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麟哂笑道:“本官與你有什么交易可做?”
鄭板英苦笑一聲道:“呵呵,這是一筆雙贏的大交易。你不要將案件擴大化,且要幫忙保住我將軍府的名聲和柳家的財富,謀害祖先生的罪責我自己來擔,按朝廷律法,任打任殺。”
王七麟哼笑。
瑪德智障。
鄭板英又說道:“作為條件,我不會交代出火焰身樽者和野狖孤墳魔畫的消息,不管是被送入衙門還是被你們聽天監收押,我都不會再與任何人透露它們的消息。”
他頓了頓,再度苦笑:“這兩樣東西,我們鄭家送給你了!”
王七麟心里一動,但他果斷搖頭。
這兩樣法寶是寶貝,可是他有造化爐這個大寶貝,并不想將自己置身于危險境地,免得泄露出關于造化爐的蹤跡。
謝蛤蟆給他使眼色。
他知道這兩樣法寶的珍貴性!
鄭板英之父曾經是領兵將軍,而‘領兵將軍’是個武將官職,并不是說他領過兵的意思。
領兵將軍是禁軍總統帥,官職正二品,這放在地方上就是一方大員、封疆大吏,所以才能攢到這兩樣東西,否則不管是江湖門派還是什么豪族,想要得到任何一件都是難如登天的事。
王七麟注意到他的眼色,坦誠的說道:“道爺,這兩樣東西咱不能碰,鄭先生以后肯定要被下大獄的,到時候他只要透露出我拿了火焰身樽者和野狖孤墳魔圖這兩件事,朝廷就會讓咱吃不了兜著走!”
鄭板英急忙說道:“王大人多慮了,我不會說出它們的存在,因為我不想再給我兒子、給我家找麻煩了!”
說到這里他頹然的抱住了腦袋喃喃道:“我一輩子,只想安安穩穩做個富家翁,只想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可是我爹卻遺留下這么兩樣東西讓我看守,我當時就知道,它們會給我家帶來滅頂之災!”
“所以算了吧,該我背的罪我背上,不要牽連到我將軍府和我兒子,讓他好好過日子吧,有柳家的財產,足夠他這輩子活的安安穩穩。”
“這就夠了!”
謝蛤蟆嘲諷的笑:“無量天尊,你確實不敢將這兩樣法寶的消息傳出去,一旦讓拜圣火教知道是你家奪走了人家的鎮教法寶,他們會將你家殺到滅族!”
鄭板英面如土色。
這才是他想要與王七麟做交易的真正目的,不是雙贏,而是單單為了自己。
他不能讓火焰身樽者和野狖孤墳圖的真正主人知道他們鄭家過去的所作所為,否則肯定要遭受殘酷報復!
所以他不敢冒著這個風險,將這兩樣法寶的消息透露出去,哪怕是透露給聽天監也不行。
這種情況下對鄭家來說最好的方法就是,將這兩樣法寶交給別人,對鄭家而言這是禍水東引。
徐大湊到王七麟耳畔說道:“七爺,這交易可以做,你把這兩樣東西交給朝廷對你有啥好處?萬一以后桓王家那小子真相仗勢欺人強娶綏綏,你還得跟朝廷反目成仇,到時候把這些法寶交給朝廷,等著讓朝廷用這些東西來滅咱?”
王七麟心里一動。
這個倒是問題。
他又想到當初在吉祥縣鸚鵡洲外趙霖給他的叮囑:朝廷有意打壓聽天監,要想保住自己擁有的一切,就得想方設法去擁有更多!
念頭一轉,王七麟猛的反應過來。
他已經決定接受這筆交易,但不會這么輕易接收他的條件。
于是他做猶豫樣子說道:“你現在可以與我做交易,以后你見到了太霸大人,你又會賣掉我與太霸大人做交易,到頭來……”
“王大人多慮了,我怎么敢這么做?”鄭板英苦澀一笑,“先說這兩樣法寶如今都在你的手里,以后即使我與太霸大人做交易,又有什么依據,他又怎么會信我?”
“再說,我的目的僅僅是保住將軍府與犬子,何必非得得罪你一個朝廷當紅才俊?我怎么能冒著犬子被你報復的風險,再去胡亂折騰?”
“而且我若是將火焰身樽者與魔畫的消息透露出去,豈不是給我府上找麻煩?這消息一旦擴散,肯定會有人以為我府上還藏有其他法寶,到時候犬子怕是命都保不住!”
