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推開林霜霜往村巷里跑。
康彩珍舉著掃帚追出去。
眼看著追不上,她把掃帚飛出去,竟然還打中了!
林明“啊”的一聲。
康彩珍又立刻脫鞋飛出去,卻已經瞄不準了。
林明跑了。
康彩珍踮著一只腳去撿鞋子撿掃帚,一邊還對著早就不見蹤影的兒子又罵了幾聲。
林霜霜被林明推得差點跌倒,剛一站穩,一轉頭,卻見便宜父親林湖寶,正鬼鬼祟祟的,從門里探出一個頭。
他看見林霜霜站在門口,便先豎著手指讓她噤聲,再看一下外頭罵罵咧咧的康彩珍,立刻就閃聲出門,往和康彩珍相反的一個方向竄了出去。
林霜霜忽然大喊:“爹你去哪兒?我有事找你們商量呢!”
林湖寶身子一個哆嗦,還沒顧上再次讓林霜霜噤聲,康彩珍已經警覺的回頭了。
立刻,新一輪掃帚投擲活動開始了。
康彩珍一把掃帚飛過去,罵聲也飛過去:
“老東西你去哪兒?你也不是個好的!兒子拿回來的錢,是不是都讓你偷了?你個老東西你給我站住,站住……”
可林湖寶,竄的比林明還快,轉眼也不見了。
康彩珍氣得,在路上一會兒往左罵幾句,一會兒往右罵幾句,直到嗓子都啞了,才回轉身回家。
“這些個沒出息的,一個個都氣死我了,還是我的雙雙最好了!雙雙啊,走走,進去,給我倒碗水,唉!”
康彩珍搖著滿頭的白發,趿拉著一只鞋,胳肢窩還夾著掃帚,想先晃進門。
可大概是累了,她過門檻的時候,腳還晃了晃,一屁股坐在了門檻上,先坐了半分鐘,才站起來走了進去。
林霜霜站在她身后看著她的樣子,心里竟然涌上一股子難言的悲哀。
唉,一個女人,活到這個份上,何苦來哉?
再兇悍,又能怎么樣呢?
丈夫成日啥事不管,盡想著些偷雞摸狗的勾當;
大兒子二兒子家只是迫于淫威表面聽話;
小兒子成天的不著家,吃喝玩賭換女人;
兒媳婦如今鐵了心要離家;
最疼愛的小女兒,其實都已經自己作死了自己,換來了她林霜霜。
她林霜霜怕自己會被康彩珍識破,可也不知道康彩珍真識破了這個事,是不是能接受女兒已經死了的事實呢!
想到此,林霜霜不禁搖了搖頭,去自行車上解了豆腐干的包裹,走了進去。
灶間。
康彩珍坐著,呼呼的喘氣,掃帚隨意的丟在一邊,趿拉的鞋還沒穿上。
林霜霜把豆腐干放在桌上,去灶角邊拿了個碗,給康彩珍倒了碗水端過去:“快喝吧。”
康彩珍接了碗,一口氣喝了,嘆氣:“唉,還是我的雙雙好,還知道倒碗水給我喝!”
林霜霜撇撇嘴,說:“你也別這樣說,三嫂在家的時候,還不是給你端茶倒水的,倒是你一直罵她!”
康彩珍搖手:“別提她!這個沒用的女人!幾句閑話一聽,就死回娘家去了,還說要和你三哥離婚呢!”
林霜霜只做什么事都不知道,問:“哦?聽了什么閑話要離婚啊?”
康彩珍無所謂的冷嗤:
“能有啥!不就是你三哥咯,這段時間,說是幫著什么人賣香煙,賺了幾個錢。這男人嘛,不都是這樣的,只要離了女人的眼,不就偷雞摸狗的嘛,說是在鎮上認識了一個小妖精了,天天的在一塊兒,還趁我去了地里,跑到家里來呢!”
林霜霜皺眉:“三哥帶回家來的?”
康彩珍搖頭:“沒。那個妖精自己來的。”
“和三嫂吵架了?”
康彩珍鄙夷的一扯嘴角:“吵架?那個縮頭烏龜似的女人,哪里敢跟人吵架?那個妖精說她,‘林明不要你,上床都不會和你上,你咋好意思還留著呢’,那個腦子塞了屎的女人就說要和你三哥離婚咯!”
林霜霜:“所以,你就把三嫂一通大罵,說要是離婚就還彩禮錢,要還不出,就在我們家當牛做馬到死,是不是?”
康彩珍白頭發一晃:“你怎么知道?”
林霜霜頓了頓,實話實說:“我在路上遇見三嫂,她跳河了。”
“啥?跳河,死了?”康彩珍瞪眼睛。
林霜霜看著她驚訝的樣子,深吸了口氣,冷冷的說:“還沒。不過,照你這么個罵法,估計早晚的事。”
康彩珍一下子從凳子上跳起來罵:“我呸!我幫她她聽不出來啊?吃屎的東西,死就死吧,死了拉倒!”
林霜霜剛才還涌上來的對她的同情,立刻煙消云散了。
她抿嘴,憋出一句話:“她肚子里還有你大孫子呢,也死了拉倒?”
“啥?真的?”康彩珍老眼大亮,白頭發晃到林霜霜面前:“她在哪兒?我去給她揪回來!跳河?我給她關房里!上吊?我給她綁床上!我看她再能作什么作!”
林霜霜看著她。
就這么看著她那無比兇悍的樣子。
有那么一剎那,林霜霜真的想跳起來,狠狠的把她搖上幾搖,好搖醒她,她到底是想讓徐小春活、還是想要徐小春死啊?
當然,林霜霜也只是想想。
誰讓她現在和康彩珍脫離不了關系呢?
她只能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的、接受眼前的這個毫不講理的老太太。
但,不可能告訴康彩珍實情。
不然,以康彩珍的性子,她說的就是她想做的,不帶半點兒含糊的。
林霜霜便搖頭:“我不知道。”
康彩珍頭一梗:“你怎么不知道呢?她在娘家嗎?我馬上去!”
“不在娘家,她娘家不要她,她離開了。”
“我就說嘛,徐家就不是敢護著她的!要敢護著她,我立馬的打上門去要回彩禮,哼!我看他們怎么養懷著孩子的嫁出女兒!”
林霜霜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唉,你,你就不能對三嫂好點?人家也是爹生父母養的,三哥又不長進,三嫂老實本分,你現在對她好點,以后你老了,她也會照顧你啊!”
康彩珍老眼一瞪:
“嚇!我怎么是對她不好了?哪家的媳婦不是這么過的?這女人嘛,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我這只是教導她!這老了照顧我……不是她的本分嗎?她敢說什么,啊?”
林霜霜握緊手,控制自己:“那要是葉家也這么對我呢?”
“他們敢!”
“為什么不敢,我不也是做人媳婦?”
“那不一樣!我可沒拿他們家一分錢彩禮!徐家拿了我五百多彩禮,陪嫁了啥?就兩床被子!人是賣給我們家的!我想怎么對她就怎么對她!”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