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無雙瞥了眼厲鋒道:“老夫決不會勉強于你,但這件事老夫已調查清楚,確實是你理虧。如果你今日肯接納老夫之言,老夫便將衡山那片茶林,讓作三湘鏢聯屬下的公益。江湖之中,仁義為先,你還要再思,三思!“
厲鋒雖然出于鐵無雙門下,但早已自立。鐵無雙門下弟子大多是如此,他也不能輕易去干涉他們的勢力。
厲鋒也想了一會兒,也明白了其中的關節。此時他若是不給自己老師傅面子,恐怕以后也難做。他默然半晌,拱手垂頭道:“老爺子的話,弟子怎敢不聽,但那茶林乃是老爺子所剩下的少數產業之一,弟子不敢接受。“。
鐵無雙附掌大笑道:“只要你肯顧念武林道義,莫教我三湘子弟在江湖中被人背后指罵,我老頭子那區區產業,又算得了什么!“
趙全海旁觀著這一幕,卻是默然不語,滿面愧色。他本就是個憨人,若不是江別鶴挑撥,他也不會到這里來“興師問罪”。
鐵無雙如此舍利救義,叫他心中佩服不已。
他垂首道:“鐵老爺子如此大仁大義,而弟子卻……卻……弟子實在慚愧,這票生意,還是由三湘鏢聯承保吧。“
厲鋒笑道:“在下不敢,這票生意是兩河聯鏢先接手的,自然還是讓兩河鏢聯承保,趙總鏢頭若是再謙謝,反令在下慚愧。“
這兩人方才爭得面紅耳赤,劍拔弩張,恨不得立刻就拼個你死我活,此刻卻居然互相謙讓起來。
江別鶴在一旁瞧著,心中也不禁大為感嘆,暗道:“好個鐵無雙,果然不愧為三湘領袖武林的人物,非但將一場爭殺輕易地消弭于無形,居然還能將別人感化得也變成謙謙君子。“
但他看似忠厚純良,卻也不是善茬。
鐵無雙又附掌大笑道:“兩位既然如此謙讓,這趟鏢不如就由兩阿聯鏢與三湘鏢聯聯保,豈非更是皆大歡喜。“
他這話一出,就連江別鶴都不禁在心底“咦”了一聲。他把趙全海請來,就是為了利用他和三湘,給鐵無雙添堵。但沒想到這下子卻是幫了鐵無雙一個大忙。
若趙全海因此也投向鐵無雙一邊,那對他之后的計劃可就大大不利了。江別鶴眼見眾人一齊鼓掌稱喜,大有干戈化為玉帛之勢,便對旁邊的人使了個顏色。
兩個侍衛沒過一會兒,就帶上來一個女子,正是小雀兒。
江但昨夜死在后院中,江別鶴也沒有聲張。這個吃里扒外的奸細,他早就想干掉了。雖然不知道是被誰解決的,但這下子卻是除了他的后顧之憂。
至于鐵戰失蹤了,他自然有辦法補救!江別鶴也不知道外人是如何得知密室所在的,內鬼肯定是有的。
但江別鶴思忖了一夜,想出這么個辦法,于是第二日就以賠罪為由頭去請鐵無雙。如昨晚來的人就是鐵無雙,那他總該有些異樣。
但此時此刻,他卻又不敢確定了。不過,他和鐵無雙積怨已深,早晚都會正面對上,還不如先下手為強。
這江南武林盟想要建立,三湘就是最大的阻礙。
先把這顆釘子給拔了!
“鐵兄,此事解決了,那真是皆大歡喜。接下來,我倒是有一事要和鐵兄說道說道。”江別鶴一臉神秘道。
鐵無雙心中閃過一絲慌亂,心道難不成他發現昨晚之事了?不應該啊,他要注意也只該注意到花無缺才對,自己這......
他心中雖然有一絲疑慮,但臉上卻是氣定神閑,繼續道:“江大俠有何事,不妨直言。”
江別鶴心道老狐貍果真是沉得住氣,便招了招手。
小雀兒走上前來。
“這是我的女兒,之前便是因為一場誤會,傷了三湘和我安慶的和氣,我便帶她到這里來賠罪。”
鐵無雙瞅了一眼低著頭的小雀兒,卻是沒有多問。這其中的誤會,他也是差得清清楚楚了,那老保逃命到他湘西去告狀。而鐵無雙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這老保斃了。
他哈哈大笑,“我還以為是何事,江大俠真不愧是仁義無雙啊!”
