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能給王七麟提供的信息也很少,他說章如晦早上忽然到來,支走牢頭后跟他聊了幾句,然后便整個人突兀的消失:
“就在我眼前消失啊,活生生的沒了!我以為自己眼花了,但他就是沒了,只剩下官服,俺娘來,你說一個人怎么會突然沒了?一定是被鬼給吃掉了,對不對?被鬼吃掉了!”
說到最后,李英又有些抓狂。
這位知縣向來膽小,他無能且懦弱,所以從讀書時候開始,就不為同窗和師長們喜歡。
竇大春一行有些頭皮發麻:“七爺,你說我們要不要找幾個和尚來衙門念個經什么的?這段時間衙門發生的邪事有點多啊,是不是風水不好?”
本來還不算害怕的楊大嘴被這話給嚇到了:“大頭兒,別啊,別找和尚來衙門了,風水不好咱應該找道士,佛家不管風水。”
他曾經見過一群和尚念著經猛的就把腦袋給拔下來的情景,鮮血跟噴泉一樣噴涌、一個個腦袋在手里轉動,一直到現在他還會做相關的噩夢。
王七麟斜睨他們一眼:“德性!有什么好怕的?這里沒有陰氣,章如晦絕不是被鬼吃掉了,我倒是感覺這很像是一個游戲風塵的高人。”
“高人看到李家蠻橫霸道,便化作官員的樣子來故意整治李家,昨夜他發現竇大人懷疑自己身份了,于是今天來李英面前消失不見,臨走之前又嚇唬他一把。”
聽過他分析,亂了陣腳的衙役們冷靜下來,他們面面相覷,然后在竇大春的帶領下鼓掌:
“原來如此。”
“我就說嘛,衙門乃是威嚴之地,有皇家龍氣保佑,哪能老是鬧鬼?”
“不錯不錯,七爺果然見多識廣,一下子查出了真相。”
“狗屁的真相!”李英撲上來抓著柵欄牢門叫道:“你們什么都不知道!章如晦就是被鬼給吃掉了!就是被鬼吃掉了!你們不知道,我才知道!王大人,救救我!”
王七麟警惕的問道:“李大人什么意思?你還有什么隱瞞著我,對不對?”
李英面色慘淡的看著他,隨即頹然的坐回了床上:“我沒有瞞著你的,王大人,我把我知道的都跟你說了,但你信我,章如晦真的被鬼吃了!”
接著他又跳了起來,補充道:“不過你說得對,這個章如晦就是假冒的,但他不是什么高人假冒的,他是鬼假冒的!”
他喃喃的繼續說道:“我早就發現他不對了,可是沒人信我,他不對,他不是章如晦,我跟章如晦很熟悉,太熟悉了,我知道他不是章如晦。”
王七麟盯著他道:“李大人,都到這時候了,你還要瞞著我什么嗎?”
李英搖搖頭坐了回去,不再說話。
衙役們這邊又開始麻爪,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像混進狼群的哈士奇,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時候李英又站起來,他誠懇的說道:“王大人、竇捕頭,你們應該知道我是冤枉的,我此次入獄完全是亂來,于情于理于國法,你們都該放我出去。”
竇大春偷偷看王七麟。
王七麟冷淡的說道:“抱歉了,李大人,我不知道。”
他對李家和李英本來就不感冒,何況如今李家鎮宅的狐仙已經溜了。
按照他對妖狐的了解,李家囚禁它多年,它一旦得到自由怎么著也得報復一二。
沒有報復心的妖狐,還有臉自稱騷狐貍嗎?就像不記仇的蜜獾,還有臉自稱平頭哥嗎?
即使妖狐不報復李家,李家也完蛋了,他們家族崛起全靠向狐仙許愿,如今他們沒了狐仙的庇佑,以后等著在商場上被坑吧。
暴發戶很容易成破落戶,何況李家還是靠開掛才爆發的,沒了掛,看他們家怎么應付商場那群比狐貍還奸詐對手。
總之,李家完犢子了,他才不怕事后李英的報復。
一行人都沒想到王七麟如此干脆利索的拒絕李英的要求,全懵了。
反應過來后肖十四偷偷的向周圍豎起大拇指:“七爺硬啊!”
“你試過?”楊大嘴悄悄問道。
肖十四忸怩道:“要是七爺不介意的話,我愿意。”
王七麟又去天字號牢房觀摩,他指著滿屋子的花問道:“這里的花是怎么回事?”
牢頭大腳點頭哈腰的說道:“回七爺的話,您也知道咱這小牢實在骯臟不堪入目,之前章大人念李大人的舊情,知道李大人受不了這等惡劣環境,于是讓我給他把牢房打掃一遍,并放了許多鮮花來去味。”
王七麟又問:“是章如晦讓你放入的鮮花還是他親自放入的鮮花?”
“他讓我放進去的。”
“這些花哪來的?”
大腳說道:“我從大頭兒家的花園挖的,應該沒問題吧?”
王七麟不說話,他也不知道有沒有問題,反正一堆鮮花跟牢房氛圍不搭配。
至于所謂的改善牢房環境?章如晦若是對李英這么好,那怎么不把他軟禁在家?
他揮揮手,讓大腳找人把所有的花先搬去驛所:“官服先不要動。”
這攤在地上的官服最是古怪。
他讓竇大春領路,前往同福客棧去查看章如晦暫住的房間,他想這房間里總能查到一些東西。
同福客棧今天張燈結彩,門外掛著一支足有兩丈的大木桿子,上面挑著一面旗:本庫選到蜀地有名高手酒匠,釀造一色上等醲辣無比高酒,呈中第一,惠謝品鑒。
王七麟問道:“這是做什么?”
竇大春道:“哦,客棧從蜀地新進了一批烈酒,這是在招呼客人。”
王七麟恍然,打廣告呢。
章如晦是高官,同福客棧以天字號上房招待他,這房間占據客棧三樓的半邊江山,推開門是一扇山水婉轉的屏風,繞過屏風一間豪華大房間進入他們眼簾。
房間里頭收拾的干干凈凈,床鋪折疊的整整齊齊,莫掌柜的看見后愣了愣,道:“章大人一直沒有蓋被子?”
王七麟問道:“何出此言?”
莫掌柜的快步走到牙床前指著被褥上黃綠色相間的絲綢道:“請大人看這處絲巾,它叫玲瓏巾,取自‘寶殿網珠窗戶,華蓋狻猊床座,金碧斗玲瓏’。您瞧,小店上房的玲瓏巾都有獨家折疊手法,一為掩住床座上的狻猊、二為擋住被子好看。”
“因為它是裝飾被子的,所以一旦要打開被褥就得拿掉它。而章大人自從入住不許我們進他房間,那自然就沒人給他疊過玲瓏巾,迄今玲瓏巾還完善,那他自然沒有用過被褥。”
竇大春下意識問道:“問題來了,章大人晚上蓋什么?或者他不用蓋被子?”
楊大嘴低聲道:“說不準他都不用睡覺,昨夜我親自盯到子時,期間這位大人一直坐在書桌前。”
王七麟去看書桌,上面有四書五經、有筆墨紙硯,但硯臺干涸、紙張空白。
他打開書籍看。
所有書籍嶄新,沒有一點翻閱痕跡,更別說留有批示了。
很不對勁!
這個章如晦壓根不是在這里讀書,那么問題來了,他到底在書桌前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