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莉媽愿意住這個鄉間的別墅,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姥姥老寒腿,一年四季得住熱炕。
兄弟姊妹伺候,秀莉媽不放心,就放心她自己,她也住慣了有熱炕的房子。
沒有辦法,秀莉爸只好在村頭買這么一塊地,專門給她媽建這么個帶熱炕的別墅。
原來,他也在這里住的時間多一些。自從有了春梅,鄭秀莉就和他翻臉了,硬生生就把親爹給攆了出去。
他不走,鄭秀莉就走,寧肯在同學家凍著,也不回家。
沒法,秀莉爸只好回城里的家。直到鄭秀莉出去上大學,這才敢回來。
可和城里春梅住的時間長了,感情深了,扔不下,還是在城里的時間多。
這個鄭秀莉,也不知道這是幫她媽,還是害她媽?
但不管怎么說,春梅更年輕,也更漂亮。
晚上大家吃飯,也是在有熱炕的炕上吃。
姥姥坐最里面,秀莉媽和鄭國霖一頭一個,鄭秀莉搬把椅子打橫,她得不時的去廚房做菜。
東北人的規矩,這菜沒有一次就上齊的。一個吃的差不多了,才會去做第二個。
這大概和這里的嚴寒天氣有關,怕菜一次上齊了,一時吃不了,就變涼了。
鄭國霖家吃飯,都是坐椅子的。
過去老山西人吃飯,喜歡蹲著吃。就是有椅子,也得腳拿上去,蹲在椅子上吃。
這大概是因為過去太窮,能一日三餐吃上飯,是個光榮的事情。
于是,吃飯的時候,就走到門邊蹲著吃,讓過往的鄉里鄉親看見,他們家有飯吃。
如此代代相傳,就養成了蹲著吃的毛病。即便在家里的椅子上吃,不到門口蹲著了,也要蹲在椅子上吃,那樣好像更舒服一些,吃的更飽。
這都是上一代人的習慣,鄭國霖不蹲著吃飯,他坐著吃。
可東北人在炕上吃飯,肯定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把雙腿盤到屁股下面坐著。
這個工夫,沒個三五年恐怕練習不出來。怪不得鄭秀莉雙腿雖然那么長,可特靈活,可以把腳丫子直接放到鼻子下面去聞,原來都是這么盤腿坐著練成的。
鄭國霖這么坐著,可就受罪了。
一會兒工夫,腿就麻了。可把腿伸開,他腿也不短,能通到丈母娘那邊去,這個難受啊。
還是丈母娘通情達理,看出來了,就說:“國霖啊,要不你和秀莉換換,下地做椅子得了。”
鄭國霖如蒙特赦,趕緊下地坐椅子去了。
鄭秀莉做的第二道菜,是小雞燉蘑菇。小雞是秀莉媽自己養的,蘑菇還是自己進林子采的松蘑,還有樺樹耳,還是好吃。
怪不得鄭秀莉老念著要回來,她家里的飯食香啊,這是城里花多少錢都吃不到的。
后面還有蒸血腸,鍋塌豆腐,老虎菜,油炸土豆絲……每一樣都饞人。
最后,鄭秀莉還弄一盤子蒸餃,獐子肉的,更香!
東北人都喝酒,秀莉媽喝,姥姥也喝。
怪不得鄭秀莉酒量大,原來是家庭熏陶。
大家吃著菜喝著酒,喝差不多了,秀莉媽就跟鄭秀莉商量:“你看,你帶著女婿回來了,雖說還沒正式結婚,可證也領了不是?咱明天是不是把你姨,你舅,還有你姨姥姥他們那家都叫過來,熱鬧熱鬧啊?”
鄭秀莉終于把鄭國霖給騙到自己家里來了,心里美的沒治沒治的,這時候就什么都好商量了。
她就說:“行啊,趕明兒個我和國霖陪著你,屯子里挨家親戚都走一走,順便叫他們過來吃飯唄。我們車里一大堆禮物呢,挨家送些去。”
秀莉媽就趕緊答應著,然后好像想起什么來了說:“咱住著這屯子可是你爺爺家的,你堂叔叔、堂大爺,還有姑姑,大爺爺,二爺爺,你不去看看呢?”
鄭秀莉說:“那就看唄。”
秀莉媽就說:“那咱明兒就不能回你姥姥家,得現在這屯子里走走。”
鄭秀莉說:“行,媽你自己看著辦。”
秀莉媽就又說:“哎呀,咱在屯子里走,你爸不回來,這可都是他們家親戚呀!”
鄭秀莉的臉就冷下來。
“那就不去了。”她說。
秀莉媽說:“這可都是正經八百地你們家親戚,你大老遠回來不去,將來不得落埋怨呢?”
“你明知道是我們家親戚還說這么多!”鄭秀莉就不高興,“那不也是你地親戚嗎,還變且(客)了咋滴?礙他什么事兒啊?”
秀莉媽就不敢多說了。
鄭國霖看不下去,就說鄭秀莉:“怎么跟媽說話呢?”就沖秀莉媽笑,“媽,秀莉喝多了,您別跟她一般見識。這酒有點辣,估計度數不低。”
秀莉媽就說:“這是屯子東面她三叔的燒鍋,自家紅高粱釀的,正經八百糧食酒,前年送我兩壇子,我一直舍不得喝,等秀莉領你回來喝呢!”
說著話,就一個勁沖鄭國霖擠眼。
鄭國霖明白,那是想讓他勸鄭秀莉。
感情這小霸王不光跟他是小霸王,在家連她媽都不敢惹她。
可鄭秀莉真要發飆,他也不怎么敢說話啊。
琢磨半天,他就端起酒杯來,對鄭秀莉說:“秀莉,來,咱敬姥姥一個,祝她老人家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鄭秀莉的確是有點酒了,但離喝醉還差的遠。
鄭國霖說的有道理,她就把酒杯也端起來,舉到她姥姥跟前喊:“姥姥,你孫女婿敬你酒呢!你米勒一口就中!好好活著,過年暖和了,我接你去大城里住去!”
姥姥已經糊涂了,耳朵也不好使,只認得秀莉母女倆,別人根本不認識。
看著秀莉沖著她張嘴,就滿臉堆笑:“好,好,好。秀莉呀,有空就回來,你娘想你,姥也想你呀!”
直接就驢唇不對馬嘴。
喝了這口酒,吃幾口菜,鄭國霖就說:“來,秀莉,咱再敬媽一個吧?養你這么大,不容易。咱得祝媽一樣健健康康,永遠快樂,也得感謝媽,養你這么個好女兒!”
鄭秀莉就樂,沖她媽舉起杯來說:“媽,你女婿可好了,啥事兒且由著我呢。你就放心吧,跟著國霖,我不會受委屈的。”
秀莉媽臉上笑著,心里卻暗暗叫苦。心說還指著鄭國霖管住這死丫頭呢,看這模樣,還是個怕媳婦的,比她爹還慫,這可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