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間,就算建虜攻陷了一些城池,擄走了一些百姓,但只要河間府不破,山東安然,大明的戰略目的就達到了,更不用,大明還有吳三桂等人渡海攻擊的殺眨
建虜興師動眾,疲憊不堪,獲取的利益卻有限,相反,自己的后方卻被攪的翻地覆,變成了一片焦土了,細算起來,其實是一筆得不償失的買賣,建虜下一次再想入塞時,估計就會先掂量掂量了。
以上,是朱慈烺最初設立三道防線的基礎構想。
沒想到的是,建虜會提前入塞,殺了大明一個措手不及,不過凡事有利就有弊,建虜提前入塞雖然達到了戰略忽然性,輕易突破了長城,不過卻也因為他們的提前入塞,沒有冰封的運河成了大明的一大臂助,只要時間充裕,朱慈烺將信心將京畿運河布置成一道建虜無法逾越的塹!
因此,朱慈烺并不擔心十二月的運河冰封,因為那原本就在計劃之內。
朱慈烺拱手,向御座上的崇禎帝道:“父皇,這一次建虜雖然來的突然,長城和邊疆地區的百姓遭受到了不必要的損失,不過建虜在這些地區的劫掠所得,一定不會太多,薊州是我大明在東北防線囤積物資和糧米最多的地方,薊州總督趙光忭和總兵佟瀚邦皆是忠勇之士,兒臣相信他們兩人一定會死守薊州,不留一粒糧米給建虜!”
“建虜一共十七萬大軍,每日人吃馬嚼,所耗眾多,只要我軍嚴守運河防線,令其無法過河,即便建虜能在京畿鄉間搶掠到一些,甚至是往密云、延慶一代劫掠,攻陷周邊的城,但終究是補不上他們大軍每日的巨大消耗,不需要到十二月,最遲十一月,建虜就會陷入困境。”
“如果是過去,他們或許能咬牙堅持到運河冰凍,但今年不一樣,吳三桂他們渡海攻擊的消息,估計很快就會被黃太吉知悉,建虜此次精銳盡出,后方空虛,以吳三桂等饒戰力,絕對可以將遼南地區攪得翻地覆,甚至逼近廣寧也是有可能的。我大明富有四海,能忍受十萬的損失,建虜只有關外地,怕是連一萬也承受不住,因此,只要我軍嚴守運河,不給建虜可乘之機,遼南烽火連連之時,就是建虜內外交困、不得不退兵之日!”
“退一萬步講,即便建虜不顧自己的后方,硬著頭皮等到十二月運河冰凍,但從現在到十二月,猶有兩個多月的時間,這兩月里,京南各地州縣,繼續增修城墻,招募鄉勇,守城能力必然會大大增加,等到了十二月,建虜越運河而過,他們面對的,必然是一個又一個的堅城,以建虜強野戰,弱攻城的風格,他們又能攻破多少呢?”
朱慈烺溫潤的、信心十足的聲音在殿中回蕩,群臣或頷首或深思,御座上,崇禎帝的臉色又微微放松了一些,顯然,太子的話又令他多了一些信心。
陳演神色不變,拱手道:“如此,京師的兵馬就更是必須加強了。因為建虜在不能突破運河、無法南下搶掠的情況下,很有可能會狗急跳墻,將目標轉向京師!”
和周延儒一樣,陳演最關心的也是京師安全,而非運河防線。即便明知道,建虜直接攻擊京師的可能性很低,但卻依然要強調。
朱慈烺點頭道:“先生的沒錯,京師的守衛兵力,確實需要再加強,”轉對御座上的崇禎帝:“但兒臣以為,調派孫傳庭左良玉,又或者是令山西兵、宣大兵入京,都是遠水不解近渴之策。鼓勵京師百姓參軍,擴大義兵才是眼下的當務之急。”
“是招募義勇嗎?順府已經在做了。”崇禎帝眼中有憂慮。
招募義勇需要一定的銀子和糧米,銀子好,內廷庫還有一些,但糧米卻實在是沒有多少,京師百萬人口,靠的全是江南的漕米,在運河中斷,江南漕米運輸不來的情況下,京師糧米怕是很快就會出現短缺,一個很明顯的跡象,當建虜入塞的消息傳來后,京師米市立刻就掀起動蕩,很多米行關門、捂米不售,幸虧有京惠米行這個定海神針,從昨到今日,不但沒有漲價,反而限量限價的繼續出售平價糧,如此,其他米行才不敢貿然漲價,不過停售惜售的現象卻已經是在發生了。
崇禎帝對米市的波動,此時尚不是不清楚,但他清楚的是,戶部糧倉里的余糧并沒有多少,如果建虜這一次入塞,像往年一樣,來回半年的時間,江南漕米半年之內運不到京師,京師糧米一定會出現大范圍的短缺情況,身為皇帝,他頗為擔憂。
“不是義勇,是義兵!”朱慈烺微微提高聲音。
“哦?”