鐵無雙又小聲道:“江大俠,實不相瞞,那多嘴多舌的老婆娘,我已經讓人料理了。我還該向您的千金告狀才是。”
江別鶴心道,這老匹夫果真是技高一籌,讓自己的計劃處處不得逞。他嘴角一抽,拱手道:“鐵盟主仁義,在下佩服。江湖中一直盛傳我安慶和三湘之事,可在我看來卻不過是笑談罷了。武林是一家,鐵盟主是江某的老大哥,江某豈敢僭越?”
他這服軟,卻是讓鐵無雙有些意外,捉摸不定江別鶴到底在玩什么把戲。
就在這時,下人送上酒水來,江別鶴親自倒出酒來,用杯子裝好遞給小雀兒。
“鐵盟主,之前的種種誤會,就讓我們一杯泯恩仇吧!”
他說完,小雀兒就舉起酒杯,敬向鐵無雙,“鐵盟主,這杯酒小女子敬您!”
鐵無雙站起身來,也拿起酒杯,“江姑娘客氣了,之前都是誤會、誤會!”
眾人這便開始飲酒了。
之后,趙全海也舉杯笑道:“厲兄,但望此次你我能同心合力,從今以后......“
但他說到“我“宇,面上肌肉已突然起了陣抽搐,說到“從今以后“手掌也為之抽搐,杯中酒俱已濺出,濺得他一身。只聽見“嘩啦啦“,他面前碗盞俱都被掃落在地。趙全海人也倒了下去!
“糟糕!”鐵無雙心中閃過一絲不妙之感。
酒筵前立刻大亂!隨他前來的四條大漢,有的失聲驚呼,有的趕上去扶起他,突然齊地嘶聲道:“不好,中毒……總鏢頭中毒了!“
鐵無雙面色大變,道:“這……這是怎么回事?“
他周圍的人,厲鋒、趙全海似乎都中毒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他再轉頭看去,只見小雀兒已經躺在了地上,而江別鶴則指著自己,沒說完話也倒了下去。
最可怕的是,偏偏鐵無雙相安無事!
其他人都紛紛看向鐵無雙,目光中充滿了驚疑。
“這.......”鐵無雙趕緊自己中了天大的圈套,他想要去探一探對方的情況,卻是被兩河的人給攔住了。
“兩河“屬下一條大漢滿面悲憤,大喝道:“這是怎么回事,該問你才是!”
“好個鐵無雙,謀害江大俠連帶弟子厲鋒、趙全海,真是好歹毒的心!”那幾個安好的兩河弟子說著,便向外跑去。
鐵無雙此刻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不能叫他們跑了,否則傳出去,自己可就真是洗不清了。
都說人在慌亂的時刻最容易出事,鐵無雙謹慎了一輩子,但到了此時,卻是亂了分寸。他飛身而出,抬掌打向那幾個弟子。
“你們別走!”
那幾個弟子本能地抬掌還擊,和鐵無雙對了一掌。鐵無雙對天發誓,他只用了三分力,不能傷人,但這四個弟子卻突然噴出一大口心血,一頭栽倒在地上。
他上前去,發現這四個人竟然都已經沒了氣息。
“這......”鐵無雙只覺得腦中一片混亂,搞不清楚到底是誰在陷害他。
此刻,他只想趕快回到三湘的地盤去。
可他這一走,又發現不對,自己這是昏頭了!他調轉馬頭趕回郊外的莊園,可是到了半路上,便見浩浩蕩蕩的錦衣衛和番子領著官兵往莊園而去。
鐵無雙心中一涼,哪里還能回去自投羅網?
自己到底是被誰算計了!這一下子,他竟然就從武林盟主變成了欽差犯人?
趙全海和厲鋒這些走鏢的,除了江湖人的身份外,也有官府的文書。他們這一下子被殺了,這可就不是江湖人的事了,這是命案!
第二日,鐵無雙下毒殺人的消息便傳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江別鶴江大俠逃過一劫,但他的女兒卻因此而死。
那女人死沒死,鐵無雙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的罪名是沒法洗清了。江別鶴將案子作死了,他有朝廷的背景,這下子自己是百口莫辯了。
他雖然在赴宴前就有了提防,但也未曾想過江別鶴當真敢在莊內動手,這是完全的不講江湖規則了。
鐵無雙只能連夜趕回三湘,但到處都是他的通緝令,他已然成了朝廷欽犯。
更是連春芳閣以及馮翁之死都一并賴到了他的頭上。鐵無雙若是只有自己一人,自然可以躲一輩子,但他有家人啊!
