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上,隨著許七安的離去,云州軍陷入混亂之中。
他們眼里戰無不勝的姬玄,從青州到雍州大放異彩的戰神姬玄,剛才,頭顱被許銀鑼拎在手里了。
一瞬間,絕望的情緒在云州軍和中層將領心里爆炸,以為女帝被斬后的心情有多激動,現在就有多絕望。
而除了被他們譽為戰神的姬玄,連國師都逃了
“姬將軍被殺了,許銀鑼不可戰勝,他是天神下凡。”
人群里,一名云州軍滿臉絕望,嘴唇顫抖。
絕望和恐慌的情緒在云州軍心里發酵,叛軍騷亂起來,握著刀,茫然左顧右盼,不知該如何是好。
看到姬玄人頭后,他們心里再無半點戰意。
身為中原人,他們都是聽過許銀鑼大名的。什么一人一刀斬了巫神教三十萬大軍、來云州時單槍匹馬喝退兩萬叛軍等等。
這種固有印象,在局勢大好之時,會被壓在心里,一旦遭遇跨不過的坎兒,壓在心里的畏懼,便會瘋狂反撲,讓他們喪失斗志。。
楊川南眼里閃過一抹厲色,高聲道:
“云州軍寧戰死,不投降。眾將士聽令,殺!”
邊上,十幾名親信握緊兵刃,滿臉發狠。
“哐當!”
這時,一名士卒手里的戰刀摔在地上,戰戰兢兢的說道:
“我,我投降........我都說了造反沒活路,我們打不過許銀鑼的。”
沉默了幾秒后,第二個投降者出現:
“我也投降,我,我只是想活下去。”
“我也投降了.......”
接著,就像引發了連鎖反應,越來越多的云州軍棄械投降,用各地的方言高喊著“投降”。
“造反是死罪,投降也沒有活路!”
楊川南大喝道:“隨本將軍放手一搏.......”
他知道自己必死無疑,堅決不肯投降,想鼓動云州軍與大奉玉石俱焚,即使死也要讓其付出慘重代價。
可他話還沒說話,身后的一名親默默丟了手里的刀,叫道:
“我投降。”
楊川南聲音戛然而止。
圍繞在他身邊的十幾名親信,先后丟棄兵刃,高喊投降。
楊川南臉頰肌肉狠狠抽動,目光一片灰敗。
遠處,看著城頭、城下,不停有云州軍棄械投降,戚廣伯緩緩閉上了眼睛,單手按住腰間佩刀。
為帥者,當有體面死法。
他臉色凄然,當年沒能與魏淵沙場對決,今日依舊沒有機會。
許七安三個字,就是橫檔在他和魏淵之間的深淵,無法跨越,讓人絕望。
戚廣伯心里一橫,正要拔刀自刎,可是雙手突然不受控制。
愕然睜開眼睛,看見一襲白衣站在眼前,五官平庸,氣質平庸,身高平庸。
“為何不讓我死。”戚廣伯沉聲道。
身為云州主帥,想死沒那么便宜.........孫玄機默默在心里說完,到了嘴邊,化作一個字:
“呵!”
大奉守軍在將領們的帶領下,逐一捆綁降卒,他們揮舞刀鞘、木棍,呵斥打罵,發泄著心里的戾氣。
這群不知死活的叛軍,居然敢打到京城來,誰給他們的膽子,不知道許銀鑼是大奉守護神嗎。
許銀鑼一身傳奇事跡,何曾敗過?
這次也一樣,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手刃了敵軍首領。
這就是他們的心目中的戰神。
葛文宣、楊川南等十幾位核心人物,被趙守、孫玄機和寇陽州迅速制服,有這些超凡高手盯著,想自盡都難。
皇宮,金鑾殿。
女帝高居御座,殿內除了諸公之外,還有禁軍、京城十二衛的統領們,以及許二郎、張慎、楚元縝、曹青陽等武林盟高手。
后者因為保衛大奉有功,破例上殿面見皇帝,論功行賞。
“共俘虜叛軍兩萬八千三百六十一人,戚廣伯楊川南等叛軍將領已盡數控制,此戰陣亡將士八千三百四十三人,受傷一萬兩千人。外城百姓死傷八百余人。”
“繳獲火炮兩百余架,車弩一百二十張,甲胄兵器”
“四座城門中,南城門已毀,城墻大段坍塌;其他三座城門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損,需要大面積修繕。”
戰損已經相當大了,不過諸公們臉上洋溢著喜悅,有一種撥開云霧見陽光的輕松。
此戰終結了云州叛亂,籠罩在大奉朝廷頭頂的陰云,終于徹底散去,黎明已至。
懷慶默默聽完,緩緩道:
“此戰損失頗重,眾愛卿對戰后處理,以及叛軍俘虜的處置,有何建議。”
首輔錢青書出列,道:
“可讓云州降卒做苦力,負責修繕城墻等事宜,待善后結束,再做安排。”
這些降卒目前最大的用處,就是充當免費勞力。
首輔錢青書繼續說道:
“至于戚廣伯等叛軍首領,盡快斬首示眾,以示朝廷威嚴。內閣已經擬好告示:許銀鑼力斬叛軍首領姬玄,震懾全軍,平定叛亂。
“如此,可迅速安民心。”
懷慶頷首,道:
“可!”