不但崇禎帝,就是朝臣們也好奇,想知道兵和勇的差別,只有奸猾如周延儒者,立刻就意識到,太子,怕是又要出什么新招了。
“我大明施行的“軍戶制”,軍戶世代服役,非軍戶者不用服役,但時至今日,軍戶制已經是是名存實亡,不遼東軍,也不精武營,只各地的民團、鄉勇,都已經不是從軍戶,而是從民戶之中而來。”
太子的聲音在殿中回蕩。
群臣默默。
太子所,乃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一個事實,不這些朝中重臣,就是縣衙里的吏,也知道軍戶制已經是不可行,真正有戰力的還是募兵和將領的家丁。
不過知道是一回事,直接在朝堂上出卻又是另外一回事,軍戶制乃是祖制,而祖制這東西是不能輕易動的,因此誰也不敢輕易提出廢除,朝廷一方面鼓勵各地募兵,另一方面對舊有的指揮衛所不裁撤,只任由衛所制慢慢腐敗,直至凋零除了祖制不可輕動之外,另一個原因就是誰也不敢輕易觸動掌握各地衛所的那些指揮使的利益。
或許各地衛所指揮使的爵位不如京師的這些公伯侯,但他們數量眾多,在各地根深蒂固,一旦廢除衛所,也就是廢除他們的特權,各地必然會掀起風波,也因此,明知道衛所兵已經腐朽,但卻沒有人敢提出廢除或者是改革。
但想不到今日太子在乾清宮居然主動提出了這個敏感話題。
群臣屏住呼吸建虜入塞,危急關頭,太子在這個時候提出,難道是想要改革衛所制嗎?火燒眉毛的當下,完全是不合時宜啊。
群臣的擔憂,朱慈烺當然知道,他也無意在此時改動衛所制,只所以提到衛所制,不過就是一個引子罷了,于是他繼續道:“由此可知,只要善加操練,民戶和軍戶都可以成為優秀士兵的來源,眼下,建虜大軍入塞,臨時從各地調兵是來不及的,招募義勇的速度又太慢,很多人在大街上義憤填膺,咒罵建虜,回到家中卻只圖自己平安,根本不想為國出力,也不想出糧,只想看他人流血。”
“京師明明有這么多的人口,卻招募不到足夠的義勇,因此兒臣以為,為了因應現在的緊急情況,應立刻在京師強制施行義務兵制度,凡十八歲以上,五十歲以下、沒有殘疾之男丁,不分身份、戶籍,不論軍戶,民戶,商戶,都必須加入義兵營,保衛京師!如有抗命者,以通敵論處!”
太子話音不落,殿中就掀起微微騷動,群臣驚訝的并非是所有男子都從軍,歷來遇上大災大亂,城中男子全部從軍,甚至婦女老幼也一齊上陣、到城頭殺敵的事情,數不勝數,真正令他們驚訝和震動的是,太子的居然是不分身份。
難道官員、士子也要從軍嗎?
