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白經理穿過街道,走進轉門來到商行。
白經理進了辦公室,拿一個雞毛撣子掃著桌上的灰塵。他雙耳豎起,側耳聽著外面的動靜。
他踮起腳尖,望了望里間最大的那間辦公室。
門鎖著,窗緊閉。小姐顯然還沒來。
小姐若在辦公室,習慣開門開窗。整整兩天過去,她沒來辦公室,也沒有電話來。
她病了,還是,有別的事?
“咣!”
大門被人推開,又被重重關上。
白經理聽到動靜,從屋里出來看。
門廳內,站著一位身材魁梧的年輕人。
白經理認得他,迎上去道:“武探長?……你找小姐?她,不在!”
“我知道,”武山赟朝他友好地笑,“顧小姐腳傷復發,暫時要休整一段時間,……”
武山赟氣定神閑地,將顧語霓的話轉述給他。
“小姐病了?”
白經理一聽,睜著豆泡眼嚷道:“要不要緊?我過府去探視下。”
武山赟伸手擋住他。“小姐需靜養,現在不見外人!”
“外人?”
白經理瞪著他,憤懣地說道:“年輕人,我可是老人了!顧老先生在時,我就做了掌柜。大小姐將我提升為經理。我在顧氏二十多年,咋能說是外人?”
“嘿嘿,抱歉。”
武山赟黑眸炯炯,一點都不退讓。“我和顧小姐,我們之外的,都是外人。您老人家有意見?”
這話說得頗為倨傲,白經理臉上有些不悅。
這人說話有恃無恐。難道,他和小姐之間,他們……?
白經理一頓,試探著問:“你,……你們?”
“顧小姐,已接受我對她的追求。”武山赟微微點頭,“小姐說了,商行業務不能停,正常的生意,您說了算。紗廠的生意,王廠長說了算。你們難抉擇的事,再去找!”
他說得簡單明了,意思再清楚不過。
白經理不得不點頭,“哦,好,好;……紗廠,我去通知。”
“好,先走了。您忙!”
武山赟不再啰嗦,告辭走出商行。
白經理沒有揪著他刨根問底。武山赟如釋重負,長長地噓出一口氣。
顧小姐雖暫時是安全,但,不能報以僥幸心理。
早上,他去法租界巡捕房向總探長請假。
巡捕們在偷偷討論,福山路咖啡廳,是誰頂風作案?
前天,福山路的一間咖啡廳,出了一起激烈槍站,特務們本來是去抓人的,不想,卻被人擊斃了十余人。
那間咖啡店到龍泉寺,走路不過十幾分鐘。
死了十幾名特務,特務委員會怎能善罷甘休?
武山赟心里暗暗叫苦。
說不定,四周有許多雙眼睛在盯著。
他不敢左顧右盼,買了吃的帶到了病房。
顧語霓躺在床上睡著。她看上去很平靜,臉上已有了血色,不再像紙般蒼白。
護工倚在沙發上打著盹。
離開這時,他反復交代護工,顧小姐要靜養,不能讓人探視,不能打擾,也無需換藥,只陪著她就好。
武山赟走過去,俯身問:“唉,醒醒;……有誰來過嗎?顧小姐怎樣?”
“哦,探長回來了?”
護工見到他,來了精神:“早晨,我喂小姐喝了點粥。我在這一直沒走,沒人來過。”
“謝謝,我在這,你走吧!”武山赟很客氣。
“探長,甭客氣。”護工道:“方醫生說,你是他親戚。以后有需要,還找我!”
“好,多謝你!”
武山赟從錢夾里掏出幾張法幣遞過去。
護工接過錢,道謝離開了。
二人的說話聲,吵醒了顧語霓。
武山赟換了套西服。他刮了胡子,臉上也干凈了。本來長得就不賴,被這樣一拾掇,很是英俊帥氣。
感覺到她的目光,他道:“顧小姐,醒了?”
顧語霓呆呆地望著他,目光還沒來及收回,猝不及防與他的,在空中相會。
驀地,她臉頰上飛起一絲紅銹,“武……探長,來了?”
“是!大小姐吩咐在下的事,在下已辦好了!”武山赟笑道:“小姐,傷口還疼嗎?”
“還好!”顧語霓點點頭,“這兩天,多虧了你。耽誤你很多時間,真的是很抱歉!”
“抱歉的話,就先別說了。你最好快好起來!”
武山赟扶她靠著坐,拿了厚枕頭放她后背。“我買了些吃的。不知你的口味,多少對付吃一些!”
“好,謝謝!”
顧語霓艱難地伸出手,大概又扯到了傷口,疼得直蹙眉。
“我來喂你吃!”
“別,我自己可以!”
她的臉更紅了。
“別不好意思,你必須快些好起來!”武山赟望著她臉上的紅霞,“你這樣子倒是不錯,嬌羞脈脈的,很有女人味!”
“你?……”顧語霓的臉像喝醉了酒般,變成陀紅。“你,這是故意取笑我?”
“不敢!顧大小姐,說說笑笑,能分散你的注意力!”
他道:“我與方醫生早說好了。對外人說,你腳崴了舊傷復發;……腳傷不可能住很久;吃完午飯,回家,好生調養就行!”
“那,我身上的傷……”
“方醫生自己一人給你做的手術,是瞞著醫院的。你大小姐不過跌了一跤,身上的傷口是哪里來的?”
“探長,你想得真周全!”顧語霓感嘆,“謝謝!”
“謝什么?”武山赟凝神望著她。“小姐,這回,可坐實了我們男女朋友的關系!我得裝成一位深情的男朋友,你呢,就做乖乖的被愛滋養的小女人!”
“嗯,……”
顧語霓更加不好意思,垂眸道:“我,明白的;……”
吃完午飯,武山赟替她辦了出院手續。
十幾分鐘后,他開車護送她回到了顧公館。
“大小姐,您這是怎么啦?”
管家得到消息,心里有些準備。但,看到她吃力的神情,還是大吃一驚。
“我沒事,”
顧語霓極力支撐著,臉上擠出一個笑容。“管家,你去忙吧。這里,有山赟呢。他陪著我就好了!”
顧語霓緊靠著武山赟,臉貼著臉,眉目傳情。
“哦,好的!”
管家笑瞇瞇離開。
顧語霓緊繃的神經才松懈下來,立即放開他的手。“你走吧,我自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