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濟南初定,城中難民無數。
十數萬衣食無著的難民等著官府的救濟,一場大火讓他們失去了一切,銀錢、房屋。
怎么辦?
大基建唄!
如果說另一個世界教會的朱國強什么道理,那就是大基建。如果一次不行,那就再來一次。
尤其是在這個時代,大基建——需要大量的人力。
修城墻、建官廳、修城內外的道路,都是大基建,甚至還不需要多少磚頭。除此之外,朱國強甚至濟南外城規劃建設了一個體育場,這座體育堪稱是大明第一座專業的蹴鞠場。
一提到蹴鞠,后人似乎都覺得那是宋朝的事,至于明朝,似乎就沒有蹴鞠的事。
可事實,蹴鞠就是在明代發展至高峰,論其流行,更是遠勝于宋代,可謂男女老幼全員參與,非但有廣大的群眾基礎,又與商業利益緊密相連。
明朝的蹴鞠運動,不僅有男足,而且有女足,甚至連青樓女子水平都很高。
就連名著.j*梅中都有描寫,西門慶外出吃飯,遇到圓社(蹴鞠是圓的,蹴鞠俱樂部又被稱為圓社)成員,于是足球隊員就來拜見大老板,西門慶說“你們且外邊候候,待俺們吃過酒,踢三跑”。
西門慶酒足飯飽之后,就去蹴鞠了,然而此時青樓女子李桂姐也準備參加蹴鞠,圓社隊員拍馬屁說,“桂姐的行頭,就數一數二的,強如二條巷董官女兒數十倍”。顯然,要說明朝蹴鞠運動有多普及,某“梅”里的這句話一語說破。至于明朝女人裹小腳一說,也給點破了,別說是把腳骨裹變形了,就是拉個女足名將讓她穿雙高根鞋,也肯定踢不成。
而且明朝的女子踢足球盛行,也遠甚于后世,在陳繼儒太平清話中記載,“以女流清芬,挾是技游江海”,就是憑著球技全國各地打比賽。明朝最牛的女足隊員叫彭云秀,打遍天下無敵手,甚至男足都以與她同隊踢球為榮。
可見,大量明朝人愛踢球,數量可能超出想象,普及的程度甚至超過今日。而且明朝的蹴鞠運動,延續了宋朝的情況,不只是單打獨斗,而是有自己的組織。*×梅中的“圓社”就是其中之一,對明朝來說,只缺少一個“全國性的足協”,下面各市的足協(圓社)可能早就自發組織了,甚至還有商家贊助各地足協,支持他們舉行活動。
不過,足球這項運動,在滿清入關后,滿人認為蹴鞠可以讓漢人串聯密謀造反,所以順治口諭“即行嚴禁”,乾隆又明令禁止,加上清朝不準漢人聚集超30人。最終,風靡中國2000多年,市井百姓紛紛參與的蹴鞠運動,就這樣被滿清搞到了滅絕。
至于另一個世界的史書中,為什么不提蹴鞠在明朝的大流行,恐怕就是不可描述的原因了。
不過,來到這個世界的朱國強,在王府里頭看到有宮女踢球時,在得知蹴鞠在大明朝居然是項百姓喜聞樂見的運動時,聯想到后世不爭氣的國足把祖宗的臉都給丟完了,趁著“大基建”的功夫,自掏腰包建起了大明朝的第一座五千人體育場。
在體育場興建的時候,朱國強直接從另一個世界拿來了足球。然后在王陵那這的養濟院的操場里立樁設網,劃出一塊足球場,以供少年們平時玩樂,既能消耗其剩余精力,又能鍛煉團體配合能力。
當然,至于蹴鞠的玩法,那也是朱國強從另一邊帶來的足球的玩法。因為大明朝的蹴鞠本身就有很多玩法,所以新規則是很容易被接受的。后來那座搭有多層木椅的體育場建成后,養濟院的少年隊在這里和濟南幾家“圓社”進行了多次比賽,先后贏得了冠軍的事實,讓新玩法在濟南風行起來。
