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重殺伐!
離開陳府后,坐在馬車上的朱國強的禁不住冷哼一聲。
盡管不知道是誰給陳無敵灌的迷魂湯,但大致可以猜出來,肯定是有人把心思放到了刑部大牢上,那里面可是關著一百多個文官,那些文官里既然像錢謙益這樣的東林鉅子,也有像謝升這樣的一部尚書,這些人的門生故舊何其之多。外面肯定有人想要營救他們,至于內部當然也有人希望自己放了他們,以籠絡人心。
當然,這種籠絡人心有可能是為自己,也有可能為他們自己,即便是在自己人這邊恐怕也有不少人和那些人有著說不清的關系。
恩師,座師,同窗,同年,同鄉,親戚。自從有了科舉考試,那些人就利用這樣關系生成了一個幾乎涵蓋所有人的復雜關系網。
而這種關系網恰恰是文官群體發展壯大的原因。也是他們能夠在激烈的政治斗爭中能夠處于不敗之地的原因,畢竟,無論是貴也好,武將也罷,它們的關系反而相對簡單一些,要么是親戚,要么是同鄉。至于什么座師同年之類的關系,當然也是沒有的。
數量上的都是再加上密切的關系。讓文官在官場上占盡了優勢!即便是在自己這邊,看似和大明的官場沒有什么聯系,但是,通過所謂的士林,還是和他們扯上了關系!
當然,如果自己一開始的時候直接殺了那些人,這一部的那些人絕對不會說什么。那現在之所以會有所異動,恐怕還是因為看到那些文官被留在了大牢里。
難道世子爺想要用那些人?
朱國強相信,在內部這么想的人肯定還不少!
如果不是想用那些人,為什么留他們的性命?
他們自然而然的也就看到了機會,這個機會不僅僅是幫自己籠絡人才,恐怕也是為了他們自己。他們自己同樣也可以在這個過程中收得人心。
“可惜,你們全都想錯了!”
目光中閃出一道狠色,朱國強自言自語道。
“留他們一條命,是因為還不到殺人的時候,仁義?”
哼了聲,朱國強冷笑道。
“要是仁義管用,還要什么法律!”
冷笑著,想了一會,朱國強便尋思著,要不讓回頭讓府中的人寫一篇文章,專門給“京觀”賀彩呢?,哼哼,說老子殺伐太重,我倒要讓你們瞧瞧,什么是以殺伐為榮!
其實,朱國強還真是以殺伐武功為榮!
或許,這正是他與這個時代人們最大的不同,盡管他也深受文明禮儀的熏陶,可是,學習過歷史的他,自然知道17世紀后的幾百年間,其實就是文明與野蠻的分水嶺,大家一邊玩命的文明,一邊玩命的野蠻,文明是修練自身,對自己的文明,至于野蠻,則是對異族、野蠻人的野蠻,按照西洋人后世的說法就是“文明世界遵從文明規則,對野蠻人自然應該用野蠻人的規則”。
或許,這正是西洋世界近代崛起的根源——他們分得清!分得清什么是文明,什么是野蠻,什么是入鄉隨俗,什么是以彼之身還彼之道!
教化仁義有用的話要刀劍何用?現在他們不習慣。不過是因為自己殺人殺的太少了,殺多了。他們也就習慣了。到時候,自然也就不會說什么教化仁義了。
其實,那天在孝陵獻完建奴的腦袋,彰顯完軍功后,朱國強還是按習慣把上萬具建奴的尸體堆在南京城外,筑起了炫耀武功的京觀。
不過半天的功夫,在馴象門外,一座占地數畝的方型京觀,就出現在南京百姓的面前,百姓們站在這個炫耀武功的京觀前面,他們的心情可謂是復雜至極。
他們固然滿是自豪,但同樣也是心驚膽戰。
這可是萬人冢啊!
這是聚集敵尸,封土而成的高冢!
單就是往這一站,百姓們似乎也呼吸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味!
對于民風柔弱的江南百姓來說,這座京觀帶來的沖擊是前所未有的,凝視著高達數丈的京觀,他們在感覺畏懼的同時,同樣也感受到某種自豪——看吧!即便是建奴猖狂,可又能怎么樣?最后還不是被世子爺筑成了京觀!
在這一瞬間,似乎柔弱的民風也發生了一些改變!
很多時候喚醒野蠻需要用血,要么是自己人的,要么是敵人的!
只有血才能真正的喚醒野蠻!