王七麟皺起眉頭,做依然很猶豫的表情。
鄭板英起身哀求道:“王大人,請你看在我兄長為國捐軀于沙場、看在我家乃是忠良之后的份上,給我家保全顏面,給我家保留一條血脈!”
話到這份上,王七麟點頭道:“好,這交易我做了。”
鄭板英得到他的承諾后欣慰一笑,失魂落魄的坐回牢房床上,蜷起雙腿將腦袋夾在膝蓋之間。
三人離開驛所牢房,徐大忍不住豎起大拇指道:“七爺,高還是你高,明明是篡奪人家的傳家寶,結果還得人家來求你。”
王七麟糾結的說道:“這兩樣東西我才不放在眼里。”
他這點說的是實話,如果不是擔心以后可能會與朝廷發生矛盾,他不會貪圖火焰身樽者和魔畫。
現在來看,他怕是會得罪朝廷,不僅僅是劉穩對綏綏娘子有賊心這件事,更重要的是他要查倒懸軍兩千英魂之死的真相!
倒懸軍的被害肯定是朝廷旨意,到時候他無論如何要給這兩千英魂討個公道。
他又想到了鄭不世和柳氏嬌娘的婚姻,這兩人當日在驛所里表現的情投意合、相濡以沫,可是最終卻是如此殘酷的下場……
想了一通后,他忍不住感嘆道:“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啊。”
徐大也感嘆:“七爺,讓你這么一說,大爺想做個盜墓賊。”
王七麟告誡他道:“朝廷有律法,盜墓賊一概處斬。”
徐大咂咂嘴琢磨一番,覺得還是狗命要緊。
聽天監從外地調了一名鐵尉來上原府任職,名字叫做譚勝勇,據說修煉的是腿上功夫,江湖諢號天殘腳,一腳劈出,金石為開。
他在工作上的座右銘就是:沒有妖魔鬼怪是一腳不能踢死的,若是一腳踢不死,那就再來一腳。
謝蛤蟆知道后說他應當是北地譚腿一脈,腿上請有鬼神,功夫兇猛精悍,一腿踢出勢不可擋,素有‘譚腿四只手,神怕鬼見愁’的江湖傳奇。
最厲害的是譚家最高修煉法門叫踢天弄井,修煉有成單靠一只腳能上飛九天下入九幽!
譚勝勇還沒有趕到,但上原府的鐵尉等于是換任了,于是太霸將王七麟從皇家別苑守衛處給調走了,這樣一旦譚勝勇趕到,他可以隨時去京城赴任。
得知他離開,世子劉穩表現的很友好,還特意出來給他送了一份厚禮:一把寒光閃爍的長柄苗刀。
他說得知王七麟以長刀出道,但在與白虎圣對戰時候兵刃被毀,于是特意將自己早年收藏的一把軍中苗刀送出做替換禮物。
王七麟對他充滿警惕,這貨曾經坑過自己,而且相信以后還會再來坑自己!
不過該收的禮物得收下,他要是拒絕世子的禮物那就是打桓王的臉。
于是他微笑道謝,將長刀收下交給徐大。
徐大抽出苗刀,刀身上是細膩自然的云紋,陽光之下,銀輝照耀能閃瞎狗眼。
而當徐大揮舞苗刀,這把刀劈開空氣后竟然發出如泣如訴的詭異聲音,讓人聽了下意識的精神恍惚。
這點很神奇!