左都御史劉洪出列,道:
“臣尚有一事不解,北境渡劫戰似乎大勝?伽羅樹菩薩和白帝如今在何處?”
劉洪的疑惑,也是諸公們的疑惑。
云州之亂結束了,但對諸公來說,結束的有些莫名其妙。
因為超凡境的戰力里,云州所依仗的是白帝和伽羅樹,可從頭到尾,他們并沒有見到兩位一品強者出現。
懷慶語氣威嚴,緩緩道:
“國師和許銀鑼,雙雙晉升一品,已于北境,斬了白帝肉身。伽羅樹獨木難支,被許銀鑼打退,逃回西域。”
殿內,一張張低垂的臉猛的抬起,顯露出震撼和茫然的神色。
一品武夫........諸公們腦子里嗡嗡直響,險些就要和女帝說:
別開玩笑!
這么簡簡單單一句話瞬間在諸公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而即使是從趙守那里得知情況的張慎、李慕白,再次聽聞這個消息,心里仍泛起難言的震撼。
武林盟的幫主門主們,瞠目結舌,難以管理好表情。
一品武夫誕生了。
自武宗皇帝后,中原江湖已經五百年沒有出現一品武夫。
五百年后的今天,許七安晉升一品武夫。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成為真正的無敵之人.........諸公竟然有種物是人非,滄海桑田的感覺。
我真的只是在軍鎮里待了五個月嗎南宮倩柔捫心自問,有些懷疑自己認知出了錯誤,他還是無法接受當初那個五品化勁的銀鑼,五個月后成為武道巔峰的人物。
一品是什么概念?
這是把武夫體系走到盡頭了。
縱觀古今,超品之外,誰的戰力能比肩一品武夫?
老祖宗閉關五百年,才晉升二品,這已經是了不得的人物,注定載入史冊,而許銀鑼,二十出頭的年紀,已經把武道走完了武林盟眾人心情復雜,一下子覺得老祖宗的天賦,似乎,好像,也就中人之姿?
這個念頭閃過的同時,他們有些心虛的左顧右盼,見袁護法并不在殿內,頓時如釋重負。
“好,好啊!大奉至此,將萬世太平,四方列國,無人敢犯!”
劉洪激動的雙手顫抖,老淚縱橫:
“這是中原百姓之福,是陛下之福,是社稷之福。”
這一刻,諸公心里戚戚然,回憶起京察之年以來,大奉遭遇的種種事件,從貞德帝禍亂超綱,自毀祖宗基業,到云州叛亂,中原民不聊生。
過去的一年里,有太多太多的災難,朝廷早已不堪重負。
現在終于熬出頭,魏淵復生,許七安晉升一品,領軍打仗有前者,超凡戰力有后者。可想而知,接下來漫長歲月里,大奉將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史書有載,高祖皇帝和武宗在位期間,西域北境巫神教南疆,四方臣服,從未敢侵犯大奉疆土,不敢妄動刀兵。
大戰結束后,內城的戒嚴便取消了,城防軍敲鑼打鼓的奔過大街小巷,高呼著叛亂已經平定,天下太平。
百姓們聞聲,詫異的開門推窗,發現街上果然沒了巡邏的士卒。
“打完仗了?嚇死我了,還以為京城完了。”
“炮火聲停息有一段時間了,我還以為叛軍退去,誰想是叛亂已經平定。”
“走走走,去告示墻那邊看看情況。”
陸續有百姓離開家門,走到街上,默契的往城門口的告示墻、各大衙門的告示欄行去。
果然,百姓們遙遙看見告示欄貼上了新的告示。
“上面說的是什么?”
