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陷阱不錯,只不過不是朝鮮人設下的陷阱。
其實從一開始的時候,許致遠就拿自己當起了誘餌,引了這三天,才算把東虜引了上了鉤。
就是為了把這些人引到他精心設計的這個陷阱之中。
至于所謂的埋伏,根本就不是兵,畢竟,他根本就沒有援兵可用。
誰會是他的援兵呢?
姑且不說他們身處異域他鄉,對于國內來說,恐怕早就是死人一個了。所以壓根不可能得到國內援兵。就是那些朝鮮人也是一個個背信棄義的主。根本不可能給他們任何幫助。
怎么辦?
其實從一開始時候,盡管報著必死的心思,可許致遠也明白,靠著千把人,想在東虜身上咬下口肉吃,恐怕還沒咬下去,牙就級崩飛了,指不定連人都沒有了。
怎么辦?
要是擱三年前,他還真沒有什么主意,可是兩天前,山里發洪水的時候,他曾親眼目睹過一場山洪。那些天下著大雨,雨把山體沖垮了,堆積下來的土石擋住了河,幾天后,河變成了湖,再后來又過了幾天,實在撐不住水的土石壩被水沖開了,洪水沿著山谷直沖了幾十里。沿途所有的一切都被沖沒了!
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和東虜硬碰硬,借兵吧!
朝鮮兵不可靠,而且更不可信!
那就借天兵吧!
所謂的天兵就是水!
以水代兵,古往今來不知有過多少,作為在這一帶呆了三年,早就對周圍的地形了若指掌的許致遠選擇了這個山谷。在過去的三天里,軍師一直帶領著其它人用土石堵塞河道,筑起了一道幾丈高的土石壩。
三天,堵積的水或許不能帶來一場聲勢浩大的山洪,但也夠用了。
當然,除了土石壩之外,最關鍵的還是埋在壩子下面的幾千斤火藥。
等了三天,實際上也就是為了這一時刻,幾乎是在看到東虜想要朝山上追大當家的他們時,山上就有人搖動了手里的旗子,土石壩上負責點火的陳得義這才算松口氣——這壩子今天一直在滲水,再這么滲下去,不等東虜過來,指不定就先垮了。
點著了裝在竹筒里的引線,陳得義就拼命的跑著,跑了差不多幾十息的功夫,突然身后傳來一聲巨響,十幾丈高的土石壩被炸上了半空,但真正聲勢驚人的還是被它攔了三天的河水,猛的一下,像是巨龍沖了出去。
因為有山體的遮擋,當這道土黃色的巨龍嚎叫著奔騰著沿著山谷沖下去的時候,尚可愛和他身邊的騎兵們,都以為是中了朝鮮人的埋伏,他們壓根就沒有往洪水上想。
“好家伙,弄了半天,他們欺負了大家伙三天,埋伏就在這哪!”
心底暗叫著不妙的尚可愛,本能的就想要逃走,打仗要打順風仗,這樣的千軍萬馬襲來,那還了得?
“這些朝鮮人什么時候這么會打仗了?”
盡管尚可愛的心里有些疑惑,可是聽著那邊有如滾雷般的聲,聽起來可真像千軍萬馬襲來的聲響。怎么可能還呆在這里送死?
不過這聲音似乎有些不太一樣啊!
盡管他們的心里有些疑惑,可是他們仍然打馬就逃,在逃跑的時候,還是會有一些人回頭看去,這一看不當緊,頓時被嚇的魂飛魄散。
只看到一個白頭的黃色巨龍猛的一下沖出了山谷!
是洪水!
從那里來的洪水!
這個時候,尚可愛和他麾下的兵丁已經顧不了那么多了,他們拼了命想要逃出去,可是本來就累得夠嗆的馬,又怎么可能逃得過這道人工的巨龍!
巨龍沖擊著山谷中的一切,非但山坡上的那些合抱粗的樹木被輕易折斷,甚甚至就連同許多巨石也像浮木似的在洪水的“裹脅”朝著山下沖去。
白色的龍頭嚎叫著追趕著試圖逃跑的東虜騎兵,成千上萬噸的水在狹窄的山谷里沖擊著眼前的一切,那些打馬想逃,卻根本來不及逃走的東虜兵士,在被這條巨龍追趕上來的瞬間,就沒入了洪水之中,那些浮石、飄木就像是巨龍的牙齒似的,輕易的當他們撞得骨碎肉裂,再堅固的盔甲又怎擋得住這樣的自然之力的沖擊呢?
“逃啊……”
盡管尚可愛他們拼了命的抽打著戰翅,甚至不惜用刀子扎著馬身,但總歸還是沒有跑得過這條巨龍,不過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墜落到咆哮著的洪水之中,
尚可愛甚至不知道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至少在被洪水吞噬的那一瞬間,他的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難道是天要亡我?