“好刀。”王七麟不得不給出公道的評價。
接替他護衛工作的是太霸手下另一位鐵尉,叫做戴冒,完成交接后他讓徐大等人先行回驛所,自己則帶上綏綏娘子在上原府城內溜達。
他在這里上任不過兩個月,甚至還沒有將這座府城給轉完,然后就要離開了。
仔細回想加入聽天監后的日子,王七麟苦笑道:“從鄉里開始一直到郡府,我在任何一個地方停留的崗位都沒有三個月,這算什么?走馬觀花。”
綏綏娘子笑嘻嘻的說道:“這算你高升的快呀。”
王七麟搖頭道:“你可能不信,我對權力并沒有很強烈的欲望,只是我覺得我擁有一些適合保護百姓安寧生活的能力,這些能力不應當被浪費……”
他頓了頓,握著綏綏娘子的手說道:“我還是希望帶你和八喵、九六、十咦一起去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然后雇上他四十個五十個傭人,過看他們劈柴擔水、種田牧羊的日子。”
綏綏娘子笑道:“奴家還以為七郎你要自己去劈柴擔水、種田牧羊。”
王七麟擺手道:“我不行我不行,我做官以前一直干這些活,實在對這些活不感興趣。不過咱可以雇傭黑豆,黑豆喜歡干活,到時候給他弄一群豬,讓他去放豬,然后咱想吃豬肉了就宰一頭吃。”
綏綏娘子輕聲說道:“黑豆有你這個舅舅,真是太幸福了。”
王七麟放聲大笑,但笑著笑著又郁悶起來:“這次我去京城不能帶上你們了,你和爹他們先在這里暫住一些日子,等我定下去哪里赴任后,把你們接過去。”
綏綏娘子點頭。
王七麟說著發愁起來:“升遷太快也是煩人事,唉,總是換地方,也不能好好的過日子。這次銅尉不知道要做多久,也不知道要在哪里能停留多少日子,如果以后還是隔兩三個月換一個地方該咋整?”
有老漢扛著個糖葫蘆架子走過,綏綏娘子趕上去問他糖葫蘆價錢,給他幾個銅銖買了兩支糖葫蘆。
回來后她遞給王七麟一支,說道:“別發愁啦,開心點,別被‘以后怎么辦’給嚇到,以后那么長,它不是想出來的,是過出來的。”
她含住糖葫蘆輕輕咬了一口。
紅唇比糖葫蘆還要嬌艷。
王七麟想要咬一口。
然后他咬了一口糖葫蘆。
沿著文略大街,兩人從西邊走到東邊,又從東邊出發往北走,繞著上原府走了一圈。
上原府南面是城墻,這是城防重地,自然不許尋常百姓上去。
還好王七麟不是尋常百姓。
這一刻他又感覺其實當官挺好的。
特別是上了城墻后領兵的校尉看到他后急忙行禮,烏壓壓一支隊伍全半跪在地。
王七麟還禮請他們起來,低調的擺手笑道:“我就是來溜達一下子。”
校尉抱拳道:“請大人隨意溜達!”
站的高望的遠。
站在城墻往外看,城外大河如碧玉寬腰帶環繞這座城池。
年后一直沒有雨雪全是大日頭,氣溫竟然升的挺快,曾經覆蓋著冰層能跑馬車的大河融化了。
不過融化還不徹底,流淌的河水席卷著大大小小的冰塊緩緩的向東流動,水道中有小船隨波蕩漾。
這是春季打魚人。
春魚瘦,但是滋味鮮美,它們一個冬天被困在河底,不能吃喝,魚腸都清理的干干凈凈了,這時候最適合撈來燉湯喝。
王七麟提議道:“咱們也去撈幾條魚回去燉湯吧?”
綏綏娘子欣然點頭:“好呀,最好是鯽魚,春鯽燉湯不光鮮美還很有營養。”
他們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出城門,到了城外一股風吹來,王七麟嗅到了清新的味道。
土地上已經長出了草芽,一些老樹也稍微的有了些綠色。
春季真的來了。
王七麟挺詫異的:“今年草木發芽的怎么這么早?”
人群里有老漢接話道:“去年雪大,雪融化了水大,把草芽子灌的好,所以長出來的就早。”
王七麟笑道:“那地里莊稼豈不是發芽的也早?”
老漢嘆氣說道:“早呀。”
王七麟聽到他語氣不對勁,納悶道:“莊稼發芽早不是好事嗎?老先生為何這么愁悶?”