“是說叛亂平定了是嗎,叛軍老巢在云州,雖說這次叛亂結束,但很可能卷土重來。”
“那也沒辦法,咱們京城能迅速打退叛軍,已經極其厲害了。”
“陛下果然是天命之人,官老爺們也沒咱們想象的那么昏聵嘛。”
大多數人都不識字,一邊討論一邊等待識字的告知告示內容。
突然,有人驚喜的叫道:
“告示上說,許銀鑼斬殺叛軍首領,震懾全軍。”
聲浪一下子起來,聚攏在告示欄邊的百姓議論紛紛,不停追問真假。
待得到確定答案后,百姓們恍然大悟,難怪叛亂平定的這么快,這是許銀鑼終于出手了啊。
“你說說,叛軍這不是找死嘛,千里迢迢的殺到京城來,還沒掀起風浪,就被許銀鑼掐滅了。”
“我還以為是陛下英明神武,將士們訓練有素,原來是許銀鑼一人震懾叛軍。”
“肯定啊,許銀鑼當初可是在玉陽關外,一人一刀殺退巫神教五十萬大軍的。”
如今手刃叛軍首領,震懾全軍,在百姓們看來,正是許銀鑼該有的風范。
“咦,不是二十萬嗎?”
有人質疑數量的真實性,但很快就淹沒在海潮般的贊譽聲里。
京城百姓不知不覺間,已經養出一股“傲氣”,這種傲氣不是生活在天子腳下的貴民傲氣,而是與許銀鑼同處一城的傲氣。
中原各地災情不斷,青州、雍州更是被叛軍攻占,但我們京城不怕,因為京城有許銀鑼。
王府。
王思慕與母親、兩位嫂嫂乘坐馬車,返回府邸。
兩位兄長急惶惶的迎出來,迫切問道:
“聽下人說,城外戰事已經結束?”
王夫人點點頭,臉色輕松,笑道:
“聽宮里人說,是許銀鑼斬殺叛軍首領,于城頭震懾叛軍,平了亂子。
“唉,當初老爺打算與許家結親,我心里是不愿意的。現在才明白老爺用心良苦。”
以王家和許家的關系,即使老爺卸去首輔之職,一樣能在京中大富大貴,福澤后世子孫。
王家嫡長子松了口氣,面露喜色:
“父親還在房里等消息呢,我立刻去告訴他。”
王夫人頷首:
“老爺可以安心養病了。”
王思慕笑道:
“我去與父親說吧。”
沒人敢反對。
王思慕一路來到父親的臥房,扣動房門,道:
“爹。”
門立刻打開,婢女恭聲道:“大小姐。”
王思慕“嗯”了一聲,跨過門檻,進入房間,看見王首輔靠著軟枕,正朝自己看來。
“戰況如何?”王貞文神色和語氣都很平靜,只是目光緊緊盯著王思慕。
王思慕知道父親的意思,坐在床邊,握著父親的手,柔聲道:
“許銀鑼回來了,結束了,爹,都結束了。”
王首輔點點頭,因為早從兩個兒子那里知曉了此事,如今得到確認,心里如釋重負。
“北境渡劫戰也結束了........”
王貞文還有一個疑惑,但知道女兒無法回答。
他怎么贏的?
王思慕說道:
“來時在路上遇到二郎,他正要進宮面見陛下,與我說了一事。”
王貞文看向女兒。
王思慕抿了抿嘴,說出真相:
“許銀鑼晉升一品了。”
一品武夫.........王貞文喃喃道:“一品武夫啊。”
他忽然覺得身體里有股新生的力量在萌芽,在茁壯成長,臉龐疲態盡去。
云州,外海。
蔚藍的汪洋上,一列船隊拋錨在起伏的碧波中,繡著青龍的旗幟在狂風中烈烈鼓舞。
青龍艦隊!
身穿紫袍的中年人站在船舷邊,目光眺望云州,眼神沉凝,看不出喜怒。
潛龍城遇襲后,他察覺到城中戰力不及敵軍,當機立斷,捏碎傳送玉符抵達白帝城,隨后帶著城中得五百親信部隊,直奔沿海,乘上青龍艦隊,逃亡海外。
此地距離云州有數十里,足夠安全。
他在這里等待國師的消息。
青龍艦隊存在的意義,不是戰斗,而是給云州留后路。
當年選擇在云州扎根,就是因為此處背靠汪洋,即使到了絕境,依然還有退路。
“國師既然沒有回援云州,那就說明他有把握拿下京城。只要奪下京城,云州的損失便不算什么。”
紫衣中年人身居高位多年,胸有靜氣,并不慌張。
這時,他看見眼前白影一閃,出現許平峰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