相比明朝主要展現球員個人技巧的玩法,后世的玩法對抗更激烈、更講究團體配合,加之看起來爭搶極為兇狠,對于看慣了個人秀球技的蹴鞠比賽的人們來說,激烈的對抗更具有觀賞性,隨著運河商道暢通,“濟南球風兇狠”的名氣傳到各地。這間體育場也迎來了南直隸等地的球隊,跨區比賽時常舉行,對于濟南市場來說,自然也就多了一個娛樂耍玩的地方。
每當有比賽的時候,可以坐五千人的體育場里頭到處都是人頭攢動,甚至有百里之外的平民聞訊前來觀球。
反正不收門票,人越多越好,等到形成風氣后,自然也就可以掙錢了,其實,即便是現在不收門票作為投資人的朱國強,也沒少掙錢,比如體育場內外的商鋪租金,比如他名下的兩支球隊。雖然掙得不多,但最重要的是培養愛好體育的風氣。
普通的老百姓需要早早的搶位,但是有錢人的座位是固定的,也不怕來得晚了被人搶座。只要稍微花上點銀子就成,對于本身就挺喜歡足球的朱國強來說,看球,也是少有的幾項娛樂,所以,他倒也時常來到自己的包廂里,欣賞著球場里的比賽,今天的比賽是他的“勇者隊”對揚州的“卿云隊”,主場比賽當“勇者隊”進球時,看球的百姓自然興奮的大聲叫好,震耳欲聾的叫好聲,只讓人忍不住沉浸其中,甚至就連朱國強自己也走到扶攔前為自己的球隊加油。
瞧著世子爺大聲為球隊加油,劉化光便打趣道。
“世子爺這般賣力給他們加油,要是他們再不贏的話,比賽一結束,就直接跳大清河算了……”
劉化光的打趣讓朱國強哈哈笑道。
“績來,輸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看……”
手指著球場上坐在觀眾席上那些激動的叫嚷著為球隊加油的人們,他語氣認真的說道。
“你看百姓情緒如此激昂,這才是我所要的結果。”
劉化光不解道。
“哦?世子爺這是何意?”
“柔弱!”
吐出這兩個字后,朱國強笑道。
“績來,上次建奴入寇,橫行千里,如入無人之境,所過之處,百姓無不是引脛待戳!這是為何?是懼怕建奴兵威?所以才引脛待戳,坐以待斃?民風如此柔弱,又怎么能抵抗的蠻夷入寇?哀其不幸,但怒其不爭,所以從建奴退兵后,我一直在考慮,怎么才能轉變柔弱的民風!”
在后世時,每每看史書中數以萬計百姓跪地求饒引脛待戳的記載時,朱國強都會長嘆民風柔弱如此,又怎么可能不亡國,要是民風強悍,別說是幾十萬滿人,就是幾百萬、幾千萬又能如何?
其實,民風的柔弱,說白了,還是因為文明太久了,以至于忘記了野蠻。整天說道著文明,說道著博愛,那樣的話語,到最后自己也被迷惑了,認為這個世界就是大同,就是文明博愛,就是和和美美一家親,結果自己把自己玩到坑里了。
說到底,文明和野蠻本身就像陰陽一樣,是互存關系,是平衡關系。
怎么樣才能喚醒百姓心中的血性?喚醒百姓心中野蠻的一面?
在這一點上,偉人很早就給出了答案——“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只要持以這種看似有些奇葩的教育理念,也就足夠,君不見近現代強國,基本上都遵循了“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的教育精神,在學科教育上玩命精致,在體育運動上則玩命野蠻,不僅支持各種體育比賽,而且尤其鼓勵競爭式、沖撞式的比賽,看似不起眼的體育,在野蠻其精神中發揮的作用,遠超出外人的想象。對抗性越激烈,就越如此。
甚至在朱國強看來,羅馬的衰落和關閉角斗場有直接的關系,當熱血沸騰的角斗比賽消失時,羅馬人都沉浸于嘴炮了,帝國的公民開始了“能動嘴就不動手”的“文明生活”,帝國自然也就衰敗了,因為蠻族在那里動手,在那里動手!
