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五馬魯就率重騎向云盤山而去。
若是在闊野平原上,重騎兵自然是所向披靡。可惜,云盤山的山路崎嶇,他們要徒步上山已是不易,更何況一身披甲都有十幾斤重。
五馬魯的文書先生,邢總管本來的計劃是圍而不剿,讓大軍在山腳下將各條山路堵了,活生生餓死這群悍匪。
但豈知對方竟有高手能夠半夜突襲,將均州的糧草營業給燒了大半,這下兩方對壘就都得餓肚子了。
五馬魯此前說自己好游俠也不是假話,他這個人性子里竟還有種“俠義”精神。
“宋公子,這是戰書。”昨晚那個衛兵策馬過來,雙手奉上一張寫著墨字的羊皮。
宋青書接過戰書,事情果然按照計劃在進行。在陳知州的推動下,本就好武的五馬魯果然答應了“公平決斗”的建議。他打算和丹江三十六寨的匪首白馬寨來個約斗,對方贏了他們就退兵。反之,這些反賊中的首領們就主動下山、束手就擒。
之所以選擇宋青書一行人去送請戰書,也是他們身為武當弟子,立場相對比較中立。而這些山賊也不敢輕易對武當弟子出手。
“也不必大家一起去了,我們派兩個去也就好了。”陳遠杰提議道。
均州官軍的態度他也看得出來,竟都把宋青書當成了七人中的核心,事事都先與他通告。這讓他內心十分不爽。
他這么一說,宋青書欣然答應道,“陳師兄武功卓絕,不如辛苦跑一趟吧!”
他心想你要出風頭,就讓你去唄!
陳遠杰“哼”了一聲,認為宋青書他貪生怕死,去就去,他就要讓眾人都看到,自己才是最有魄力和能力的領導者。
于是,他便帶著馮正濤二人往那云盤山而去。云盤山雖有不少綠林好漢,但還不是二人的對手,不消一個時辰,他們便帶信回來了。
“那白馬寨這么輕易就答應了,恐怕有詐。”刑總管憂心忡忡道。
五馬魯卻是大手一揮,豪邁道:“這群反賊自比綠林好漢,這是他們唯一的選擇,哪怕有什么詭計,在我重騎面前又能如何?”
原來,五馬魯定下的比試點正是在云盤山下的白馬臺,那是一處瀕臨漢水的高地,地勢較為開闊,重騎兵也能擺開陣勢來。
“嗚嗚嗚!”
均州重騎鳴金擂鼓,營中升起狼煙,這是約定的信號。五馬魯率著數百騎兵在白馬臺擺好陣仗,不一會兒便見一隊人從山上策馬俯沖而來。
“他們果真如約到了,大人不如趁機——”邢總管用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意思是趁機將這些首領一網打盡。
五馬魯卻搖了搖手,“這群山賊的馬匹都是雜色,高矮不齊,可見不過烏合之眾。其中有一兩個好手卻是人才,若能網羅過來豈不更好?”
原來,五馬魯是生了收編的心思。若真是一群身無長技的土匪,剿了也就剿了。只是昨晚他見了那前來行刺的和尚,更想見識下這白馬寨的本事。
“將軍用這白馬寨開刀,若真能敗之,自然是大好,倘若......”
“嗯?”五馬魯一臉不悅地揮了揮手,示意邢總管不要再多言。
邢總管總覺得事有蹊蹺,奈何五馬魯一意孤行,他也只能徒然嘆息。
希望不要出什么差錯吧!
宋青書仔細觀察著來人,這一隊十余人各個龍精虎猛,竟都是習武之人。
為首的有三人,一個拿著鐵錘,一個背著雙刀,最后一個挺著一柄長槍。
五馬魯見到那持槍之人,也是策馬到了陣前,雙方隔著幾十米互相打量起來。
“你就是均州城的狗官?”手持長槍的漢子生得豹頭環眼,燕頷虎須,有不怒自威之相。
“哈哈哈,本將便是均州的達魯花赤五馬魯。”被人指著鼻子辱罵,五馬魯卻是不怒反笑。
那長槍漢子也不再叫他狗官,挺搶上前報了姓名:“我是白馬寨二當家傅友德,你這韃子竟會說漢話,也是少見。我這兒領著眾兄弟都來了,咋們如何個約斗法?”
