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讓眾人等待多久,兩輛破破爛爛的瓦茲面包車從跑道另一頭兒的筒子樓方向,頂著倆昏黃的小燈開了過來。
隨著車門喀拉拉一聲拉開,一個滿臉大胡子的中年人一手拎著羊腿,一手拎著瓶華夏牌子的白酒走了下來。
“買羊買礦還是買槍?”這大胡子張嘴撕下來好大一塊肉,一邊嚼一邊慢吞吞的用只有思勤能聽懂的蒙語問道。
石泉笑了笑,默不作聲的從腰包里翻出兩枚半張的撲克牌遞給了對方。
“原來是老板的人”這大胡子的態度立刻熱情了不少,同時也把蒙語換成了俄語。
“它在哪?”石泉好奇的問道。
“跟我來吧”這大胡子收起撲克牌,招呼著眾人上車之后,沿著破敗的跑道調頭返回。
在眾人的期待中,兩輛面包車一路開到跑道盡頭,繞過了兩座筒子樓之后,最終停在了一個僅有不到三米高的破舊廠房門口。
這座廠房的面積倒是夠大,而且房頂上擺滿了一個挨著一個的太陽能發電裝置,甚至在正對著眾人的墻壁上,還掛著個碩大的俄語招牌。
“魯斯蘭冶煉廠?這是個冶煉廠?”石泉開著玩笑問道,“你們不會把那架飛機融成鐵水了吧?”
“這么矮能放下一架圖95?”艾琳娜的疑惑則更加直來直去。
“等你們進去就知道了”
大胡子帶著眾人踩著滿地的羊糞和沙石走到廠房邊上,掏出鑰匙打開了一道破破爛爛的鐵門。
和外表的破敗相不同,這到鐵門里面竟然還有兩道玻璃門,等他們穿過玻璃門之后才發現,這入口竟然連接著整座廠房的腰線環廊。
而在他們的腳下,半下沉的廠房中心,赫然停放著一架老當益壯的圖95轟炸機!
“這里是在蘇聯解體之后緊急建造的。”
大胡子指著被周圍射燈照亮的轟炸機解釋道,“基本上每一年,我們都會對這架圖95MS進行基礎的維護。”
“熊H?”石泉轉過身,“它是什么時候生產出來的?”
“1986年”
大胡子如數家珍的說道,“自從被部署到哈薩克斯坦之后,除了飛到這里之外,它僅僅執行過不到20個小時的飛行任務。”
“這么少?”石泉驚訝的問道。
“它當初掛載的是帶有核彈頭的導彈”
大胡子將手中的羊腿和酒瓶子丟進垃圾桶理所當然的解釋道,“這種大殺器可不會輕易起飛,不然周圍的鄰居會緊張的。”
“所以它現在還能飛起來?”石泉半信半疑的問道。
“或許可以吧”
大胡子毫不負責的說道,“我們這些年一直在對它進行例行維護,但從來沒有真正啟動過,所以它能不能飛起來誰也不知道。”
“走,下去看看”石泉話音未落,已經沿著樓梯走向了地面。
看的出來,安德烈對這架大飛機格外的照顧,不但樓梯扶手,連地面和墻壁上都摸不到什么灰塵。同時頭頂側面窗戶上一直在轉動的排風扇,也讓周圍隨處可見的濕度計都保持著個位數的水平。
而真正走到這家轟炸機的正下方,石泉等人才意識到這玩意兒有多震撼。固然,如果單論體型,它可能還不如一架商用的波音747。但這個使用螺旋講發動機的老家伙絕對是蘇聯暴力美學的最佳代表作!
癡迷的撫摸了一番巨大的螺旋槳,石泉在那位大胡子的邀請下,順著前起落架正下方的小梯子進入了圖95的內部。
不管是正副駕駛位還是工程師席位,那密密麻麻的開關在復雜中透著詭異的簡陋,尤其一側倉壁上固定的消防斧更是讓他有些錯愕,不管怎么琢磨,他都沒搞明白這消防斧是在什么情況下用在什么地方的。
順著梯子回到地面給艾琳娜以及索菲婭讓出參觀空間,石泉在大胡子的帶領下進入了武器艙里,這里面就沒什么好看的,典型的蘇式粗曠風,或者說簡陋的讓人忍不住皺眉。
等到在場的所有人都參觀了一遍,石泉踢了踢厚實的輪胎朝大胡子問道,“有人敢飛嗎?”
“當然”大胡子自信的說道,“只要告訴我目的地。”
石泉掏出一張航空圖遞給對方,“離你們不算太遠,華夏境內,但是有兩個麻煩。”
“麻煩是可以用錢解決的”這大胡子想所有索賄的俄羅斯人一樣,根本懶得遮掩。
“能用錢解決的麻煩就不是麻煩”石泉笑了笑,“第一個麻煩,直線距離不到700公里,必須保持低空飛行,而且是在晚上。”
“這個麻煩價值100萬美元”大胡子伸出手指頭說道。
“看來第一個麻煩解決了”
石泉笑了笑繼續說道,“第二個麻煩,降落位置同樣是一座簡易機場,不比你們這里的好多少。”
“這個麻煩只要20萬美元就能解決”大胡子依舊格外的自信,“我們能把它從這樣的機場飛起來,就能從同樣的機場把它降下來。”
“死了的人是拿不到錢的”石泉最后提醒道。
“當然,死人拿到錢也沒用。”大胡子揪著胡子問道,“起飛時間是什么時候?”
