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到了余連今時今日的能力,在此關鍵時刻,心中也難免有了波瀾。他分明地聽到了紋章機的警報聲,這是機甲感受到了某些狂暴的能量正在匯集的危險。
紋章機的探測系統終究只是煉金和科技產物的結合,它們捕捉不到什么沸騰的血海,卻感受到溫度地提高。
下一個瞬間,那澎湃而熾熱的黑洞,開始移動了。
直到這時,余連才干受到了撼人肺腑的爆炸沖擊,仿佛星穹的天幕都在這次絢爛的綻放而破碎了。
方圓千萬里的虛空,都在凹陷下去,來自深淵的吸力從翻騰的血潮中無聲地溢了出來,就像是一張無形無相卻又無處不在的堅韌大網,鋪展開來籠罩在了靈能者的頭頂。
在這個時候,就連余連都難免有了一絲錯覺。他覺得,自己所在的整艘蒂芮羅人勇進號,都像是一條即將在暴風中傾覆的小舟似的。而他,不過是這小船上的螞蟻。
或許,是那撕裂了星空的沖擊波顯得勾玉夸張了,便完全掩蓋了已經延展到了身下的禁錮之力。等到他愈加遲鈍的意識有了感覺的時候,便赫然發現,自己已經踩在了方面用最高純度的水銀構成的湖面上。
自己落在了湖面之中的倒影上,卻被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來的紅線扯住了身體。自己的倒影,便像是被控制住了所有動作的木偶似的,肢體僵硬,笨重,甚至還扭曲出了恐怖的角度。
余連感受到了關節上的一絲疼痛,但心情依然平和。他確信,如果自己不是七環靈能者,這一次敕令之后,自己的身體一定已經在扭曲中徹底壞掉了。
“這一點都不像是星界騎士團長的打法。”余連道。
“我是個過渡的團長,給真正的騎士看著位置而已。”蓋蕊貝安公爵的笑聲依舊溫潤如清風拂面,從不像是在刀劍相向的戰場之刻:“我盡責任。”
“所以,這就是開始了。”米薩羅上將道,他的聲音宛若是轟然而來的雷霆。
不知道何時,他雙手分別個出現了一柄雙頭的原子光矛。搖曳著崩壞氣息的四柄紅色的能量刃已經和洶涌的血色黑洞融為一體。隱約的黑色絲線,代表死亡的絲線從那漩渦中探了出來,全部都指向了余連的心臟和咽喉。
余連稍微活動了一下手中的臨光,將金黃色的光矛反手壓在了身后。他現在依舊覺得身體遲鈍,關節隱約作痛,情緒更是平靜得像是打了一百針安定似的。
而這個時候,米薩羅上將開始沖鋒了。
他胯下的穹溟龍扭動著順滑的身軀,仿佛鬃毛一般的細小觸須不斷流動,仿佛昆蟲一樣的六對復眼在那三角形的頭顱上閃爍著妖冶的冷光。幽靜的冷光之后,更多的氣息開始膨脹,構成了最大的
緊接著,星空之中,翻騰飛舞的猛烈雷光蔓延到了血氣之上,將死亡的氣息沿著黑色的絲線流轉了下來。
這位出生普通公民家庭的帝國將軍,技巧雖然殺機彌漫,但氣勢卻又堂皇大氣得很。在這一刻,平靜的余連感受到了安靜的死亡氣息,卻覺得一切萬事萬物都是安泰的。
他曾經也是體會過死亡的。
在那個藏在新大陸某個寂靜星空之中,那個守護著星空秘密的神獸,也如此賜予了自己無力到絕望的毀滅感。
如果不是真的體會過這種感覺,現在自己的心神已經被震懾住了吧。
所以,人總是會死的,可畢竟不是現。余連一咬舌尖,讓一口血氣在最終蔓延。于是,血氣便也同樣回到了他的眼中。
緊接著,他的眼中同樣也抹上了血氣。從那震動天地的沖擊中,從那遮天蔽日的血霧中,余連確實看到了清晰的,正在蕩漾的死線。
他咧開嘴,綻放出了大笑,然后揚起了腿:“告訴你們一招小孩子打架的動作!”