而只存于史書中的東西,同樣也給那人群中的讀書人帶來前所未有的沖擊。
“德世子實在是暴虐的古今罕見,聽說他在濟南、在遼東、都筑有京觀,德世子如此愛筑京觀炫耀武功,實非天下之福!”
“是啊,我大明講究以德服人,如此暴虐又焉能……”
不等那人說完,就有人大聲反駁道。
“德華兄所言詫異,以德服人,于那東虜蠻夷,如何修德政?如何以德服人?要是他們施以之教化,又豈會殺戮我百姓?”
“正是,正是,東虜,蠻夷也,對蠻夷,就要用蠻夷的辦法,以德服人,施以教化,那也得分人……”
不得不說,有明一代在“華夷之辯”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上,絕大多數明朝人還是能分得清得,大明的政治正確是什么?就是殺韃子。那怕就是到了國家搖搖欲墜的時候,也是不改初心,殺韃子可以,與韃子和談……絕對不可能!
在這個巨大的京觀附近,圍觀的人群中,不僅有普通百姓,有官員士人,當然少不得也有慈悲為懷的出家人,在京觀筑成后,就有和尚到此為其念經超度亡魂,不過,誰都沒有注意到,在這些和尚中,卻有一個人用異常復雜眼光打量著這座京觀……
長江邊,穿著一身僧袍的和尚,凝視著長江,似乎是在那里念著經,也許是在那里超度沉于江中的建奴,出家人慈悲為懷,即便是建奴也得超度一二。
“貝勒爺,奴才說過,漢人狡猾,萬萬不能相信,可是您……”
置身于江邊,曹爾玉不禁長嘆口氣,那天在貝勒爺決定上船離開時,他就留了一個心思,在別人上船時,他剃光了頭發,然后穿著僧袍,得虧他是漢人,說著一口流利的漢話,這幾天冒充著和尚的他,并沒急匆匆的逃過江去,而且寄宿于城外的寺院中,因為父親研讀經文的關系,經文他倒也能說上幾句,所以也沒人注意他這個逃難來的和尚。
躲了幾天后,直到現在風聲不緊后,他才離開寺院,但是在過江前,他還是來到了江邊,祭奠死難的幾萬大清國將士,甚至就連同貝勒爺也沉入了江中喂了魚——他在寺中藏身的第二天,就聽人說貝勒爺一行上萬人,四十艘大海船剛過鎮江就被天雷劈沉了,那一帶水流湍急,以至于船上的上萬將士,甚至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就沉入了江水里!
天雷!
這世上難道真的有神仙?
如果沒有神仙的話,又怎么可能一下子劈沉幾十艘船?
當初他可是親自上船搜查過,船絕對沒有任何問題。可船為什么沉了?
在過去的幾天之中,曹爾玉一直在思考著這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的他后來想去,到最后反而越來越害怕了。
當然,他害怕的并不是所謂的神仙,所謂的火神。
害怕的是自己這么逃回大清國之后,到時候皇上和主子們會不會怪罪自己。
要是到時候他們怪罪的話,又該怎么辦?
恐怕真的是性命難保了。
也正因如此,他才在心里打定主意——他是從江上逃出來的。
當初船被天雷擊沉之后,他和很多人一樣都落入了水中,只不過他相對幸運一些,在沉船的時候抱著一個木板漂到了下游,然后僥幸活了下來。
這樣的話騙得了幾個人?
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他的這個說法能夠被接受,那他就能活下來。
當然,想要活命還要有些其他的功勞。
想到這兒,曹爾玉又特意摸了一下自己背在身上的箱子。那個箱子里裝著幾枚他從戰場上時來的炮彈。盡管重達幾十斤,可是他仍然是走到哪帶到哪,生怕他們丟了。
只要幫主子們造出這樣的開花炮彈。到時候主子們肯定不會再計較自己逃出來的過錯。
當奴才不容易。一個忠心耿耿的奴才更不容易。既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又要千方百計的討好主子們,為主子們辦好差事。這可真不容易啊。
“哎,難啊!”
又一次,曹爾玉把目光投向南京城,他之所以會冒險逃出寺廟,就是因為他剛得知一個消息——德世子要北上了!
要去打王爺了!
無論如何都要給王爺給主子報個信,千萬不能著了那人的道啊!那家伙可實在是太狡猾了,幾萬大軍,就那么讓他給坑沒了,給坑到了江里頭。
心急如焚的曹爾玉,很快就在碼頭坐上江船,過了長江,然后便一路北上,只不過一路北上的他并不知道,其實現在多爾袞的心情同樣也是極為沉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