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夜色闌珊。任府二層樓上下燈光璀璨,人影彤彤,一陣陣歡聲笑語傳來。
楚遠喬攜太太輕妤盛裝到來,出席公共租界華董任世杰舉辦的家宴。
任府有專人站在門邊,熱情迎接蒞臨的嘉賓與客人。
楚遠喬挽著輕妤進了任府。
上到二樓,楚遠喬一眼看到,約翰在大廳另一端,正與一位六十多歲的老者聊天。
“喬哥,同約翰聊天的那位先生,就是華董任世杰。”夏輕妤貼緊他,低聲道:“任世杰向董事局提請增加華董的人數,英國人已基本同意了。今天,我們既要爭取約翰,還是贏得任世杰的好感嗎?”
“我們邊走邊看看,不要急著上前套近乎。”楚遠喬挽著她的肩,耳語道:“前來參加宴席的人不少,大多醉翁之意不在酒。估計,華董的爭奪不會輕松。我們不可操之過急,慢慢朝約翰那邊走。”
楚遠喬遞給輕妤一杯洋酒,“你是同澤學校的校長。校長太太,今日,你主要宣傳學校辦學的主旨。為了招收更多的學生,包括外國人在滬的孩子;你必須邁出這一步。別慌,我,是你的夫君兼保衛。”
楚遠喬的意思明確。與約翰不過是校友,非親非故的。如果貿然找約翰提這樣那樣的要求,很唐突;約翰會被嚇跑,很可能會拒絕他。
創辦學校不是一蹴而就的,有夏氏這個靠山才能實行下去。這樣,很自然就引起旁人關注,讓工部局董事注意到夏家。
夏家的實力慢慢展現開,再一步步地推進,盡量做到潤物細無聲。讓人家很自然接受,才是他們來這的目的。
“好的,我明白。”夏輕妤笑著點頭。
她抬眸看一眼前面,眼眸一閃。“喬哥,前面有教育界同仁,我們過去打個招呼。”
“好的,太太。”
楚遠喬回答得彬彬有禮。
她舉著酒杯朝一位先生走過去:“耿教授,真是幸會。我沒想到,您會來這。”
耿教授身著長衫,下身穿西褲,腳上踏著刷得锃亮的皮鞋。他三十多歲年紀,很是儒雅斯文。
聽到有人喚他,耿教授轉過身來。“夏小姐?不,夏校長。以前,我真沒見出您心有溝壑。身為女子,如此年輕,如此有魄力。”
夏輕妤笑道:“耿教授是不是心說,小小女子,自不量力。不是教書,辦學校,也敢染指?”
“哥大的高材生哦,就是不一樣。”
他不是恭維,是真心話。他欽佩地看著她,抬眸,瞥到輕妤身畔的楚遠喬,問道:“請問,這位是?”
“耿教授,這位是我先生。姓楚,名遠喬,他比我先去了哥大。”夏輕妤替二人介紹起來。“喬哥,這位是大同大學的耿教授。我剛回國那會,暨南大學向我拋出橄欖枝。耿教授親自來訪,希望我去學校任教。”
“呵呵,……當時,夏女士沒來大學,留在夏氏商行。我當時還很惋惜呢。”耿教授呵呵一笑,扶了扶金絲眼鏡。“原來心有大志,自己出資辦學,可敬可佩!真乃巾幗不讓須眉也!”
“您過獎了。”夏輕妤欠身道:“我并非不想去大學。只是,我先生當時還未回國。我知道他會不會回來。不敢貿然接下您的橄欖枝,沒過多久,又說自己不行。實在是怕耽誤了教學,誤人子弟了。”
“哦,原來如此。”耿教授笑著轉向遠喬。“楚先生就讀于哥大,毅然回國報效國家,實在令人欽佩。敢問,先生在哪高就?”
“高就不敢說,”楚遠喬略微欠身,矜持地掃他一眼;倨傲地說道:“鄙人在警察局,現任電訊處處長。”
“哦,楚大處長。幸會,幸會!”
耿教授尷尬地扶了扶眼鏡,頗有些遺憾的樣子。他訕笑道:“楚處、夏女士,對不起!我那邊還有朋友,先過去一下!”
他內心實在惋惜,很有些接受不了。堂堂歸國留學的哥大高材生,怎會與警察局那幫耀武揚威的走狗們混在一處?
“耿教授,您請便!”
夏輕妤笑道。
遠喬讓出路來,含笑著點頭。
耿教授慌慌張張,趔趄離去,夏輕妤經不住想笑。
“Miss夏,楚,你們好!”
身后傳來半英半中聲音,帶著很重的鼻音。不用說,就是約翰了。
他二位璧人一雙,站在那侃侃而談;早贏得許多人的注目。約翰自然也不例外。
約翰饒有興趣的望著他們,側耳認真傾聽著;待耿教授離開后,約翰才朝他們走過來。
“Miss夏,你辦了學校嗎?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我在石庫門有個小院,招了兩個班的學生。大約上了三個月的課。”
“嗯,夏小姐是夏氏商行的千金。財力應該是不成問題的。”董維勛不知何時冒出來。
“董,你對這夏氏商行了解?”約翰問道。
“豈止是了解,我認識小姐的父親夏初實。”董維勛呵呵一笑,“夏初實先生是一位實業家。他名下的商行,運作良好;夏氏人才濟濟。夏老板堪當滬上華人界的領袖。”
“哦,我想起來了。任世杰向我提起過這個人,他好像是華人工商聯合會的主席?”
“是,確實不假!”董維勛笑道。
“夏小姐,沒想到是您的父親!這可真是巧了!”
英國人睜著藍色的眼睛,夸張地聳聳肩,笑道:“夏家財力雄厚,小姐為何還要出來辦學?只是為了掙更多的錢嗎?”
“父親說過,我中華國力孱弱,要振興實業,發展經濟,我中華大國才能振興。”夏輕妤謙虛地說道:“我創辦學校,也為了提高國民的知識水平;讓更多孩子能讀書認字。我身為女子,做自己想做的事,是一種幸福和快樂。”
“Miss 夏,你這話說得很對!”約翰點頭,說道:“你們是中國人常說,龍生龍鳳生鳳。夏小姐的創新精神,自然得益于你父親夏初實先生?”
“是,的確如此。與我父親的教導是分不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