“天黑之后”
“看來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這大胡子抬頭看著這架轟炸機打量了許久,最終嘆了口氣,也沒招呼石泉等人,獨自一個人落寞的離開了機庫,而在他離開的同時,初晨的陽光也透過廠房狹小的玻璃,給這架躲藏了三十余年的圖95染上了一層迷蒙的金色。
一整天的等待中,那位大胡子除了給眾人遠遠的安排了一個用來休息的蒙古包之外,竟然再沒有出現過,甚至連午餐都是思勤揮舞著鈔票找附近的牧民買來的。
倒是索菲婭格外的開心,這里雖然溫度稍微低了一些,但卻有可愛的小羊小馬陪著玩,而且還不用做計算題,這對她來說已經是從沒享受過的快樂了。
一直等到太陽落山,附近的一座機庫里開出來一輛破破爛爛的卡車,周圍的牧民在氣動喇叭響起來之后,立刻騎著摩托趕過來,在大胡子的指揮下老老實實爬上了卡車。
直到這輛站滿人的卡車跑沒了影子,那座半埋地下的機庫這才打開大門,任由一輛拖車拉著塵封許久的圖95順著長滿牧草的緩坡一點點的來到了跑道上。
在起動機尖利的嗡鳴聲中,螺旋槳的轟鳴漸漸填滿了所有人的耳朵,而在圖95的駕駛室里,當初接待石泉的那位大胡子已經換上了一套收起多年的蘇聯空軍飛行服,無比熟練的操縱著飛機沿著僅僅經過簡單清掃的跑道開始了滑跑。
而這樣的操作,他和他的朋友們自從蘇聯解體之后,就只能在那座半地下的機庫里,對著沒有通電的設備模擬操作。
“轟隆隆”的噪音中,這架關閉了所有航燈的圖95轟炸機從石泉等人的頭頂劃上夜空,按照紙條上的指引飛往了僅僅不到一小時航程的目的地。
直到那宛如驚雷的噪音徹底消失,石泉這才撥通了胡先生的電話。
“起飛了”
“好”聽著話筒里傳來的忙音,石泉無奈的搖搖頭,隨后撥通了另一個電話號碼。
不久之后,當初把他們送來的米8直升機降落在了跑道上,等眾人鉆進機艙之后,立刻循著頭頂那架轟炸機的軌跡飛了過去。
蒙古國的邊境線和篩子誰的眼兒更多自不必說,而這中間安德烈為了能甩掉這燙手山芋順便給自己撈點兒好處做出了努力更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總之等這架根本沒打算飛回去的米8降落在內萌古大草原的一座簡易機場上的時候,那架圖95的發動機都已經變涼了。
“胡哥,這大家伙怎么樣?”石泉剛從直升機里鉆出來,便看到了裹著軍大衣的新版胡先生正站在跑道邊上吹風。
“聽實話?”
“要不你說點兒好聽的?”石泉一邊說著,一邊將一張支票遞給了追上來邀功索賄的大胡子。
“我還是說實話吧”
胡先生見索菲婭抱著個小羊羔子從遠處走過來,立刻脫下軍大衣給這小丫頭連小羊羔一起圍上,這才埋怨似的說道,“那發動機有點兒意思,但意思不太大。白瞎我跟這兒站了一個晚上,我還以為你能飛個白天鵝回來呢。”
“白天鵝?”石泉冷笑,“你倒是敢想,我又不是癩蛤蟆,上哪給你偷白天鵝去?雖然我也以為安德烈說不定藏了一架白天鵝...”
“沒有就沒有吧,這個也還行,至少還有點參考價值。”
胡先生站起身,“走吧,跟我回去,總不能讓你白忙活。”
“還有好處?”石泉詫異的問道。
“啥時候讓你吃虧過?”
胡先生隨意的指了指身后正在被尼龍布蓋起來的大家伙,“那玩意兒就跟這兒放著,咱先回你的海上博物館。”
“咱能不能不賣關子?”石泉直到這個時候才注意到停放在轟炸機另一頭兒的卡32直升機,“你怎么把我的直升機開過來了?”
“你們趙館長說,這架卡32被海上博物館永久征用了,我是從他手里借來的。”胡先生說話的同時一把抱起了索菲婭,而后者顯得和他很熟,立刻你一言我一語的用英語聊了起來。
石泉幫索菲婭抱起不久前差點兒被烤著吃了的小羊羔子,帶著艾琳娜等人亦步亦趨老老實實的跟上,然而直等到直升機起飛,忙著和索菲婭聊天的胡先生也沒說到底準備了什么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