他現在的動作非常自然,就像是完全沒有受到任何控制似的,兇猛地跺在了地面上,跺在鏡面上那個似乎被紅線控制,化作了提線木偶的余連的“鏡像”。
仿佛由水銀構成的大地上,就這樣出現了崩裂。就像是凍結的冰面在突如其來的地震中崩潰似的,那細密的裂縫不斷地綻放,蔓延和撕扯。鏡面也崩潰成了無數的結晶,向著虛無的深空散落。
余連再次站在了蒂芮羅人勇進號的裝甲上。他的腳下,至少五層以上的各種合金構成的裝甲板上,已經出現了明顯的凹陷。凹陷帶出了裂縫,裂縫下還有火光在閃爍。
他再次抬起了頭來的時候,便只見控制失敗的公爵女士已經乘龍掠到了視線的邊境,而視線的最中間,米薩羅上將的攻擊已經到了面門上了。光刃未落下,爆炸的沖擊波已經開始擠壓自己的甲胄了。
當然,同時也在擠壓身下戰艦的裝甲。
這可并不僅僅是將軍的能力,而是那條穹溟龍的力量。這頭仗著三角形腦袋,擁有六對復眼,但頭上沒有傳統意義上的血盆大口,只有一對口器的幻獸,純粹從外觀上看,其實更像是一頭中線足有二十五六米長,且還長著厚實鱗片的超大號鰩魚。
余連自己是很難明白這玩意到底是“龍”在哪里的。
無論如何,這卻依舊是罕見的具備靈性屬性且能肉身橫渡星空的“龍”種,除了能把帝國最快的紫電龍戰機也甩的吃灰的高速,它最實用的能力,就是能著增幅主人的靈技法的威力和射程以及擴散范圍——僅限于力場和溫度類型。
在它的作用之下,澎湃的沖擊力已經波及到了勇進號的裝甲上。于是,余連本來便伸出其中的凹陷,便頓時又陷進去了三分。
然而,在這個時候,余連的身軀卻再次化作了虛影,像是幽靈一樣從沖擊構成力場漩渦中鉆了出去。他就這么迎著米薩羅上將的光刃,飄到了穹溟龍的龍背上。
金黃色和血紅色光刃翻飛在了一起,明明是以一敵四,但速度和技巧卻彌補了數量上的不足。晨曦般的耀眼光輝已經完全壓制了抽搐的血霧。
翻涌血潮仿佛遭到了切割,甚至連那鰩魚一樣的星龍,也在空中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聲里——當然,后面那這一段其實是勇進號船內士兵們的腦補。他們這些凡人,現在只能望著這宛若神明之戰的一幕,除了感慨自己是在“看上帝”也別無他想了。
確實,這樣高層次的高環靈能者全力開戰,哪怕是靈能者也是很少能見到的。現在的他們,當然也就只剩下心驚肉跳,以及神往和恐懼了。
他們再一次認識到,靈能者和普通人之間,就是存在如此巨大的差距,就是存在無法逾越的天塹。這已經不是食物鏈上位和下游的差距了,分明就是生命層次的不同,是神明和凡俗的差別。
可是,也有一位眼尖的年輕炮手道:“我看哪,這米將軍是要糟啊!加了一位大團長也是要糟。”
然后,他就被自己的長官一巴掌扇到了后腦勺上。
“糟不糟,這難道是你能討論的嗎?”
這個小插曲在現在不會造成什么影響。不過,卻總有活泛的人會回過神來,會在其他人失語的時候開始琢磨:“這難道不是偉大的靈能者老爺在給我們表演竄天猴嗎?”
他們當然會被自己大逆不的想法震得瑟瑟發抖,但這或許又會變成某種祛魅的種子。誰又能知道呢?
當然了,在這個時候,也總有更眼尖的帝國士兵可以看到,又有數位星界騎士騎著龍趕到附近了。
偵查儀器甚至根據騎士們的紋章機花紋,確定了他們的身份。一共趕到了五位,三位四環,一位五環,一位六環的圣者。那位六環的圣者還是大名鼎鼎的帝國武術世家,特羅諾侯爵家的當主,他本人還是星界騎士團的武技長,帝國裝甲擲彈兵作訓總監,姑且便可以理解成800萬帝國禁軍總教頭吧。
當然,帝國軍中的“教練”、“教頭”以及“總教頭”之類的,大大小小還是有好幾位的,但特羅諾侯爵確實是最強的一位。
如果只是論靈能武技的話,他幾乎可以認為是帝國乃至全宇宙最強的那幾人。
這位幾位騎士騎乘的是焰翼龍和耀晶龍,造型甚至比穹溟龍還要華麗不少,但速度卻慢了一些,到了現在才趕到。
不過,正因為是到了,蓋蕊貝安公爵似乎是覺得自己又可以支棱起來,還真就驅使自己的坐騎又飄了過去。
當然了,身為大團長,她只是站在自己的龍背上,背后浮起了兩柄仿佛戰旗一樣的虛影,居高臨下俯視著正在纏斗的兩人,等待著機會。
她等待了許久,又或者只是停留了瞬息。在這個時候,白熱化的戰斗已經攪亂了所有人對正常物質世界的一切感官。
可是,耐心的大團長女士確實等到了時機。
無色光從旗幟上揚起,透過她的身體。因為無色,所以無相,因為無相,所以瞬息便至于。那絢爛的強光穿過了彌漫的血霧氣,將敵人的身影倒映在了透明的光幕上。
他的每個動作,仿佛都清晰且遲緩了下來。于是,本來已經險象環生的米薩羅上將,頓時便又挽回了不少局面。
