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豆一度哭的很傷心。
徐大一句話拯救了他的情緒:“別哭了,我們要去對門下館子。”
“我、我也去。”黑豆高興的報名,當然還是在哭。
有好吃的固然高興,可回來要挨打的,所以該傷心還得傷心。
兩不耽誤。
徐大說道:“你要去就別哭了,哭著好東西就不好吃了。”
“你騙人,”黑豆流著淚說,“我經常哭著吃東西,還是很好吃。”
“你哭著人家不讓你進門!飯店不要哭的小孩!”
黑豆迅速的將眼淚擦干抹凈,并去洗了個臉:“我不哭了,我是干干凈凈的小孩,飯店喜歡干干凈凈的小孩。”
“對,特別喜歡,干干凈凈的小孩可以下廚做菜。”徐大嚇唬他。
黑豆撓撓頭問道:“是讓干干凈凈的小孩去學廚藝嗎?”
“做菜啊,用小孩做菜!你這樣的瘦瘦的小孩會被做成排骨!”
黑豆被嚇到了,問道:“是紅燒排骨嗎?”
“對!”
黑豆想了想問道:“大爺,那做熟了能不能分我幾塊?豆可愛吃紅燒排骨了。”
徐大黑著臉往外走:“天色不早了,吃飯吃飯,吃完飯還得去倚翠樓給馬爺接風洗塵呢。”
馬明笑道:“徐爺客氣了,咱吃這頓飯不就是給我接風嗎?”
“對,這頓飯給你接風,但還得給你洗塵呢,咱大老爺們之間不能互相洗吧?肯定得找個香香的小娘皮幫你洗。”徐大說著就彎下了腰。
黑豆奇怪的看著他,王七麟將他拉走:“別看了,你大爺胃疼。”
飯館嶄新,但門上牌坊古色古香,三個飄逸的金字仿佛在木板上蕩漾:第五味。
小館剛開沒兩天,竟然人滿為患。
徐大很吃驚:“這館子是哪里的老店搬遷過來的嗎?食客怎么這么多?”
幾個人進門,先前白天時候他們遇見的黑臉虬發瘦漢子迎上來憨笑道:“兄弟們來了?快快快,進來吃酒。”
他又回頭看了看,發現屋內已經滿了,只好拉著他們去后院:“我住的屋里沒人,你們去,那里清凈。”
后院干凈整潔,鋪著青磚的地面灑了水,一口天井周圍擺放了許多小花盆,里面插著野花在怒放,五顏六色,姹紫嫣紅。
臥室推開,有清淡的香氣在隱隱飄蕩。
王七麟有點不好意思,道:“這是你和嫂夫人的房間吧?大哥我們還是去外面等等吧。”
黑漢子撓撓頭上亂發道:“嫂夫人?哦,她在做菜哩,后廚就是她在操持,我去讓她做幾道拿手的給你們送過來。”
說完這話,他扭頭就走。
徐大問道:“這老板,腦子是不是差點事?”
謝蛤蟆鄙夷的說道:“人家腦子差點事都能賺下這么個酒館,你卻連酒館都沒有,那你腦子差什么?”
他們兩人斗嘴,王七麟給馬明講聽天監一些奇聞異事,時間過的很快。
不多會門外響起幾個腳步聲,一個軟軟柔柔的聲音響起:“諸位大人有禮了,奴家要進來送酒。”
門板被輕輕叩了三兩下后打開,一個風情萬種的少婦扭動纖腰走來。
如風拂柳,香氣飄飄,眉眼流轉,她明明滿身上下被衣衫包裹的緊緊實實,可卻有一股藏不住的媚意往外流淌,真是粉膩酥融嬌欲滴。
莫名的,王七麟想到了天井那一圈怒放的野花……
少婦抱著一甕酒,酒水沉重她胸口也很沉重,行走有些吃力。
最靠門口的王七麟急忙伸手去幫忙,傳遞酒壇的時候難免會肌膚相碰。
少婦有些羞赧,急忙低頭,她臉頰兩側有幾縷烏色秀發垂下,柔情綽態,若黑云遮住紅霞。
八喵從他懷里探頭出來:怎么回事?爹心跳砰砰響,一定遇到危險了!
