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大殿外,陳長庚等府官見大王心意已決,無不是紛紛再次勸諫道。
“大王,您是高皇帝之后,貴為大王,焉能降敵!”
“請大王為我大明皇家的顏面全義!”
“大王,你必須死啊!”
原本還是長揖的府官,紛紛跪在德王面前,試圖勸說他回心轉意。
話說的已經再直白不過,德王不能降,他只能要死!只有如此,才能保全大明的顏面!
“顏面、顏面,難道要讓孤眼睜睜的看著滿城的百姓慘遭東虜殺害嗎?”
心意已決的朱由樞作勢就要走出去,可跪在地上的陳長庚再次起身跪在他的面前。
“臣請大王全義啊!”
“你這人,豈能如此逼孤……”
眼見著大王被陳長庚攔住,那邊起哄的宗室中立即有人沖過去。
“大家伙一起護著大王出城,可別讓……啊……”
叫嚷聲突然變成一聲慘叫,那人的眼睛睜大,只見胸前不知什么時候刺出了一截劍尖來,那劍尖還滴著血。
“啊……殺人了!”
大殿前頓時亂成一團,無論是跪著的、站著的,無不是眼巴巴的看著被殺了的奉國將軍。
這是怎么了?
眼見一個人就這么死在自己的面前,朱由樞的臉上再沒有絲毫血色,驚恐的說道。
“誰、誰……”
左腿蹬著那人的后腰,用力抽出劍來,也顧不上殺人后的震驚,為了活下去朱國強只能硬撐著。
“是我殺了他!”
“朱慈穎,你,你,你怎么能殺你叔……”
哦,原來那個人叫朱慈穎啊。
看著兒子手提帶血的寶劍,朱由樞的目中盡是不信,待看清他左手抱的是什么后,那雙眼睛睜大,連忙跪了下去。
“不孝子孫叩見高皇帝!”
左手抱著朱元璋的牌位,右手提著劍,見朱由樞跪了下去,朱慈穎這才松下口氣。
請出朱元璋的牌位也是迫不得已,畢竟,朱由樞是德王,要是他鐵了心獻城,自己這性命可真就保不住了。
在這濟南城里頭,誰能鎮得住朱由樞,讓他不敢獻城?
也這只有這塊牌位。
牌位雖然是木制的,可是對于古人來說,卻有著特殊的意義,就像現在。拿出高皇帝的牌位,任誰都只有跪的份!就像當年在這濟南城上的鐵鉉拿出高皇帝的牌位一樣。
看著黑壓壓跪了一地的宗室、府官,朱國強用仍然滴著血的劍,指著地上的尸體,大聲喊道。
“大家聽著,這混帳東西居然想要裹脅大王降虜,已經為本殿請高皇帝之靈斬殺,我德藩世代受濟南百姓奉養,要是降虜,如何能對得起驅逐韃虜的高皇帝,如何對得起濟南百姓!自此之后,誰再敢言降敵,雖是宗親長輩本殿也必將請高皇帝之靈,殺之!”
口中說的是“宗親長輩”,可朱國強的眼睛卻盯著德王,盯著他名義上的父親,要是他還敢降,那可就別怪“兒”不孝了。
跪在地上的朱由樞聽見兒子的話,簡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他那個與自己一樣,成天醉心于詩畫中的兒子嗎?
“噠!”
一滴血,從劍尖上滴了下來。
看著地上的血滴,朱由樞的臉色一陣白一陣紅,揣摩著兒子剛才的話,他該不會是想對自己下手吧!
這,這不孝子!
瞧著兒子兩眼通紅的模樣,再看著地上死不瞑目的堂弟,朱由樞心底一寒,立即作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好,我兒不愧是高皇帝之后,一言警醒為父,我德藩受濟南百姓奉養一百七十年,是絕不能降虜的,若不然可真愧對高皇、愧對百姓了!來人,傳本王令,王府所有男丁,全部上城墻,若是誰再敢言降,殺!”
原本拼命勸阻大王不成的陳長庚等人,看到世子手中的牌位,心想道。
早知道這么簡單,便直接請出高皇帝的牌位得了。至于世子手中仍滴著血的劍,自然也就是視若無睹了。
“臣等遵命!”
在府臣紛紛領命時,看似有了些膽氣的朱由樞又看著朱國強問道。
“我兒,這接下怎么辦?”
瞧著體重遠超過身高,連走路都有些困難的德王,朱國強知道這人肯定指望不上,能不能活命,關鍵還是要看自己。
“父王,你只管居中調度,其它的便交給我便行。”
對于這個安排,朱由樞并沒任何抵觸,而是欣然接受,畢竟,對于只會書畫的他來說,讓他上墻守城,實在是太為難他了,況且,就是剛才見到血的時候,他都感覺有些暈眩。
不行,又,又暈了!
“來人,扶大王往室內歇息!”
幾名宮女攙扶著朱由樞離開祠堂后,朱國強就看著那些穿著各色官袍的官員,他們都是府中的府官——一色的文官,當然,也有陳無敵那樣的武官。
“陳千戶,咱們兵中一共有多少兵馬?”
想要守住這王城,就得先弄清楚自己有什么底牌可打。
“回世子殿下,按明律府中只有儀衛司一軍,軍額名為一千七百人,實際只有一千五百余人,還有八百先前調來的守陵兵。”
盡管驚訝于世子表現,但陳無敵仍急忙如實答道。
“世子,府中還有青壯太監200余人,可供驅使。”
答話的是個太監,那太監是張全,是大王的貼身太監。
“世子,王府城墻下尚還有數萬避難的百姓,其中不乏青壯,世子可放其進城,招青壯上城協助守城。”
陳長庚立即于一旁說道,清軍第二次圍城后,就有不少百姓避入了王府城墻下,只盼著大王開恩放他們進入王城躲避兵火。
“好,告訴他們,只要他們人愿意上城守城,就讓他們的家人避入王府。”
相信重賞之下的必有勇夫的朱國強,又扭頭對長吏說道。
“先取出十萬兩銀子來,凡是上城守城的兵丁賞20兩,守城的百姓,每人十兩!守住王城,本殿、到時候本殿必定另有重賞。”
什么銀子之類的,全都是身外之物,在朱國強看來,現在最重要的是守住王府,唯一讓他慶幸的,恐怕就是這德王府修建于濟南城內,筑有高大的城墻與護城河。即便是外城破了,憑著這王府的城墻,也能守上一陣子。
“還有……”
瞧著那二十幾位仍在院中的宗室,除了自己剛才殺的那個還算是青壯,其它人不是老的老,就是小得小。
人呢?
不對啊,不是應該有幾千人的嗎?
朱國強又問道。
“我德藩的所有的宗親都在這?”
“回世子,德藩雖有郡王四人,已經有鎮國、輔國、奉國將軍11人(1),無名無祿宗室三十五人……除了先前奉王命往四城守城的寧海王朱常沺、泰安王府奉國大將軍朱常汴、泰安王府奉國將軍朱常淓、臨朐王府奉國將軍朱常漛,其它藩內宗親都在這了……”
陳長庚的話,讓朱國強愣了下神,他沒想到府里的宗室那么少,更沒想到,居然還會有人上城守城,估計現在也是兇多吉少了。
他們兇多吉少,那自己呢?
“世子、世子……”
失神的功夫,朱國強聽到身旁有人喊自己,是陳千戶。
“請世子到屋中,小的為世子披甲!”
(1)按王世貞皇盛明事述記載。德王府有德王1人,郡王5人,將軍7人,郡縣鄉君5人……家族挺大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