而這個時候,特羅諾侯爵也已經離開了龍背,像是一個真正的武斗家似的,縱身掠向了兩人纏斗之所。
他的手里提著一柄平平無奇的仿佛是門板一樣寬大厚重的巨劍,但身姿卻又靈動自然,如果不是裹著一身機甲,便真的很想古風古韻了。
“破曉之龍?吃老夫一劍!”他發出了咆哮聲,即便是通過意識海傳來的念話,也宛若洶涌而來的暴風,吹得精神的世界的靈性火焰都在蕩漾。
余連用眼角的余光瞟向了新的敵人,頓時從那古樸的大劍,以及赤紅涂裝的機甲上辨認出了來人。
“我當是誰呢?不就是吉莉妹子的舅姥爺嗎?也是布琳和吉莉的劍術老師。上輩子倒是和在家含飴弄(重)孫的老人家談笑風生甚至還騙了幾招劍術,但這輩子卻居然沒機會見上一面。”
余連居然有了一種見到古舊的感覺,但卻已經來不及打招呼了。這位老劍豪的劍鋒還沒有過來,靈性構成的劍氣便仿佛呼嘯而來的彗星似的,砸向了自己的面門。
相比起公孫家的靈劍,特羅諾侯爵家的隕劍,走的這樣彗星撞地球的路子。
而真正可怕的是,明明是這樣的攻擊,卻似乎根本波及不到就在旁邊的米薩羅上將。
“痛快!”余連哈哈大笑,卻絲毫沒有準備閃避的意思。
這一刻,在場的騎士們都不由得覺得:要不是侯爵大人年紀畢竟是大了,已經快八十了;要不是靈能修為的說服力確實不太高,六環也只是剛到圣者;真正適合當團長的其實是他老人家的。
壓陣的騎士們抬頭看了看站在高空放風箏但就是不親自頂上去的女公爵,心中有些悵然。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資深騎士,總是覺得,騎士團不該是這樣的。
可是,他們現在又能做什么呢?大約也只能期盼吉婭菲爾快快長大了吧。
……是的,現在全銀河帝國的靈能者們都在期盼著那位“猩紅彗星”升到七環的那一天。呈幾何時,他們還可以多期待一個沙梅恩,但這位從覺醒就萬眾矚目的天才,已經漸漸是掉隊了。
蒂芮羅勇進號上的普通士兵們,倒是不知道開始歡呼,都覺得局面穩了。當然,自然便又有疑惑的愣頭青提出了質疑:“這,我記得一艘龍船最多可以帶上一個排的龍,還能給兩個班的騎士老爺維持整備的。”
當然也會有懂行的人告訴他:“你也說,這是最多的情況下了。如果真的全部動員了,煉金物也得當電池燒了啊!”
“而且,這種戰場,穿銀邊家的騎士老爺都摻和不了,可是得披金甲的。”
“哦哦,你又懂了?”
“我當然懂了,武俠劇里面都是這樣。高手對決,一般雜兵難道摻和?《群星劍神》的最后一步,劍神和龍頭老魔巔峰決戰的時候,觀戰的人甚至不敢上他們的星球呢。”
“那特么不是禁片嗎?”
當然,以上的對話很快便被全艦劇烈顫抖給打亂了。他們現在畢竟還在戰艦上,依舊還在承受地球人主力艦的炮擊,同時也必須要防備敵人雷擊艦和戰機的襲擊。
可這個時候,艦長卻接到了報告,說是戰艦右舷,有一個扇區的副炮被摧毀了,是會露出一個防御死角的?
“防御死角?哪里來的死角?”
“就,就是敵主帥剛剛登陸的地方啊!他和幾位閣下已經交上手了。超凡震蕩的余波已經摧毀了我們十二個炮塔。”炮術長道。
“還有三個水兵室。”二副道。
“對,還有一個團的沖鋒隊員。特么的他們為什么要在哪里待命?我要槍斃沖鋒隊總監!”大副大聲咆哮。
“已經無所謂了,修不好了。”損管組長吶吶道。
“震蕩?”艦長沒有完全聽明白。
“是的……剛才的感覺,就像是敵主帥,用身體接住了特羅諾侯爵的劍勢,然后把力道傾斜到了戰艦上。”大副吶吶道。
“這,這分明已經是神祇之間的交戰!我們既然是凡人,不是應該退避嗎?”損管組長依舊是一副被顛覆了三觀的樣子,表情充滿了崩潰的破碎感。
“你往哪里去避?這分明就是神明,把我的船當做了戰場啊?”二副一副快要哭起來的樣子。當然了,如果不是艦長已經擺出了誰哭我就斃了誰的表情,他現在說不定是真的要哭出來了。
“各單位堅持住!呃……效仿跳幫戰模式,關閉各艙門隔離室。所有單位,主要規避靈能者們的戰場。”艦長開始下令。
當然了,靈能者們的戰場會移動得很快的,至少一定比凡人快,但這可不是他們可以考慮的問題了。
另外,戰艦外層的防護火力出現空窗死角的問題,這本就不是他們所能解決的問題了。
然后,當半分鐘過后,一架紅幽靈戰機從這個死角鉆過了防御網,低空滑翔了數千米,將一發質子魚雷丟進船體的傷口,直接摧毀了一門主炮的時候,艦長也只能無助地被地震扔在了地上,隨后爬起來哀嚎道:“快,快去請霄龍號的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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