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里。
鄭金娥和葉靜貞可不敢問林霜霜,今天怎么這么遲回來,只小美無比開心的笑聲,已經填滿了整個空間。
林霜霜今天也挺累了,三口兩口扒完飯,把一早在龔阿婆那兒結的錢分給了鄭金娥她們,便囑咐葉靜貞:
“這鹵汁豆腐干是我吃過最好吃的,姐你好好嘗嘗,改天我們也做這個來賣。”
葉靜貞手里捏著三塊錢,耳邊是孩子興奮快樂的笑聲,她的臉上便都是滿足幸福的笑:
“好的,都聽你的。”
林霜霜便拎了瓶熱水回房了。
房里開著燈,葉銘陽木然的坐在床前的腳踏板上,不知道想些什么。
燈火昏黃,照得他臉特別的立體,他看向林霜霜,眼里的探究滿得撲出來。
咦,這男人又疑惑啥?
林霜霜微皺眉,也不出聲,把平時洗臉的木盆往房間地上一放,看著葉銘陽。
意思很明顯:我要洗漱了,請你出去。
葉銘陽看了看那個木盆,無聲的站了起來。
他錯過林霜霜,走到了門口。
林霜霜跟在他后面,就等他腳跨出去,她就關門。
可是,葉銘陽站在門口,不動。
林霜霜手搭在門上,也只好不動,等。
葉銘陽忽然轉身,看著林霜霜說:
“你……是不是你和方玉蘭說的,要把姐姐遠遠的嫁掉,就算賣了也行?啊?”
林霜霜腦子里正在想著,這人不走是怎么回事呢,葉銘陽突然這一回頭這一聲,嚇她一跳。
她有些茫然的抬頭,看見葉銘陽深邃的眸子里,一股氣惱,手還握的緊緊的,似乎在忍耐著什么。。
林霜霜暗自嘆了口氣,撇開了頭。
原來他這么生氣,是因為方玉蘭告狀呀!
要說這種話,原主真說過無數次,比這個難聽的話都說過,不但和方玉蘭說,還和好幾個自認為要好的人都說過。
這種事,真要理論起來,不知道要廢多少口舌,也解釋不清。
雖然她現在不是原主了,但是原主以前做的惡心事太多了,今天是方玉蘭在背后告狀,明天還會有別的人和事冒出來的,她心里明白。
可她是林霜霜,她不擅長撒謊,也不擅長哄人,如果以后三天兩頭要為了以前的事鬧一場,那可太糟心了。
林霜霜把拉著門的手放開了,看著葉銘陽,坦然的說:
“你既然相信方玉蘭的話,那你何必來問我呢?你不用生氣,不過就是要離婚嘛,行了,我知道的,給我三個月到半年的時間,到時候我走人,這樣你也不用擔心我欺負姐姐了,可以了吧?”
“你!”
葉銘陽傻掉,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他要的,不是這樣啊!
他今天在地里,方玉蘭特特的過來,和他說了很多很多話。
方玉蘭先是信誓旦旦的說,他老婆林冬雪,天天琢磨著要把葉靜貞嫁掉,把小美丟掉;
還有,他老婆林冬雪,和鎮里的裴遠志,很有些不清不楚。
他老婆林冬雪喜歡裴遠志,每次去鎮上,都變著法子的要去找裴遠志,說上幾句話都是好的。
林冬雪親口說過,要是裴遠志喜歡她,她肯定啥都不要,立馬就跟裴遠志走,有了吃的都給裴遠志,有了錢也都給裴遠志,愿意為裴遠志生,愿意為裴遠志死!
這些事這些話,不是她方玉蘭一個知道,村里的二癩子,鄰村的某個小媳婦,都是知道的。
以前,方玉蘭和林冬雪好,方玉蘭才會幫林冬雪都瞞著。
但是現在林冬雪太過分了,竟然找了個姜西人,要方玉蘭幫著,趁葉銘陽不在家的時候,把葉靜貞騙出家門賣掉,代價是可以把生產隊分到的好地換給方玉蘭家。
方玉蘭還解釋,為什么林冬雪肯這么做呢?
因為林冬雪心里沒把葉家當自己婆家,地好不好的,和她沒關系。
方玉蘭拍著良心的說,能換地這么大的好事,她本來答應了,但最終覺得賣葉靜貞這種事,太傷陰績,才不干了。
所以,他老婆林冬雪惱羞成怒,翻臉了!
所以,在分地的時候,他老婆林冬雪不肯跟方玉蘭換地,還把方玉蘭推倒在地里的。
所以,方玉蘭現在要和葉銘陽好好說一說!
方玉蘭唾沫橫飛的講完,氣咻咻的走,整個過程,葉銘陽幾乎一句話沒接腔。
他又不是傻子,方玉蘭在村里的為人,并不是多好,說的話自然未必可信;
況且林冬雪對姐姐不好,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按理,聽方玉蘭這么說了,他也沒啥好大驚小怪的,以前不是為了這些還打算離婚的么?這次,他也可以當作日常的事,記在心里就行了。
但不是。
這次,方玉蘭一走,葉銘陽就很生氣,很郁悶,比以往任何一次聽說這些事,都要覺得難受。
本來,棉種床地上,還有一小段就能翻完了,但他就是不想翻了,就想回家來問一問那個女人。
他就想聽那個女人給他一個解釋!
她不是自己說的,她懂事了、變好了嗎?
那她就說一說這事,隨便她說什么,他就想聽一聽。
他不要女人總是對他這么愛搭不理,有什么事說清楚!
可是……可是,這個女人,這么遲了,竟然還沒回家!
他心里越發郁悶了。
本來在地里的時候,他心里想的是,別理方玉蘭那個長舌婦!
可是,他腦子里,卻還是不自禁的想到方玉蘭描繪的、那個女人腆著臉討好裴遠志的樣子。
因為,這不是方玉蘭憑空捏造,事實上,那種場面,他,作為那個女人的丈夫,還親眼見過!
都是一個鎮的人,裴家在鎮上有錢有勢,雖然不認識,但都是知道誰是誰的。
今年過年時趕大集,他偷偷帶小美出去湊熱鬧,看見他那個借口回娘家的、名義上的老婆,正諂媚的和裴遠志說笑。
當時,他一點也沒覺得什么,甚至還鄙夷的看了一會兒,恨不得立馬的把那個女人和裴遠志湊成一對,好讓他解脫。
可現在,想著那種樣子,他親眼見過的樣子,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那個女人是他老婆!
他老婆,是不可能那樣的!
她現在都不笑,對他都是冰冷冷的,她對別的男人也該是高傲的才是啊!
為什么一想到那個女人和人那般說笑,他就那么生氣呢?
這種記憶和現實相互交疊、現實又和記憶相互沖突的事,讓葉銘陽腦子混亂起來,怎么想都想不通,還越想越郁悶。
他正不知道自己是該認同記憶、忽略掉那個女人的現在為好,還是該相信現在,忘記那個女人的那些過往為好呢,便聽見女人回來了。
女人和小美在門口說話,他都聽著了。
她的語氣,淡漠里透著溫和,從容里藏著剛強。
這樣的女人,這樣的老婆,是他向往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