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敏之的倉惶狼狽,武山赟都看在眼里。
“吳秘書,您辛苦了!”武山赟迎上前去,“吳秘書,您隨我走。這四周有許多特務,容易被人發現。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好,麻煩先生了!”
吳敏之沒法,眼下除了相信他,沒有別的辦法。
武山赟在前引路,穿過景翠園外的小樹林,眼前豁然開朗。
前面是一個小廣場,廣場上人不多,靠墻有幾個小攤販,有一聲沒一聲地吆喝著。前面有一條筆直的馬路,馬路邊停著兩臺車。
武山赟與兩黑衣人一前一后擁著吳敏之來到汽車旁。
車門開了,武山赟陪吳敏之上了前面的車,兩黑衣人上后車。汽車慢慢啟動,徐徐向前行。
吳敏之鎮靜下來,“武先生,您怎會來這?”
“我與任公在重慶相識。內子與我知道任公來了上海,便想來拜會任公,我們來景翠園拜訪,既被人攔截。試過別的方法,不想還是聯系不上。看來,任公的住處都被人監控,有些人真是恣意妄為!”
武山赟墨眸緊密瞇,“有人不自謙,不敬老,我偏要管一管!”
“武先生不畏強權,可敬可嘆!”
吳敏之望著他,黑眸往上翻一翻,“不是我潑您冷水,凡事要量力而行!”
吳敏之不了解這人。他心想,反正已經脫離周佛瀚的控制,可以自己去找軍統的人。莫令坤在這里,不怕他不干!
吳敏之不相信武山赟,這話都不需要遮掩。
武山赟一滯,不急不緩地問,“吳秘書想好了?您想找誰?”
“我,還是去軍統吧。”
吳敏之瞥他一眼,準備好面對他的憤怒和咆哮,“畢竟事關重大,軍統來做這事,還是要穩妥些。”
吳敏之想,武山赟想表現不在這一時,等事態控制了,有的是機會讓他表現。
“吳秘書想好了,我沒什么說道的,”
武山赟微微一笑,一點都沒生氣,“軍統,……您確定找誰了?”
“軍統,無論是誰都好,”
吳敏之不想多說,甚至,覺得他說了大堆啰嗦的話。“武先生送我到那,您就走吧。您,也不必等了。”
吳敏之的話狠絕,一點不留余地。
武山赟點點頭,面上并無半分不悅,“好,吳秘書請便!”
吳敏之做好準備迎接他的怒懟,他這樣不怒不怨,吳敏之反倒有些不適應。
“那個,我不是針對你,”
吳敏之想一想,還是要解釋一下的,“聽說你也是軍統的人,繞過莫令坤似乎不太好。”
“我理解。其實,你們里面的情況,我大致了解的。”
武山赟頓一頓,笑道:“一切以任公的安全為重,鄙人尊重您的選擇。”
“武先生,今晚多謝您相幫!”
吳敏之點點頭,心里莫免猶豫起來。任公讓他出來找軍統的人相商,不行,再找武山赟。吳敏之沒想到,一出來就遇到了這位爺。
人家挺熱情的,自己沒太買賬,都說了去軍統,去看過再說了。
吳敏之既抱定這個想法,就不再與武山赟說別的什么。
他閉目養神,聽著車窗外汽車沙沙行駛的聲音,盼著快些見到軍統的人。
十幾分鐘后,汽車來到軍統上海站辦事處。
日軍投降后,上海人重新獲得了自由,受到國府的特別對待,上海的工商經濟沒有受到影響。
軍統上海站不像別的城市得到實權,只是以上海新政府為重,等待上峰的指示。軍統有些人莫名不喜,卻也不敢聲張,只能靜靜等候消息。
吳敏之下車來到軍統站門前,有兩名警察上前來打探。
“喂,干什么的?”
吳敏之挺身而立,“鄙人姓吳,是國府大員任公的秘書,請你們站長莫令坤快來見我!”
“你是任公的秘書?誰信?莫不是以為我們好糊弄嗎?”一名警衛眼睛溜他一眼,譏笑道:“特別行動隊總司令在市政廳宴請國府各位大員,任公的秘書不是該陪侍左右?”
吳敏之臉上一寒,懶得搭理他們,“我找莫令坤!快去叫他過來!晚了,耽誤了任公的事,怕你們擔不起責!”
“擔責?哎呦,我好怕怕!”
那警察顯然不信他,“莫站長在市政廳與頭腦一起宴請國府各大員,您這秘書沒看到?那可就奇了!”
那警察轉身去問同伴,“莫站長在宴會上,咱們能通傳嗎?”
另一名警察笑,“他若是國府的人,怎會看不見莫站長?我看,這人鬼鬼祟祟的,八成不像好人。咱們沒法辨別,甭理會就是!”
小警察懷疑他的身份,吳敏之急了,
“小兄弟,情況特殊,……任公沒去市政廳參加晚宴,我來,就是找莫站長商量對策的。”
吳敏之這話說得橫,他決定闖進去,“莫站長不在,我進去,打電話找戴老板,找呂少將,……讓別的兄弟去請他過來!”
他這樣一幅國府專員的專橫樣貌,剛開始拿出來,還可能會唬住人。
這一會再端國府大員的架子,已經沒人信了。凡事都講究個時機。時機轉瞬而過,他沒及時抓住。
兩名警察上前來架住他,
“莫站長不在這!趕緊走,再不走,我們可不客氣了!將你逮起來,扔進去吃兩天牢飯!”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更何況他這樣的書生。那兩名警察輕而易舉地將他架著,像扔一塊破布一樣堆到馬路上。
“你們,豈有此理!”
吳敏之被架出來,壓根就進不去,氣得渾身發抖,“你……你們,要對今天的事負責!”
兩名警察對他的指控全不當回事。
罵人沒得到回應,吳敏之頓時沒了興致。他站立在夜色深處,只覺得渾身的涼意襲來。
“吳秘書,我送您去市政廳吧!”
吳敏之聞聲望去,既是愣住了。
自己不待見他,他既還沒走?
夜色下,武山赟迎風而立。
他右手背負在身后,緊抿著唇,黑眸在夜色下閃著濯濯的光芒。
武山赟迎著他的目光,關切地道:“吳秘書,時間不等人。任公還等著您回去復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