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成熟了。
也變臟了。
只是這種話軒轅說不出口。
尤其是在蚩尤面前。
深吸一口氣，軒轅暫時摒除了腦海中的雜念。
“蚩尤大哥，帶酒了嗎？”
“當然帶了！”
蚩尤大笑：“你我相逢，豈可無酒？”
一邊說著，蚩尤一邊伸手從腰上接下酒囊，塞給軒轅。
“最好的苗酒，這些年來部落中釀酒的工藝又改進了一些，保證比你當初喝過的更過癮。”
拔出酒塞，軒轅喝了一口。
熟悉的味道。
卻更加辛辣，也更加香醇。
當初他們初遇時，便是這般把酒言歡，喝的也是蚩尤隨身攜帶的，九黎獨有的苗酒。
把酒囊還給蚩尤，蚩尤接過酒囊，也是對著嘴就灌了一大口。
隨便用袖子抹了把嘴，蚩尤道：“我說軒轅賢弟，多年不見，你怎么跟個悶葫蘆似的，當初你可不是這樣。”
上位者不可多言，喜怒不形于色，如此方可讓臣屬心生敬畏，此乃御下之道。
軒轅下意識的就想要這么回答。
然而話將出口，他才反應過來面前的人是蚩尤。
這番道理說給任何人聽，都有可能覺得很有道理。
但是蚩尤，恐怕會覺得這是在放屁吧？
心里自嘲了一番，軒轅反倒覺得輕松了許多。
他從蚩尤手中拿過酒囊又喝了一口，笑道：“大概是最近肩上的擔子太重了，有些乏了吧。”
這是軒轅在重逢之后第一次露出笑容來。
看到軒轅笑了，蚩尤心中的些許擔憂也是放了下來。
他笑道：“男子漢大丈夫，些許擔子怕什么。你我生在當世，就是要擔當大任的。”
“蚩尤大哥說得對。”
軒轅笑道。
他仿佛又找到了當初的感覺。
誰還沒意氣風發，心懷豪情過呢？
兩人就這么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著酒，說著閑話，恍如當初。
然而酒終歸會喝完的。
最后一滴酒液流入軒轅口中，讓他眼神略微有些恍惚。
居然這么快就喝完了嗎？
蚩尤也是看到了這一點。
他笑道：“看來下次我要多帶點酒了，多年不見，軒轅賢弟酒量見長啊！”
軒轅把空了的酒囊還給蚩尤。
他其實多年未曾碰過酒了。
從自陳都回來以后。
然而今日和蚩尤痛飲，他卻沒有半點感覺到不適。
這大概就是酒逢知己吧。
拍了拍屁股，軒轅從草地上站了起來。
他看著依舊坐在地上的蚩尤，極為認真的說道：“蚩尤大哥，此番為了奪寶，我有熊部落高手盡出，甚至還請了幾位關系極好的外族大羅金仙相助。”
為了這件逐鹿之野中即將出現的人道至寶，有熊部落幾乎匯聚了所有高層修士。
而請外族大羅金仙相助，這更有熊部落的一大底牌，是機密無比的事情，甚至連有熊部落一些高層都不知道。
現在軒轅就當著蚩尤的面這么說了出來。
坐在草地上的蚩尤仰頭看著一臉認真的軒轅，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
他豪爽不假，但這并不代表他就沒有頭腦。
軒轅的異常從一開始他就感覺到了。
只是他不在乎罷了。
然而現在軒轅這種架勢......
蚩尤沉默了一瞬，他看著軒轅，問道：“所以呢？”
軒轅迎著蚩尤的目光，沒有半點回避的意思。
“所以請蚩尤大哥到時候不要留手。”
不出所料的回答。
但是蚩尤還是問了一句：“為什么？你拿還是我拿，有區別嗎？”
軒轅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只是道：“當初在陳都外，我就自知不如蚩尤大哥。不過我好歹也接受老師的教導這么多年了，我想看看現在我和蚩尤大哥之間的差距。所以，請蚩尤大哥，到時候不要留手。”
他知道蚩尤從來沒有把他當過競爭對手。
但他一直都在想著追上，甚至是超過蚩尤。
他知道只要自己肯開口，不管是眼前的人道至寶，還是那人皇之位，以蚩尤的性格都不會在乎。
但是他想要的，不是蚩尤讓來的，而是他自己爭來的。
“有這個必要嗎？”
蚩尤低頭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把你當兄弟，我覺得你懂我，我們可以一起聯手振興人族。和這些相比，什么人道至寶，什么人皇之位，其實都不重要。”
“我懂你。”軒轅看著蚩尤道：“但是你不懂我。”
“或者說，我不配讓你懂我。”
“蚩尤大哥，你知道嗎，你活成了我最想成為的樣子，而我卻活成了我曾經最討厭的樣子。因此，只有堂堂正正的擊敗你，我才有資格與你再度并肩。所以，接下來，請蚩尤大哥，不要留手。”
“哈哈哈哈！”蚩尤突然大笑。
他看著軒轅，伸出拳頭：“軒轅賢弟，你說你變了，但我卻覺得你一點都沒變。來吧，挑戰我，擊敗我！我等著你！”
軒轅同樣伸出拳頭，兩拳相碰。
“一定！”軒轅道。
說完，軒轅轉身離開，沒有半分留戀。
望著軒轅的背影，蚩尤拿起酒囊往嘴里倒，然而倒了半天他才想起酒剛剛已經喝完了。
搖了搖頭，蚩尤喃喃道：“只要還能有這般自信，這般豪情，你就還是我認識的那個軒轅啊，放心吧，我不會留手的，因為這是我們的約定。”
從草地上站了起來，蚩尤轉身朝著九黎部落的營地走去。
既然說好了不會留手，那么他現在也該回去部署一番了。
暮色下，兩道身影相背而行，越走越遠。
然而他們心里清楚，此時的分離，是為了他日的并肩。
只是誰也不知道，他們能否再度站在一起。
蚩尤是一個無比驕傲的人，所以他完全能理解軒轅的驕傲。
正是因為這份驕傲，他說不會留手，就真的不會留手。
那么，軒轅能擊敗他嗎？
蚩尤相信軒轅，但是他也相信自己。
所以他不知道。
他覺得軒轅也不知道。
那就讓最后的結果來證明一切吧。
你我放手施為，其他各安天命。
兩道身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荒野之上。
夜幕降臨。
黑夜之后，黎明終將到來，只是不知這黎明，又有幾人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