王七麟伸手把它塞了回去,別出來耽誤事,在里面給我裝胸肌吧。
徐大那邊急忙危襟正坐,口中低吟:“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餐。”
謝蛤蟆冷笑一聲:“一婦晚歸,閉月羞花,如沉魚,途遇一狼綴行甚遠,此狼曰徐大。”
徐大給他一個母豬看了都害怕的眼神。
黑瘦老板從后面冒出頭來,笑道:“綏綏,這就是我白天跟你說幫我扶住擔子的兄弟,他還是聽天監的大人哩,年少有為,年輕俊杰哩,還好心好意,是個好人。”
王七麟訕笑道:“白天其實是我過錯……”
少婦綏綏嫣然笑道:“大郎不用多說,我認得大人呢,大人可是姓王?我前些天來籌備這店鋪就聽說過大人的名號了。”
王七麟道:“確實姓王,我叫王七麟,不過你們不用叫我王大人……”
“對,叫什么王大人?都叫遠了,就叫兄弟,都是對門嘛,咱們是鄰居哩,我叫你一聲兄弟、你叫一聲大哥,對不對?”黑瘦漢子笑道。
王七麟急忙點頭。
綏綏又笑,道:“原來是叔叔呀,我叫綏綏,街坊們抬愛叫一聲綏綏娘子,我家掌柜的名叫包大,年紀小的叫他一聲大哥,年紀大的叫他一聲大郎,諸位大人請隨意稱呼。”
王七麟道:“我自然是叫他大哥。”
實不相瞞,從見了綏綏娘子第一面開始,他就把包大認作大哥了。
雙方互相做了介紹,綏綏娘子左手拈右手袖口,右開了酒壇的塞子,頓時有一股甜滋滋的酒味彌漫開來:“這是我今年新釀的黃梅酒,用的是南荒的梅子和第一場雨水,正所謂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可惜沒有蛙鳴,否則諸位喝酒一定別有意境。”
酒味飄香,八喵扔掉雙魚玉佩往外鉆。
鉆的太著急它把剛修煉到的那小塊尾巴給丟掉了,又只好鉆回去將尾巴叼出來。
叼著毛茸茸的小尾巴,它抬頭看見綏綏娘子,然后目瞪口呆。
小尾巴掉了。
綏綏娘子看到它后也目瞪口呆,笑道:“好漂亮的小黑貓,我能抱抱嗎?”
王七麟拎著八喵頸后皮遞給她。
徐大那邊急著展示存在感,他嗅了嗅黃梅酒的香氣后故作憂愁的輕嘆道:“梅子青,豆子青,
飛絮飄飄長短亭。
風吹羅袖輕。
恨零星,語零星,
正是春歸不忍聽。
流鶯啼數聲。”
謝蛤蟆繼續嘲笑他:“呀,徐大人準備上京趕考呢?”
徐大氣的呲牙咧嘴。
綏綏娘子抱著八喵笑道:“徐大人好文采,您的詩我想到了少時往事。那時候我還是個守著柴門輕松籬院的丫頭,家里門前種有幾棵桃樹梅子樹,每年春夏我就在樹下傻傻的等,想等到赴京趕考的書生,然后拿一壺紅桃釀或者梅子酒,來和他們換一卷詩詞。”
徐大暗暗后悔,年輕時候自己干嘛老去勾欄聽曲?就應該背上一柜子書四處去游蕩啊。
王七麟那邊開始發揮想象力了。
農家小院蝴蝶紛飛,門口桃紅柳綠、野花綻放,一個貌比花更嬌、清純如山泉的女孩雙手托腮坐在樹下,身前是自己釀的果子酒,癡癡地等著書生……
其實他也可以做書生的。
他黯然坐下,舉杯怒飲。
一人我飲酒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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