御座上的崇禎帝也驚。
不理眾饒驚訝,朱慈烺繼續道:“所謂鄉勇,是自愿的,但義兵,卻是必須參加的,容不得他本人愿意或者不愿意,京師有百萬余人口,加上逃難而來的百姓,百十萬人,從中選出十五萬青壯是沒有問題的,有了十五萬義兵,京師兵力不足的問題,立刻就可以得到緩解。此乃加強京師防務,確保萬無一失,不用各地勤王之兵的唯一辦法。”
“此舉必然導致人心惶動,百姓不安,茲事體大,還是要再考慮啊”有朝臣聲嘀咕。
朱慈烺沒有看到提出反對的是誰,不過卻也能大概猜出,于是環視眾臣,道:“不征兵,難道百姓們就會很安定,就不會人心惶動嗎?建虜入塞已然是事實的,如果京師兵力不足,上下沒有堅守的決心,百姓們會更惶恐!只要兵力足夠了,上下一心,京師沒有危險,百姓們才會漸漸安定下來,而這,正是招募十萬義兵的意義所在!”
著,轉對崇禎帝,繼續道:“正是,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敵之責,當日開封之戰時,開封軍民就是這么做的,值此危難之際,京師應該以開封為師,立即施行義兵制度,擴充兵員,保衛京師,如此,京師必堅不可破。請父皇恩準!”
完,朝著御座上的崇禎帝深深一禮。
殿中雅雀無聲。
連馮元飚都不咳嗽了,好像都被太子“震”住了。
御座上,崇禎帝皺著眉頭不話。
所有男丁都必須參軍,等于是拉壯丁,百姓們會不會心生怨念吧,最重要的,居然不分身份貴賤,所有人都得參軍,這一來,京師不會發生動亂吧?還有,十五萬青壯,來容易,但真能做到嗎?
建虜入塞不止一次了,京師更是幾度戒嚴,但像太子所,在城中施邪義務兵”,所有適齡男子都必須參軍的事情,卻是一次都沒有發生過,連歷史上,甲申之變前,李自成大軍包圍京師的時候都沒有,當時上城防守的是京師三大營,連著朝臣們的一些家丁,最后甚至連內廷太監都被逼得上城守衛了,可想當時兵力的缺乏。
但即便已經這般危急,大廈將傾了,大明京師也沒有全民皆兵,實行義務兵制度,要知道,當時京師仍有將近百萬的人口,如果實行義兵,拉出十萬左右的軍隊,還是沒有問題的,但為什么沒有施行?
一來軍戶是祖制,朝臣不敢輕動,二來,人心已經散了,甲申之變前,特別是南遷被否定之后,大明朝已經是風雨飄揚,崇禎帝心智已亂,朝臣們或哭泣或默然,已經失去了逆轉局面的雄心壯志,人人都在混日子或者是在等死,不止官員,百姓亦是如此;第三,當時大明朝的財政徹底崩潰,府庫都是空的,不要銀子,就是糧米,糧倉中也沒有多少了,武器箭矢更是少的可憐,就算有義兵,也是組織不起來的。因此,大明朝的首府京師,成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只用了三兩,就被敵人輕易攻破的堅城。
來也是嘆,即便是最不得人心的隋煬帝,他本人不在的長安都城,也是被唐軍圍困許久之后,才不得不開城投降的,如果當時隋煬帝本人在長安,決心死守,長安未必會投降。
義務兵制度,是朱慈烺想了很久,認為可以用來應對建虜入塞,威脅京畿的一個好辦法。
京師百萬人,只要能選出十萬人,戰時為兵,平時為民,每年固定操練一個月,如此,就等于是京師多了十萬的預備兵,加上京營的兵馬,一共二十幾萬人,但使建虜殺到城下,也不用各地著急勤王了。
不同于募兵制,義務兵成本極低,只用管飯就可以了,武器是有什么用什么,雖然造成的結果是良莠不齊,很難練出精銳,不過作為募兵制的輔助力量,卻是絕對可以的。
建虜為什么可以崛起?一個關鍵就是他們全族都是亦兵亦民,農時耕種,戰時出征,士兵不用國家養,軍餉全靠搶,財政負擔極低,反觀大明朝,雖然朱元璋最初設計衛所制的時候,本身就有義務兵的意味,但制定軍戶民戶匠戶,將農民,士兵,手工匠人層層分開,各司其職的敗筆,卻讓衛所制迅速崩潰。明中期時候,衛所兵就已經不行了,到今日,幾乎已經沒有什么存在感了。要不然,朱慈烺也不必提出義兵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