三湘地區的錦衣衛百戶,連夜抄了三湘盟主鐵府,連帶鐵無雙名下的商埠也一并查封了。還真是一步之差,堂堂三湘武林盟主就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鐵無雙的大弟子馮正濤,是鐵無雙最信任之人,他出走安慶之時,便讓馮正濤替他看守后方。
事已至此,鐵無雙左思右想,決定讓馮正濤協助自己救出被關在牢獄中的妻兒,隨后一家人再遠赴外域避禍。
按照江湖規矩,輸了的人主動退場,至少要給一條活路。但鐵無雙卻是猜錯了對方的意圖。
馮正濤動用三湘勢力,協助鐵無雙救出妻兒后,第二日安排了馬車帶鐵無雙等出城去。只是馬車行到郊外時,突然停了下來。
鐵無雙出去一看,頓時也是默然無語。
周圍全是挽弓引箭的錦衣衛,為首的正是他的大弟子。
“正濤,你!”鐵無雙瞬間明白,自己被出賣了,被最信任的弟子出賣了。
馮正濤嘆了口氣,一臉無奈道:“師父,我也不想的,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果我不配合他們,我也是必死無疑。與其這樣,還不如師父您老人家犧牲一下,造福弟子他不好嗎?”
鐵無雙氣得臉都發青了,只恨自己當年為何要將他救回來,還是讓他被狼吃了好!
“好!好!好!”
鐵無雙連道三個好字,看著馮正濤身后走出之人,正是江別鶴和一個太監。
“江大俠,你贏了!你究竟想怎么樣?”鐵無雙頹然道。
“三湘武林的地盤和勢力我都可以讓給你,禍不及妻兒,你繞過我的家人。”
江別鶴點點頭,開口緩和道:“鐵盟主,你多慮了。江某不過是奉命請您配合調查,沒有別的意思。”
事到臨頭,還是如此虛偽!
鐵無雙冷哼了一聲,道:“你若是不講江湖規矩,風水輪流轉,這事早晚也會落到你的頭上。”
江別鶴笑道:“鐵盟主言重了,江某說了,只是請你回去協助調查罷了。”
鐵無雙嘆了口氣道:“好,我跟你走。”
他下了馬車,幾個錦衣衛上前將他扣住,壓到前方去。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馮正濤,馮正濤十分心虛,別過頭去,不敢和他對視。
鐵無雙別押下去后,馮正濤才舔著臉問道:“江大俠,您許諾的事情,可以兌現了嗎?”
此時錦衣衛和太監都已經到前面去了,這里只剩下江別鶴和馮正濤二人。
江別鶴展演笑道:“哈哈,當然可以了。以后,這三湘武林啊,就歸你小子了。”
馮正濤得意地笑著,拱手道:“那就多謝江大俠了,以后這三湘武林唯江大俠馬首是瞻。”
“好,好好干!年輕人,前途無量啊!”江別鶴一臉欣慰的表情,用手拍著他的肩膀。
馮正濤告辭了正要轉身離開,突然,一股掌風向他襲來。
馮正濤感受到時,已經來不及躲避了,“啪”的一聲,他被直接打下馬去,口吐鮮血。
他回頭看去,只見江別鶴獰笑著走向自己,手中已經拔出了寶劍。
“你!”馮正濤此刻才恍然大悟,自己真是豬油蒙了心肝,居然和他做買賣!
如此他的買賣好了,自己什么得不到也就罷了,還得虧本,而且一虧就是一條性命。
“江大俠,求你不要殺我,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會做的!只求你饒我一條性命。”馮正濤跪地求饒道。
江別鶴搖了搖頭,徐徐問道:“你知道我平生最討厭什么人嗎”
馮正濤誠惶誠恐道:“不聽話的人?小的一定聽您的吩咐......”
他話沒說完,但見眼前劍光閃過,一顆頭顱便落了地。
“老子最恨叛徒!”
因為他就是叛徒。江別鶴當過叛徒,自然知道叛徒的心態,今天他能夠背叛他的恩師,明天背叛起自己來還不是輕而易舉?
江別鶴沒有理由留下這么個活口,知道這么多的事情!要做就做絕!他甚至打算犧牲了小雀兒,把事情搞得更逼真些。如果不是江玉郎偷偷給小雀兒解毒的話,在莊園里小雀兒真的會被毒死!
江別鶴收留這么個女兒,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用上。但江玉郎,似乎不是這么想的。想到江玉郎最近的異樣,江別鶴不經有些擔憂,怕這孩子走上了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