對于深陷洪水中的尚可愛來說,他的心理壓根就沒有講到這場洪水是人為的。甚至他都沒有在洪水中掙扎多長時間,就洪水的裹挾下撞向了一塊巨石,然后,但隨著一陣劇痛,他也就失去了意識。隨后被裹挾在洪水中的他就和那些石塊一起在洪水中左撞右碰著,還不等他在皇上面前留下個印象,人也就變成了洪水中的一團爛肉。
其實這一切不過只是發生在瞬間,根本容不得陷入洪水中的人有絲毫的掙扎。
即便是偶爾有幾個人僥幸逃到山谷邊的山坡上,還不等他們反應過來,等待他們的就是一陣箭雨,在箭雨的襲擊下下,這些本身就被嚇得夠嗆的東虜兵丁在慌忙閃避中又一次落到洪水里了,落水的瞬間,就撞上了浮石、飄木,那些小的似拳頭,大的似磨盤的石頭在洪水的沖擊下,在洪水里滾動著,飄浮著,同樣也在擠壓著落入水中的東虜兵,將他們的身體擠磨成碎片,就像是巨龍在吞噬著、咀嚼著這些美味的餐點似的。而站在山上的明軍將士甚至能夠看到黃色的洪水中涌出的一團團血紅,他們同樣也被這驚天動地的一幕給驚呆了,他們甚至都不敢相信,這一切是他們造成的。
站在山腰上的蘇士林,看著洪水中的時隱時現的血紅,偶爾還能看到于洪水中飄動的尸體,他的臉色冰冷,但目光中的激動卻是騙不了人的。
這一仗打的太痛快了!
這那里是打仗,分明就是……水淹三軍啊!
只不過,這水太小了點,這兵也太少了些,才一千多人而已,這尚可愛也太謹慎了,怎么偏偏分兵了呢……
就在他的心里犯著這樣的嘀咕時,那邊有人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喘息未定的說道。
“軍,軍師,韃,韃子,韃子從,山谷那,那邊趕過來了……”
壞了!
蘇士林一聽,心底頓時一緊,他的臉色變得煞白!
這,這水勢正在變緩啊!
而趕過來的韃子,那可是真韃子!他們要是這個時候殺過來,一切可就全完了。
“快,快,快去通知大當家的,就說又有韃子過來了,大家伙隨我一起殺韃子……”
就在蘇士林大聲喊叫著,吆喝著弟兄們時,一千多名真達子在蘇那哈的率領下,正在騎馬進入山谷的另一端,
幾乎是在尚可愛揮鞭打馬想要往后逃去的時候,蘇那哈也領著千余騎跟了過來,他倒不是想要和尚可愛搶軍功,就是幾百前東江鎮的散兵游勇而已,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跟過來完全是以防萬一,在他進入山谷后,不一會就聽到了有如千軍萬馬奔騰的聲響,他下意識的以為是尚可愛中了埋伏,于是就立即下令全軍沖擊,可不等他沖上多遠,整個人就傻了眼。
“洪、洪水……”
在蘇那哈他們驚恐的想要轉身逃跑時,已經晚了,盡管此時的洪水勢頭遠沒有最開始時那么猛烈,可仍然輕易的追上了他們,一丈多高的浪頭仍然輕易的把他們吞噬在洪水之中。
盡管沒有了巨石的撞擊,可是對于這些不會水的真韃子來說,那說是一丈多深的水,就是五六尺深的水,對他們而言都是致命的,況且他們的身上還都穿著布面鐵甲,在一開始的時候,他們中有的人還能撲騰幾下,可是身上的盔甲卻是死沉死沉的,像是鉛墜子似的拖著人往底下沉,只有極少數的一些人,拼盡力氣,抱著浮木掙扎著,與洪水抗衡著。
很快,因為山谷變寬,加上距離的關系,洪水終于耗盡了力氣,在水面上到處都飄浮著的尸體,有人的,也有馬的。
當然,還有一些幸存者,畢竟,并不是所有人都沉了底,多少還是有那么幾位幸運兒的,不過他們這會已經沒有了一絲的力氣,只是抱著浮木,在半人深的水里驚惶不定的喘著粗氣。
“這是怎么回事?”
驚魂未定的蘇那哈還沒反應過來,他就聽到山上的動靜,然后他看到有人從山林里穿了出來,他們的手中帶著刀槍,已經沒有絲毫力氣的他,甚至連動都不能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個頭發花白的人走到他的跟前。
“你、你是何人……”
面對死亡時,蘇那哈想當個明白鬼。
“遼東漏刀百姓蘇士林!”
話音落下時,鋼劍已經沒入了他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