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眼睛一直跟隨著林霜霜。
他見林霜霜坐下了,便說:
“丫頭啊,你還真是挺善心啊,你這接生了大半天的,還沒吃東西吧,走,我請你去火車餐廳吃!怎么樣?”
林霜霜連忙擺手:“不用不用,大爺,我這半天挺累的,不想再走了,我包里帶了點吃食的,我不去了。”
“哦,也是,那你快吃吧,我就不打擾你了。”
老人挺識趣的樣子。
但是,所謂疑鄰盜斧,那真的就是“視其行步,竊斧也;顏色,竊斧也;言語,竊斧也;動作態度,無為而不竊斧也”。
林霜霜自從心里起了他是鐵鎮山的猜疑,就怎么都覺得他像鐵鎮山。
嗯,師父說了,鐵鎮山狡猾狡猾的,那他肯定是處處裝作很和氣的麻痹別人,不然,剛認識,誰會平白的請人吃飯啊?
裝的!
鐵定裝的!
林霜霜不動聲色,從包包里拿出個飯盒。
飯盒里裝了好幾個友誼賓館西餐部做的可頌,還是娟子給拿的呢。
友誼賓館不愧是指定接待外國旅游團隊的地方,里頭的餐飲還是不錯的。
就說這可頌吧,在這個物資還沒有完全市場化的年代,竟然已經是用正宗進口黃油做的,外頭還刷了一層楓糖,所以,一打開飯盒蓋子,包廂里就是一股子甜香。
林霜霜拿起一個,一口就咬掉了可頌的一個角。
刷了楓糖的可頌,外皮酥脆。
林霜霜一咬,“咔滋”一聲,自己嘴巴留香,還有一些小小的酥皮飛濺了出去。
就見對面的老頭眨巴眨巴一對小眼睛,明晃晃的咽了口口水,對林霜霜說:
“丫頭,你,呃,你看,我等你回來想請你吃飯,所以我也沒吃飯,你的這個面包,能不能給我吃一個?”
哎呀!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鐵鎮山!
竟然還是個吃貨!
林霜霜嘴巴里咬著可頌,眼睛眨巴眨巴,差點忘記了嚼。
直到老頭等不及了,自己把手伸到她飯盒里拿了一個,林霜霜才把飯盒往前推了推:
“哦,看我,我瞧著時間挺晚了,還以為您吃了呢,吃,您只管吃。”
“嗯嗯!”老人早就咬了一口了,“咔滋咔滋”的,面包酥皮還沾一點在胡子上,眉開眼笑:
“好吃,真好吃!這個面包不錯!那我得吃倆……啊不,丫頭,你有……一二三四五,丫頭,你有五個呢,你吃兩個,我吃三個!”
老頭手里舉著半個,眼睛盯著飯盒一數,自說自話的就給林霜霜分配的明明白白。
林霜霜心里:吃你個大爺!
臉上:“啊,您喜歡啊,行行,您吃,您慢慢吃,大爺,您要喝水不,我給您去打點熱水?”
“那敢情好!哎呀,你這丫頭真好,來,我的杯,加點水就行。”
老人很高興,遞過來一個外頭有手工編織網保護的有蓋玻璃杯,瞧著也有年頭了,里頭有點茶葉。
很節儉的樣子呢!
可林霜霜心里不斷腹誹:裝的!仔細看仔細看啊,那胡子不對勁兒!
不吃可頌沒發現,一吃可頌沾了面包屑,他自己理理,似乎要掉的樣子,還偷偷的給按按好呢!
哼!假胡子!
鐵鎮山無疑了!
林霜霜接了玻璃杯,三口兩口把手里的可頌吃了,出門給他倒水去。
走到設在列車車廂尾的開水處,林霜霜突然回身看自己那個包廂。
沒有任何人出來。
沒有任何人跟蹤。
那……要下藥嗎?
林霜霜手伸進褲兜里,把那和鈴鐺分的半包藥,捏來捏去捏了半天,最終沒有拿出來。
都怪鈴鐺那個傻妞,非要分半包去,現在只剩下半包,也不知道到底吃了會怎么樣。
分了一半的結果,那會是抖動的效果小一半呢,還是抖動的時間少一半啊?
現在要對付的可是狡猾狡猾、高強高強的鐵鎮山啊!
萬一抖動的效果只有一半,那老頭吃了,非但沒影響功力,反而知道是林霜霜下的藥,那她林霜霜不是死啦死啦地?
萬一抖動的時間只有一半,那老頭吃了,列車還沒開出多遠呢,藥效就沒力了,但還是會知道是林霜霜下的藥,那她林霜霜還是死啦死啦地!
唉,不能現在下!
得打聽到了他的目的地,算計好了時間,聯系到了可以幫忙的人,再下!
林霜霜想明白了,把藥揣好,隔著褲兜壓了壓,跟下了大決心似的,只是幫老人打了水,就乖乖的回去了。
“大爺,水來了,您小心燙啊。”
“哎,好,哎喲你這丫頭真好啊,我這換了個包廂,因禍得福了啊!哎,丫頭,你叫什么呀?”
老人抬眼笑著,白胡子上還掛著點面包屑,可慈祥可溫和了。
但是他面前的飯盒子里,已經孤零零的剩了一個可頌。
林霜霜擺出可愛臉:“我姓羅,羅潔文。大爺您呢,怎么稱呼您啊?”
“我姓英,英疆。英雄的英,保衛疆土的疆。”
林霜霜輕輕的念:“英……疆?”
吔?倒過來,不是江瑛?
還特特的解釋,此地無銀三百兩啊!
老人則得意的捋須微笑:“對,老朽姓英,江湖人稱笑面鷹王英疆,哈哈哈哈!”
還江湖人稱?
狐貍尾巴露出來了吧?
“哈哈哈!”林霜霜也跟著笑:“大爺您真逗,還江湖人稱,哎,我也有江湖人稱哦,您要不要聽聽?”
“哦?好啊好啊,你說,我聽聽有趣不?”
林霜霜大笑:“哈哈哈,小女不才,江湖人稱開山老母羅潔文!”
開鐵鎮山的開山,踩你老母的老母!
老頭瞇縫起老眼:“開山老母?呃……你這么年輕,怎么能用這樣的江湖綽號呢?不符啊!”
林霜霜:“啊……那是因為我……我當助產士,幫著接產的孩子多了,就是老母,哈,就是老母!那前輩呢,前輩是怎么叫笑面鷹王的呢?”
“我啊,哈哈哈,當然是我又慈善又厲害咯!呃,小丫頭,這個面包你吃嗎?不吃的話,我就吃啦?”
林霜霜剛想說當然要吃,可低頭一看,老人的手不知幾時已經搭在那剩下的可頌上了。
林霜霜臉抽了抽,壓下憤怒,笑著說:“吃吧吃吧,大爺您吃。”
老人手里抓著可頌,老眼珠子轉啊轉:
“嗯嗯,那我吃啦,我啊,‘咔滋’,年紀活了一大把了,才不會裝模做樣呢,‘咔滋’,想吃就吃,‘咔滋咔滋’,決不會心里想吃,臉上假客氣的,‘咔滋,咔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