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霜回頭看,是阿丑跟在后面。
林霜霜:“這么近,你不用送我。”
阿丑不話,往前指指。
這……
和一個啞巴,倒也挺難弄的啊!
誰還別扭得過他呢?
林霜霜沒法,繼續走。
要送就送,不就最多送到屋后么。
誰知,到了葉家屋后,林霜霜推出自行車來,阿丑非但沒回去,還按住自行車,做著放下別動的姿勢。
林霜霜不解:“嗯?阿丑,你干嘛?”
阿丑干脆把林霜霜拎著的籃子一并拿下,放在自行車旁邊,往外頭指指。
“你,什么意思?”
阿丑不耐的拎住林霜霜的手臂,大步往外走去。
“哎,你別拉我,去哪兒啊!”
阿丑對著她做噤聲的動作,且他混身散發著一種興奮快樂的情緒。
林霜霜疑惑起來。
她還真想不出來,阿丑到底要干什么。
那,只能跟著他看看了。
夜幕低垂。
星光點點。
前方是滿目波光隱隱。
大湖在夜色里,就是一塊極大的墨玉,和靜夜接壤,延展得無邊無際。
阿丑直走到湖邊,又沿著湖邊走了挺長一段,停在了一處建在水上的廊棚外。
廊棚是生產隊的船庫,里頭有一條水泥機帆船,兩三條手搖木船。
往年生產隊也會讓懂駕駛的社員輪流駕船,往湖里捕魚,再分發給社員,現在分了田,船還沒分,似乎是等今年年底再分。
林霜霜低聲:“阿丑,你干嘛呢?這是我們生產隊的船。”
阿丑沒理,一個縱躍,便身手敏捷的跳上了廊棚,再一閃,身影進了里面。
有低低的鐵鏈子聲音,簌簌一陣子,一條水泥機帆船便從廊棚里滑了出來。
阿丑極熟練的劃著漿,船幾乎無聲的靠到湖邊。
阿丑站在船頭,向林霜霜伸出手。
林霜霜遲疑。
哎唷,阿丑,抓條魚而已,哪里用得著偷出船來這么麻煩!
但是,阿丑的手直直伸著,竟然還挺霸道,大有你不上來我不走的架勢。
林霜霜撓撓頭,唉,算了算了,她欠他的。
已經四月下旬,江南的夜風也不再冷。
星空下,一條船迅速的滑向湖深處。
等離燈光隱隱的村落遠了些,阿丑便拉開了柴油發動機。
船“突突突”的,開的快起來,黑夜里迎著風,開在一望無際的墨色里。
船上無語。
四周安靜。
仿佛世界只剩下了這條船,和船上的兩人。
等船開得足夠遠離了,阿丑停了船,也不知他怎么弄開了船艙里的鎖,從里頭拖出一張網來。
他炫耀似的向安靜坐在船中央的林霜霜點點頭,就開始身姿優美的一轉,撒下網。
林霜霜無語。
她算是明白了,這男人,非要帶她來湖里,是認為只有他能捕魚,他要親自捕魚給林霜霜看一下。
好吧好吧,不知道捕魚的祖宗在這,咱不罪。
就讓你在魯班面前弄弄斧吧,孩子!
月亮在遠處投下倒影。
阿丑站在船頭,身影越發顯得高大。
他奮力的拉一張網,網上的水在月光里閃著粼粼的光,有魚在網里跳躍的聲音,憑空在月光下甩出一串粼粼水珠。
阿丑回頭,向林霜霜點零頭。
林霜霜能感覺他的快樂,像月光那么純潔。
林霜霜笑起來,捧場的:“哈哈,不錯不錯,真的有魚呢,快拉上來看看。”
她的聲音響在湖面上,被風吹的到處都是,阿丑拉網便拉得更起勁了。
等把網扯到了船艙里,阿丑又從機艙那邊摸出一個手電筒來查看。
船艙里有魚大跳的聲音,林霜霜也好奇起來,湊過去幫阿丑拿著手電。
這生產隊的網,網眼挺大的,捕上來的魚便也挺大的,有兩條白魚,都有三四斤的樣子,還有一條鯉魚,也有五六斤的樣子。
林霜霜看阿丑把魚從網上弄了下來,便:“這魚真大,夠吃了,咱們回去吧。”
阿丑的頭,在電筒光里夸張的搖,他坐下,開始理了網,又撒了下去。
林霜霜想,好吧,大概阿丑還要再捕一些。
又是一網上來。
不錯的漁獲,有白魚、鯽魚、鳊魚,七八條。
林霜霜笑著,繼續夸阿丑:“阿丑你挺行的啊,這么多魚,腌起來夠吃一個月啦,行啦,回去吧!”
可是,阿丑把魚拿出來,一下一下理著網,似乎還有繼續撒網的架勢。
林霜霜皺眉:“阿丑,晚了,回去了。”
阿丑看看她,從口袋里掏出紙,就著電筒光寫字給她看:“你鯰魚好。我捕鯰魚。你也吃。”
他的細縫眼,在電筒光下好溫柔,也好堅決的樣子。
“我……”林霜霜呆住。
她做什么要呢?
她怎么就想到鯰魚了呢?
看來,今阿丑不捕到鯰魚是不會回去的啊!
林霜霜無語望。
行吧,要鯰魚是吧?
我成全你。
這次,等阿丑再撒網下去之前,林霜霜集中精神力,開始對著湖面默念:“附近的鯰魚聽令,有一條是一條,都來船這兒吧,是走是留,全憑你們運氣了!”
明月下,茫然無知的阿丑,高大的身影隨著船輕輕搖擺,身子一扭,灑下一張網。
停頓片刻,他憑著前兩網的經驗,人只是略彎,開始大力拉網。
不過幾條魚,三兩下就能拉上來的。
可是,誰也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網,根本拉不動。
且,當阿丑拉上網才感覺,網有一股在往下方拉的巨大重力。
事發突然,完全沒有準備的阿丑想要再用力,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船是搖晃的,不過一個瞬間,失重的阿丑,一下子被網帶進了湖里。
事情來得太快,林霜霜還偷笑著,等著阿丑拉上一網鯰魚呢,哪里想到阿丑悶聲載進了湖里去。
林霜霜嚇死了,趴在船舷邊大喊:“阿丑,阿丑,你,你在哪兒!”
無人應聲。
啞巴的缺陷,在這種時刻,簡直是致命的。
人著急起來,卻還很容易忘記了這些。
林霜霜聽著無人應,越發慌張了,繼續大喊:“阿丑,阿丑,你在哪兒,阿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