軟,就放過你。”
女飛賊說變臉就變臉,露出哀婉之色,泫然欲泣道:
“小女子也是個苦命人,三歲被爹娘賣到青樓,十歲別被迫接客,十五歲被師父看中收為關門弟子,原以為苦日子終于熬到頭,誰知師父也是個人面獸心的,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他,他.”
許是演技過于逼真,許七安一時判斷不了真假。
“行了行了,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法不容情啊,本官有幾個問題要問你,老實回答在。”
許七安道:“你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偷走我寶貝的。”
“這是小女子的看家本事,四品之下,我想怎么偷就怎么偷。”
“那又是怎么易容的?”許七安俯身,捏住她的下巴,仔細打量,嘿道:
“不是人皮面具,但這張臉肯定不是你的。”
“這是我們盜門的獨門秘術,叫瞞天過海之術,是真正改變容貌,非尋常易容術能比。”
“等等!”
金蓮道長突然打斷,琥珀色的瞳孔盯著女飛賊:“你剛才說什么,你們是什么門派?”
突然感覺到凌厲殺機的女飛賊,弱弱的說:“盜門”
金蓮道長看向許七安,冷冷道:“這個女飛賊,就砍了吧。”
這是道門被黑的最慘的一次許七安忍住不停上揚的嘴角,嚴肅道:“你可知道眼前這位是誰?”
女飛賊搖搖頭。
“道門地宗的大佬。”
“以后,我盜門就改為神偷門。”女飛賊求生欲很強。
門派是說改就改的?許七安愣了一下,見金蓮道長不再說話,繼續方才的話題:“把秘籍交出來。”
女飛賊可憐兮兮的表情:“這是童子功,自幼就練的,師父手把手的教,沒有秘籍。我從四歲開始練,練了十幾年才出師。”
“你剛才不是說三歲進青樓,十歲接客,十五歲成為師父的專屬rbq么。”
“許是大人聽錯了?”
許七安心說,這種江湖老油條的話,果然是一個標點符號都不能信。
“易容術的秘籍交出來。”
女飛賊認命的點頭:“秘籍在衣柜里,我這就去取。”
見許七安頷首,她起身走到衣柜邊,取出一個包袱,道:“秘籍就在里面。”
許七安接過包袱,打開的瞬間,一股綠色氣霧噴涌而出,猝不及防之下,他和金蓮道長吸了幾口,頓時昏迷過去。
早已提前屏息的女飛賊,從包袱里取出一枚瓷瓶,服用里面的解藥,這才從容呼吸,哼哼唧唧道:
“跟姑奶奶斗,你還差遠了。”
說著,泄憤的踢了許七安幾腳,伸手到他懷里,摸索了幾下,玉石小鏡失而復得。
突然,她感覺有堅硬的東西頂在自己后臀,身后傳來許七安的聲音:“果然還是殺了吧。”
“蓉蓉”姑娘駭然低頭,發現之前躺著的銀鑼不見了。
她動都不敢動,知道后臀那里頂著一把刀。
“都提醒你了,這位是道門地宗的大佬,你連自己什么時候中的幻術都不知道。”許七安笑著說:“屁股還蠻翹的。”
女飛賊徹底認命。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葛小菁。”
許七安封住女飛賊葛小菁的穴,五花大綁,丟在馬背上,告別了金蓮道長。
橘貓微微頷首,囑咐道:“一路小心。”
邁著優雅的步調離開。
許七安解開馬韁,正要騎上他心愛的小母馬,誰知小母馬忽然發狂,調轉馬頭,四十五度角旋身,一個漂亮的后踢腿,把許七安踢飛出去。
緊接著長嘶一聲,揚長而去。
許七安灰頭土臉的追上去,趕在它沖撞行人前制服,安撫了好久,小母馬才恢復溫順。
“小母馬你不愛我了么,你被金蓮那個糟老頭子騎過之后,就喜新厭舊了么。”
許七安坐在馬背上,心說我再也不耍心眼了,姜還是老的辣啊。
回到打更人衙門,許七安把女飛賊押入大牢,警告獄卒不要做多余的事,這個人他還有用。
此時,宵禁已經開始兩刻鐘,天色也黑了。不過對一位銀鑼來說,宵禁形同虛設。
“銷魂手蓉蓉可以放了,不過現在宵禁,出不了內城,等明天在處理她吧......”
第二天,許七安騎馬來到打更人衙門,早有吏員等在門口,見他到來,小跑著迎上來,道:
“許大人,有一批江湖人士來衙門贖人,是您昨日帶回來的那位姑娘,人就在閔銀鑼那兒呢。”
現在才來贖人?我要是個欺男霸女的好色之徒,孩子的臥室都灌滿好幾次了.許七安“嘖”了一聲:
“我知道了。”
我忽然有種將熊熊一窩的感覺,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