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到回去的問題,葉銘陽認真起來,還掏出張紙來,細細交代林霜霜:
“我已經安排好了。醫生那邊,我問清楚了,姐姐明天拆線,觀察一天,如果沒有問題,大后天上午,就能辦好出院了。所以我和我朋友說好了,大后天十一點,他在病區門口接你們。這是車牌號,你拿好。”
“這個人開車還穩當。他戴眼鏡的,有點胖,你叫他大金就是了,東西你也給他搬,不用客氣,別自己出力,累壞你。錢的事也不用擔心,我會付給人家的。還有姐姐這邊,不管花了多少錢,等我回來我都會還你的。”
還挺妥當的。
林霜霜就接了紙,仔細的看上面的字。
嗯,字也挺好看的。
只是,這字瞧著,怎么有點熟悉呢?
她在哪兒看見過嗎?
奇怪!
而葉銘陽還在說著:
“我跟姐姐是說,我回家伺弄地去,因為再不回去下棉籽,就真的要耽誤一季了。回頭你也這么和她說就是了。如果回到家,她看見我不在,你再和她說一下,我有事要出去幾天就是了。
姐姐和娘,都是不管我怎么做,都會站在我這邊的,所以我以前才隨便就瞞著她們,省得她們為我擔心。
咳咳,霜霜,現在,我只擔心你……我,我的意思是,你千萬別生我氣,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等我處理好,回來我一定好好和你說。好嗎?”
男人的眼睛里,十分的小心翼翼。
林霜霜瞥了一眼,不再出聲。
原本,她都沒指望這男人會做什么的,想不到他來了,還做了挺多的,也做的挺好的。
說實話,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好。
好到,讓她開始重新審視他。
現在,除了撒謊民兵的那件事,真……沒啥說的。
那現在還去為難他什么呢?
葉銘陽見林霜霜不出聲,深深的吸了口氣,伸手輕輕的摸了摸她的發:
“幸苦你了。霜霜,我,心里都記著了。等我回家,我好好陪著你。我,得走了。”
葉銘陽站起來,身子大力的一轉,頓住,再好像下了大決心一樣,大步走了。
林霜霜看著他背影消失在走廊今天,也站起來,無所謂的搖了搖頭。
走就走唄,她又沒到缺了他就啥也干不了的地步。
好歹這次還算有個交待,沒撒謊了呢!
林霜霜便回了病房。
葉靜貞坐在病床上,往她身后看看:“銘陽回去了?”
“嗯。”
“唉,地里已經耽誤這么多天,是該回去了。就是辛苦了你。”
“不會。姐你現在好多了,都能自己走了,哪里會辛苦。”
“怎么說都還要勞煩你的,我也想回家了,回去了,我還能給你煮煮飯呢。”
“哈哈,那你等會兒跟我去食堂,你給我打飯吧。”
“哎,好!”