最后,蠻族憑著野蠻崛起了,野蠻征服了文明,然后野蠻受到文明的影響,開始拋棄野蠻投身文明的時候,新的衰敗又開始了,然后另一個蠻族憑借著野蠻,成為新的威脅,然后再一次實現了野蠻的征服。
無論是中國也罷,歐洲也好,大抵上,就是這么一個過程,文明和野蠻的角力中,文明程度越高反而越吃虧,越野蠻越戰便宜。無論是剛走出森林的女真,還是蒙古人,亦或是現在的滿清,不都是明證嗎?
于心底感嘆著歷史的變遷,感傷著文明的進程一次又一次被野蠻打斷,億兆黎民成為蠻族“赫赫戰功”,心情激動間,朱國強說道。
“假如我們不夠野蠻,蠻人會用刀槍殺死了我們,還要用手指著我們骨頭說:
“看,這是奴隸!”……”
深吸一口氣,朱國強的雙目微斂,手指著體育場上正在爭奪著足球,甚至不惜直接撞倒對方球員,以保護已方球員的進攻,每到這個時候,觀眾們就會發出激動的吶喊聲,這種熱血沸騰,正是他所需要,他想要就是這種對野蠻、對暴力的渴望!
“所以,我以為“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這才是挽回民風,喚醒血性之必然,而野蠻……你看這比賽……”
順著世子爺手指的方向,看著球場上那些激烈爭搶,甚至不斷發生身體碰撞的球員,看著如癡如醉,激動吶喊的觀眾,劉化光似乎明白了世子爺的意思。甚至他也注意自己每次看球時的心情也會激動不已,甚至熱血沸騰。
其實按照后世人類學家的觀點來看,人性之中本身就有“獸性”,只不過平常被理智、被文明、被法律給約束著,可是這種野性很容易被喚醒,這也是為什么世界各國在激烈的體育競賽過程中,都是如臨大敵,都會出動大量軍警維持秩序的原因,嘴上說法是太激動了、難以控制!
其實,就是野性回歸。是野性的釋放。
如果一個人文明太久了,面對暴力侵害時,大多數人會選擇妥協,會恐懼,會害怕,這或許就是億兆百姓跪地引脛待戳的原因。可如果喚醒了他們內心野蠻的那一面呢?
就像那些平常文質彬彬,甚至西裝革履,裝得像模像樣的“足球流氓”一樣。他們恐怕會亢奮的發泄壓抑良久的野性,或許他們抵抗不了蠻族的殺害,但是有千百萬奮起反抗,蠻族還有可能維持他們的統治嗎?
而為了喚醒百姓的血性,激起他們的野蠻,朱國強引入足球還充分借鑒了早期的足球規則,這是一項融合足球、橄欖球、摔跤的早期運動,就像現在……在球門前,爭搶、摔跤、沖撞就已經開始了,場面越是激烈、摔跤……不,是對抗越是激烈,觀眾就是越是激動。
激動人心時刻,也是野蠻的氣息在他們心中被喚醒,被激發的時刻。
野蠻!
就讓野蠻的力量來的更猛烈些吧!
看著年過半百的劉化光沉浸于那種“野蠻氣息”中,看著這個曾經散盡家財募兵守城的舉人,激動的面膛發紅時,朱國強在心中吶喊道。
就是這時,包廂的門打開了。
看到石磊走進了包廂,于是便示意他到包廂內的小隔間里。接著,他的心情就被石磊帶來的消息給打斷了。
“什么?建奴正在調兵遣將?”
眉頭緊鎖,朱國強心里不疑惑起來,按照史書記載,松錦大戰明年才開始,今年按說清軍應該不會有什么動靜才對啊。
“消息準確嗎?”
“世子爺,內衛成立后,小的就命幾個府里的好手,裝扮成商人到了遼東包括盛京在內的幾個地方,他們都發回了情報,說清軍正在調兵遣將,估計是有大動作。”
石磊謹慎的報告道。
“世子爺,現在內衛草創,在建奴內部還沒有眼線,所以,目前只知道建奴是盡發全國之力,會不會是想要一舉奪寧錦?”
“今年?現在……”
抬頭看著天空,片刻后朱國強才說道。
“四石,去年是幾月開始下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