老漢瞅了他兩眼說道:“一看你這娃就沒種過地。”
旁邊又有人笑道:“他年紀輕輕,即使種過地也不知道里面的說道。”
這人講解道:“莊稼發芽早可不都是好事,春季缺水,春雨貴如油嘛,可是苗子不管這些,它們往外長就要喝水,沒有水喝那就長不好。”
“而且今年正月快過去了,老天爺一滴雨都沒落下,唉,草木發芽又早,這恐怕是個旱年。”
老頭垂頭喪氣的說道:“我們鄉里有先生算過了,今年是九龍治水,恐怕是大旱天。”
這句話王七麟倒是懂。
人世間降水靠龍行云散雨,對它們來說下雨是干活,于是九龍治水就會出現一個和尚挑水吃、兩個和尚抬水吃、三個和尚沒水吃的道理,九龍互相指望,各個偷懶,最終結果就是各地都沒有水吃。
眾人行走著很快分開,王七麟沖綏綏娘子無奈一笑,說道:“今年各地少不得龍蛇作祟,你看著吧,我們聽天監今年要忙了。”
河邊許多頑童在玩鬧,老實點的擎著魚竿在釣魚,鬧騰點的拿著石頭打水花,能折騰的竟然跑去玩跳冰棱的游戲。
這游戲很危險,頑童們要往河中流淌的大冰塊上跳,誰跳的冰塊多、誰跳出去的遠誰就牛逼。
王七麟看到七八個孩童站在河邊指著冰塊嚷嚷,便趕緊警告他們道:“別往上跳,這很危險的,你們看看現在這河水多冷,掉下去會淹死的。”
一個胖嘟嘟的男孩吼道:“別嚇唬人,我們都會游泳。”
旁邊的孩童挺起胸膛說道:“對,我們力哥號稱水庫浪子,每到夏天他就要去西邊的聞淶水庫抓魚摸蝦,能摸許多呢。”
胖嘟嘟的男孩傲然一笑,指向河里的冰塊說道:“今天哥能跳八塊!”
孩童們紛紛驚呼:“臥槽!”“牛逼!”
男孩扭頭看看綏綏娘子,說道:“好看姨姨,你別跟這個小膽子的人,他不是個男人,我才是男人,你跟我吧。”
綏綏娘子失聲笑,蛾眉曼睩翩若驚鴻,八百姻嬌百媚生。
她腰肢輕扭向男孩走去,男孩激動壞了,臉色漲得通紅,一時手忙腳亂。
王七麟搖頭,原來是個小叼絲。
綏綏娘子走到他跟前俯下身湊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以后要叫姐姐哦,再叫姨姨就把你扔到冰水里去!”
她伸手拎起男孩就像拎起個水壺,走到河邊伸出手臂晃了晃,又把他給放回地上,最后還幫他整理了一下褶皺的衣衫。
男孩呆若木雞。
其他小孩可不害怕綏綏娘子,或者說他們不害怕這樣漂亮嫵媚的一個大姑娘。
孩童們早熟,一個個吆三喝四、人五人六的還要繼續跳冰凌,王七麟一看這是一群熊孩子,于是他便將聽雷神劍準備了出來。
當先孩童跳上最近一個冰塊,王七麟捏劍訣,聽雷撞上冰塊,冰塊就炸了。
孩童落在水中,冰涼的水頓時沒過小腿。
王七麟喝道:“你們爹娘把你們養到這么大不容易,別讓他們傷心,趕緊滾回家去幫爹娘干活。”
但是孩童們正是叛逆時期,壓根不聽他的話,他們知道得罪不過這個成年人,于是跑去別的地方還要跳冰凌。
見此王七麟不管了。
旁邊垂釣的老漢搖頭笑道:“這是河里有水鬼要找替身,這幫孩子鬼迷心竅了,你怎么勸都沒用。”
王七麟笑道:“這河里還有水鬼嗎?”
老漢說道:“哪條河里沒有個水鬼?”
王七麟與他攀談幾句,看他帶了兩根釣竿想買一根去釣魚。
老漢搖頭拒絕,說他擅長雙手釣,左手一根右手一根正合適。
王七麟勸說道:“釣魚要多不在魚竿,真正的好手不用魚竿一樣能釣上魚來。”
老漢說道:“老頭子釣魚五十年,從沒見過不用魚竿也能釣上魚的。”
王七麟將八喵拖了出來,說道:“喵爺,給他開開眼界!”
八喵懶洋洋的在河里找了塊石頭跳上去,然后將尾巴伸入水里開始勾搭過往魚蝦。
老漢驚訝:“你這只貓會釣魚?”
王七麟笑而不答。
短短半柱香時間,八喵小屁股一扭,水下跟炸了個水雷似的,一道水柱騰空飚起!
一條大鯉魚赫然在水柱中。
八喵屁股再扭,尾巴跟鞭子一樣甩過,抽在鯉魚頭上將它給抽到了岸上。
直接給殺掉了。
一條龍服務。
王七麟撿起大鯉魚沖老頭笑:“開冰鯉,怎么樣,大爺,換一條釣竿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