兩人說笑著,很愉快的一天就過去了。
只是,從下午開始,林霜霜就開始沒出息的想念葉銘陽了。
這倒不是她對葉銘陽感情深厚,而是有個勤快男人在,真的是輕松很多呢。
打水倒水,打飯洗碗,推著葉靜貞出去散步,請護士換藥,去藥房拿藥,本來,都是葉銘陽這幾天做的事。
連洗衣服,大部分時候葉銘陽都搶著洗了的。
現在林霜霜一個人忙的團團轉。
還好葉靜貞身體恢復的很順利,拆線以后,各方面情況都好,醫生配了一袋子藥,就等第二天出院了。
四月二號,一早,醫生最后一次幫葉靜貞檢查了身體,寫了可以出院的報告,林霜霜便去辦出院手續。
葉靜貞擔心的說:“這天也真是,早不下雨晚不下雨,今天我出院卻下雨。”
林霜霜嘴上安慰她:“不要緊,葉銘陽不是說好有汽車來嘛,咱們坐著汽車,不怕雨淋。”
可心里,林霜霜也有點擔心,這么個下雨天,就算有汽車,回到東山鎮那么遠那么偏的地方,也是夠嗆。
然而,事情比她想象的要糟糕。
林霜霜是個不愛麻煩別人的人,葉靜貞更是因為瞎子的經歷,很怕惹人討厭。所以兩人十分默契的,早早的收拾了東西,搬到病區的出口處,等葉銘陽說的那個大金來接。
兩人就擔心那個什么大金到了,她們卻還沒收拾好,讓人等著的話,會招人家不高興。
畢竟小汽車可不是誰都能坐的,也不是誰都愿意來載的。
這年頭,住個醫院,什么都是自備,葉靜貞節儉慣的人,林霜霜和葉銘陽買的東西,她樣樣不舍得丟,所以,九點多的時候,葉靜貞就站在鍋碗瓢盆、被子枕頭里,開始往外頭引頸期盼。
外頭下著雨。
四月初的雨,綿綿密密,斜織著,飛濺著,絲毫沒有停的勢頭,反而越下越大。
病區門邊又是風口,葉靜貞一個剛動了大手術的病人,實在不適合長時間的站立。
林霜霜把被子打開,鋪在地上,勸葉靜貞:
“姐,你坐著,讓這堆東西擋著風。不然你身體受不住,還有眼鏡也得戴起來。”
葉靜貞聽話的坐了,可心里不定心,依然一直往外看。
可兩人從九點等到十二點,根本就沒有什么胖胖的,戴眼鏡的大金。
林霜霜等不下去了,這個時候還不來,誰知道來不來呢?
要是不來,她得另想法子。
林霜霜和葉靜貞說:
“姐你坐著,萬一大金來了,你就讓他等一下,我去外頭看看,說不定醫院大,人家走錯地方了。”
葉靜貞心里早就急了,只不敢出聲。
這會兒林霜霜這么說,葉靜貞連連點頭:“好好,你去吧,小心些。”
林霜霜把一個洋瓷臉盆蓋住頭,繞整個醫院走了一圈,根本沒有葉銘陽給的車牌號的小汽車。
沒有傘。
來了這么長時間,第一次下雨。
現在的商品,沒有后世那樣,什么都多到泛濫,這會兒也沒處買傘去。
這么頂著個洋瓷臉盆繞了一圈,回到病區門口,林霜霜看一眼病區的鐘,已經一點了。
不能等了。
再不想辦法回去,今天到不了家。而且現在已經辦了出院手續,也無法住回去了。
林霜霜當機立斷,又頂著洋瓷盆去叫了外頭的出租“烏龜殼”。
多出了兩塊錢,讓司機等著,她回去,先把葉靜貞用被子蓋著扶出來,又厚著臉皮請人幫忙,把一大堆東西搬了四次,才搬上“烏龜殼”。
“烏龜殼”司機一聽林霜霜口音,又瞧著是兩個女人,故意的欺負人,板著臉說:
“你這樣不行的,我這個車是載人的,不是載貨的,你這樣要加錢的,先加錢的!”
外頭的雨下得越來越大,司機不肯走。
葉靜貞墨鏡后的臉滿滿驚恐。
林霜霜只好又先掏了兩塊錢給司機。
這年頭哪有什么車輛規范管理,且因為政策松動了,出行的人多了,這種“烏龜殼”生意是很好的,司機油頭滑腦的,早就準備了各種主意斬客。
這人先是慢慢的開,一邊開一邊各種抱怨林霜霜帶的東西多什么的話;
再是開始繞圈圈,特特的從各種小馬路上走,來來回回的,根本不知道多了多少路;
最后,“烏龜殼”還故意的停在了汽車站的外圍,不走。
雨沒有停過。
“魔都汽車總站”幾個大字瞧著就在眼前。
沒有傘,還有一車的東西加一個病人,都指望著林霜霜。
而司機,就這么把車停著,還用一種很欠揍的語氣說了一堆話,總體意思就是:車站里面不好隨便進去的,會收兩塊錢停車費的,如果你們要我開進去,停車費拿出來。
林霜霜能怎么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