五馬魯拍了拍手,從陣中出了個精壯的蒙將。
“咋們就五局三勝,不論輸贏,我都不追究你白馬寨其他人。”五馬魯拍著胸脯道。
傅友德道了聲“好”,策馬上前要作個前鋒。
那蒙將也不是易于之輩,二人馬上看招,一人使長槍,一人使馬槊,來來往往斗了近百個百合。只在最后一招時,傅友德一槍得勝,將那蒙將刺下了馬,卻是留了手,不敢傷他性命。
“好槍法!”五馬魯拍手叫好,拔出長刀親自縱馬出列來。
白馬寨派出的那人是那個拿錘的,名叫“倪文俊”,是白馬寨的三當家。
“竟然是少林一系。”宋青書等在旁觀戰,不出十招便看出了倪文俊的路子,竟然是少林功夫。
“想不到少林也牽扯其中。”宋青書目光四尋,卻是在看哪一人似他武當弟子。
只是對方若不出手,怕是很難分辨得出。
倪文俊的鐵錘沉重力大,但也有個劣勢便是靈活性不夠。五馬魯常年馬功了得,上身如同長在馬上一般靈活自如,輕輕一動便能躲過他的攻擊。
他那柄長刀也是鈍器,竟然可以和重錘硬碰硬。
“這一輪卻是你們輸了!”五馬魯大叫一聲,雙手拖刀,以一個奇特的姿勢從馬背上躍起,長刀重重地砍向倪文俊。
倪文俊那鐵錘往上抵擋,卻被一股巨力震得脫了手。五馬魯及時收了刀,一拳將他打落在馬下。
這兩輪比試卻都是點到即止,這在宋青書一開始想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這世上哪里有這樣“和諧”的官匪之戰?竟連一滴血都未見?
他正嘖嘖感嘆之時,突然,一道破空聲傳來,五馬魯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垂頭一看,胸口插著一柄箭。
“殺!”喊殺聲突然從四面響起,一群裹著紅頭巾的賊寇從白馬臺四方殺上來。
傅友德等十幾人早已持械沖陣而來。
“果真是有詐!”邢總管一臉愁苦道,又看向五馬魯,他若是死在這里,自己全家老小都得跟著丟命。
但他沒想到五馬魯不懼反笑,竟然伸手將箭頭拔了出來,“早知你們可能會狗急跳墻,是我高估了你們的度量。”
原來,他早穿了軟甲,方才那箭只是留下些皮外傷。
“還有高手!”
射出那一箭之人絕對也是個高手,不然不可能射穿盔甲加軟甲。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昨晚那和尚了。
五馬魯用蒙語大喝道:“兒郎們,跟著本將殺敵!”
他所部的蒙兵重騎,卻是少有仍能作戰的元軍。那數百重騎聞聲便鳴角,從四面八方掩殺過來。
原本平和的白馬臺眼看著便亂成了一片,廝殺聲、打斗聲交織,鮮血四溢,卻大多是紅巾山賊所留。
他們的武器與裝備都不如這些精良的重騎,如何是對手?
“狗官,納命來!”
伴隨著一聲爆喝,一道灰影從林中飛出,原來是昨晚那灰衣和尚。
五馬魯卻不驚慌,口中喊道,“請大師再出手!”
他這聲一落,元人陣營中也有一黃衣和尚飛出。
“昨晚沒分出勝負,今日你們倒是可以打個痛快!”五馬魯心中想道。
這黃衣和尚身份不凡,出現在均州也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正是由于這個高手坐鎮,五馬魯才敢“引狼入室”。
“兩個高手的對決卻是不多見!”
五馬魯真不愧是個武癡,此時場上已經廝殺成了一片,他還有心去看兩位高手的打斗。
忽地,又有一人掀飛了周圍元軍,直沖五馬魯而來。
五個重騎沖殺過去都被他輕輕一劍撂翻,那劍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他靠的卻是內力加持刺穿了重騎的盔甲。
這人卻比和尚更聰明,只顧廝殺并不高聲大喊,十步殺一人,片刻便近了五馬魯的身。
他正要仗劍刺去,卻叫五個人合力攔了下來。
這五人正是陳遠杰等五人,只有玄虛和宋青書并未出手。他們一直呆在五馬魯身邊,出手卻是另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