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劉良佐死了!”
牟文綬聞言一下就炸了,驚聲道。
“他,他劉良佐可是堂堂總兵官,德世子怎么說殺就殺了!”
軍戶出身的牟文綬,與劉良佐一樣,憑借軍功升至總兵官,兩年前與劉良佐一同馳援和州,擊破張獻忠,兩人也算是熟悉,盡管他不屑于劉良佐殺良冒功的行徑,但是聽說劉良佐被殺了,難免會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甚至好一陣心驚肉跳。
他作為鳳泗總兵官、右都督府右都督,駐鳳陽。要是德世子過來,拿他的腦袋立軍威,到時候可怎么辦?
史可法看了他一眼,又繼續說道:
“非但如此.....德世子還書信與老夫,除了說劉良佐守河無能,殺良冒功,已經將其斬殺外,劉良佐軍中兵士一觸即潰,按律以潰兵論斬,所以他為正軍法,便推行抽十殺一法,殺了兩三千逃兵!光是掛在槍桿上的首級,就是兩三千之多,人首如林,實在是駭人聽聞啊!”
“什么?”
牟文綬倒吸一口涼氣,那怕就是久經戰陣的他,也被嚇到了。
“兩三千顆腦袋?這也太狠了吧?”
“狠?”
史可法一下沒聽明白,愣愣地看著牟文綬。
“殺人立威啊!”
牟文綬說道。
“兩三千逃兵的腦袋,就這么一下子砍了下來,剩下的人,誰還敢不從他的命令?……這他么的也太兇了吧?一下殺了兩三千老兵,這些兵可都是久經戰陣的老兵啊!啊!我明白了,德世子恐怕是想要抓兵權!好嘛,這一下幾萬大軍就到手了!”
牟文綬的話讓史可法心底一緊,想了想,點點頭道:
“一定是這樣的……德世子雖長于王城,可心狠手辣如此,屢屢殺人立威,表面上看似蠻橫,實則是為了軍權,殺文官是為了讓地方不敢對其不敬,殺將領、兵卒是為了奪兵權!這,這當真是司馬昭之心……不能不妨啊!”
“這可如何是好?”
牟文綬試探著問。
“要是他到了鳳陽,到時候,指不定鳳陽各地的人馬都被他籠絡一空,手握雄兵十數萬,到時候……這天下誰人能怎么得了他?”
史可法明白牟文綬在試探自己,于是嘆了口氣道:
“德世子雖是藩王世子,看似無品無官,可宗室清貴非常,我等雖有皇命,可絕非我等所能抗,為今之計,當然是絕對不能讓他籠絡鳳陽各路人馬,一但他手握齊聚鳳陽的十數萬人馬,就絕非大明之福……”
沉吟片刻,史可法又說道。
“牟總鎮,你是鳳陽總兵官,是中都諸鎮之首,抗御虜賊之事,你要多做準備,但是你要切記,萬萬不能讓德世子奪了兵權,對他要小心防范才是。”
苦著臉,牟文綬皺眉道。
“大司馬,我也就是一個總兵,他劉良佐也是一個總兵,殺良冒功,不過只是德世子殺人的借口,我鎮中兵馬三萬余人,只要他德世子想找我麻煩,還愁找不到理由借口,到時候,他若要殺我,我能怎么辦?我要是敢反手,犯藩之罪,我能擔得起,可手下的將士誰人敢擔這個罪名,恐怕就是他殺了我,將士們也不敢動手,到時候,這兵權還不是被他得了?”
其實,這就是宗室與尋常官員最大的不同,那怕宗室只有一個名義,可就是這個名義,也足以讓大多數人不敢輕舉妄動。
“哎,這個我自然知道!”
史可法摸著須髯,頓了頓,然后說道。
“本部堂已經想好了,這中都是絕對不能讓他過來的,現在鳳陽一帶還有黃得功、等鎮人馬,外加江南各地云集人馬,足有不下十五萬大軍。再過一陣子,洪督師領兵十萬大軍南來,就有二十五萬人馬了,這個時候,要是再有陛下的旨意,他他德世子,即便是野心勃勃,恐怕也只能束手就擒了,但是現在……現是絕對不能讓他來鳳陽的,要是他矯言殺我等,奪兵權,到時候你我都是大明的罪人啊!”
其實從接到德世子的信后,史可法真的被嚇到了,盡管他一面在心底念叨著李靖的用兵之道。“古之善為將者,必能十卒而殺其三,次者十殺其一。三者,威振於敵國;一者,令行於三軍。”
可另一邊,他默默的于心底想著另一件事——兵權!
他德世子是不是想要趁機奪兵權!
身為督師南直隸各路兵馬的史可法,是大明的忠臣,他絕不會任由德世子奪兵權的,所以,在一面八百里加急,把德世子矯令殺將奪兵的事情稟報朝廷的同時,他同樣也要思索著如何保證德世子不會矯令奪鳳陽十幾萬兵馬!
可是思來想去,卻沒有什么好辦法,他甚至懷疑只要與德世子一見面,德世子就很有可能以守河不利為由將他斬首,到那時,這鳳陽還能有誰能敢抗拒他的軍命,手握十幾萬大軍,又有宗室的身份,要是他趁東虜南下的機會,坐鎮鳳陽,待東虜回師,他借口抗虜北上,再趁機“清君側”,那他史可法,可真就是天下的罪人了。
不行!
絕對不能讓他奪了兵權!
更不能讓他篡位!
“所以,本部堂已經遣人八百里加急將此事稟報朝廷,不過現在東虜入寇,千里糜爛,驛卒多有逃亡,能日行百里就已經不錯了,所以朝廷那邊的回復估計還要再等些日子,這邊呢,德世子要先穩住他,嗯……”
沉吟片刻,史可法說道。
“東虜過河后,四處糜爛,江北重鎮一為淮安,那里有兩鎮大軍守備,應該沒有問題,再就是揚州,揚州是人口百萬的大邑,天下富庶不過揚州,而且又我大明鹽稅重地,不能不守,所以本部堂已經命他去守揚州!”
“調虎離山!”
聞言,牟文綬連聲說道。
“部堂高明,只要他德世子不來鳳陽,自然也就奪不走兵權,可……末將擔心,德世子要是一意來鳳陽,到時候該怎么辦?”
牟文綬的試探,讓史可法正色說道。
“不從軍命,自然是為叛逆,吾等當為朝廷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