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振和太子互相對視著,太子探了一下皇帝的鼻息,確定他已斷氣,嚇得坐倒在地。反倒是張振在劇烈喘氣之后,變得逐漸冷靜起來。
皇帝是他一生心障,親手弒君之后,等若破除了自身心障,處事起來居然變得比原來更加果斷干練。
他先是將皇帝全身按摩,并以真氣疏通經脈,使皇帝死前因痛苦掙扎而僵硬的肌肉松弛。然后按摩面部,讓他表情變得祥和起來,等到宮中之人發現他的尸體的時候,只會以為皇帝是在睡眠中安靜離世。
做完這一切后,他看也沒看這個廢物太子一眼,徑直走到書桌旁邊,坐在皇帝平日里坐著的那張椅子上,細細感受了一下坐在椅子上的味道。
這并沒有多么舒服,反倒總有股冰涼的氣息自席間而起,催得人毛骨悚立。張振運功調整一下心態,才取下一卷空白的圣旨,開始研磨提筆。
他先閉上眼睛,提筆凌空虛畫,似乎在模擬寫字。實際在激發習自天庭的一門特殊心法,可以自我催眠,將自己代入到某人之上。
境界高的時候,甚至能在這種代入中,感知到對方會做出的策略與應對,甚至能模擬出對方的功法招式。
不過現在他不需要做到那么復雜的事,他只需要模擬出皇帝的字跡即可。因此在代入到皇帝本身之后,很快便提筆寫下了一段圣旨。
內容便是命太子即日登基為帝,以如今宰相和張振作為輔佐之臣,一文一武。同時將太子潛邸的幾個太傅、宦官都做了一定的任職調動。
把對自己威脅較大的幾個人調離出了京師,這幾個人正好也是太子所不太喜歡的人,想必事后太子看見,也不會有太多不滿。
另外幾個威脅不算大,且與太子關系一般的,便授予能夠讓他們滿意,又在短期內不會威脅到自己的職位,留待以后慢慢收拾。
至于另外幾個太子身邊的內侍,這些人對張振威脅極大。但他們又受太子重視,不可輕易外調。想了想,宦官都愛錢,便授予幾個工部的職位,都有現有的工程可以讓他們去督工。這樣相當于暫時用錢穩住他們,并調離了太子身邊。給自己爭取了一點時間。
最后就是壽寧公主與國師,這兩個人都是張振的眼中釘肉中刺。
國師不涉朝政,沒有權力上的訴求,武功又十分高強,只能稍緩應對。
壽寧公主如今已持魚符在手,或者短時間內還收服不了邊軍神策的軍心,這正是她最虛弱的時候。
所以在圣旨中,直接命令收回其兵權,并加以喝斥,責怪其身為女子,卻無女子溫柔賢淑之相,終日與刀兵為伍,敗壞李唐皇室名聲。要求她即刻返回宮中,并熟讀女誡,閉門思過一年,不得離宮。
等一年后,便實現太子的心意,將這個麻煩的女人以和親為由,隨便找吐蕃的一個部落嫁過去!
寫完這些,拿起傳國玉璽,看著玉璽上面的“受命于天,既壽永昌”的篆文,張振心頭火熱。老子是宦官又如何?老子下面沒把又如何?老子能親手握著這枚傳承至大秦的玉璽,發號施令,便是許多所謂的名臣悍將用一輩子都無法做到的!
蓋上印鑒后,這篇私仿的圣旨便有了法律上的效力。
他將圣旨內容給太子過目,太子看了一半,對朝中許多人事安排并不上心,只關心他潛邸幾個舊人的安排。對于幾個親近的宦官尤為關心,見到只封到工部的職位上,有些不滿。
張振稍作解釋,花言巧語之下,什么都不懂的太子很快就同意了。
然后還有最后一件事,他偽造的這份圣旨,雖然即便給宰相這些親近的大臣去看,也看不出任何破綻。但只要與穆貴妃手中的密旨一碰,必會引發軒然大波,所以還得想辦法從穆貴妃那里取得密旨,必須天亮前就做到!
因此張振繼續催促太子行動,他們借口皇帝已安睡為由,暫時離開一會兒,去拜見一下穆貴妃。
穆貴妃只是平民出身的女子,在宮中素來受人欺負,若非誕下的龍女龍子都受皇帝器重,甚至不可能活到今天。
張振和太子一硬一軟聯合出手,穆貴妃便招架不住,原本還想等公主回來再交出密旨,現在一時恐懼,便暴露了密旨存放之處,被張振搜出。
看了一遍后,張振臉色便是劇變,心中慶幸自己先發制人,否則異日必成他人階下之囚!
當著太子和穆貴妃的面,張振將此密旨搓成了粉末,再扔了進了火堆當中,絕對不能讓它被其他人發現!
至此,張振通過自身的掙扎和拼命,以弒君這般瘋狂之舉,徹底扭轉了自己必敗之局。在凌晨時分,他才和太子一同進入皇帝寢宮當中。
最后在太陽初升之時,一聲“陛下駕崩了!”徹底震動京師!
國師之前收到皇帝的詔令時,預感到京師當中將會發生大事,當天便下了終南山,騎馬急奔長安。如果不出意外,他當天晚上就能到達大明宮。
可在臨近長安城時,忽然遭受數十人埋伏,各種陰損的機關暗器在黑夜中齊齊攻向他。這樣的殺法只能說突然,不能說非常高明,根本傷不了國師。
但行走一路,都被這么騷擾,足夠遲滯國師前往長安的時間。
國師張沖和發現對方的目的后,便不再留手,全力而出,不再給對方逃跑的機會。這暗中埋伏的數十名頂尖殺手只能一齊沖出來,拼命與四大宗師之一的國師廝殺。
國師將所有圍攻自己的殺手盡數覆滅,原本想捉一兩個活口,但他們見機極快,都是咬破口里的毒囊,吞毒自盡,無一活口留下。
這些殺手極是果斷,暗殺手段高明,武功也是一等,尋常培養一個都要不少資源。用他們只為攔截國師行程,對方顯然下了血本。這么多頂尖殺手死于此地,幾乎可以讓這個殺手組織完全覆滅。
國師從殺手們不同尋常的舉動中,察覺到了異樣,而此時天已經亮了。他趕到大明宮的時候,便聽到了從宮中傳來的消息,陛下駕崩了!
張沖和只能長長的嘆了口氣,雖然他不知昨晚宮中發生了什么,但陛下的死必有蹊蹺,然而現在他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等待陛下的后事,以及新皇登基。
而這大唐這艘千瘡百孔的大船,失去了一個經驗豐富的掌舵人,日后將走向何方,便是測算精準的國師,也無法估算。
克定二十二年,先帝崩,太子與群臣商議,定謚號為宣宗圣武獻文孝皇帝。
當年十一月,改元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