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旨意!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方以智沒有朝廷的旨意。不過誰都沒有問,那怕就是德川家光在內的將軍家臣們都沒有問,他們壓根就不在意。
對于德川來說,他需要的天朝使節幫他“正名”,至于那個“小印印”,佛祖保佑,將來德藩指不定就是第二個燕藩,了解漢學的日本人又豈能不知道功高蓋主且又有強軍在手的結果?
況且當年德川家怎么奪得天下?
這簡直就是天賜良機啊。
當年永樂皇帝為什么封足利義滿為日本國王?
說白了,永樂的皇位是“靖國難”來的,足利的室町幕府也是“篡”來的。換句話來說,他們兩個都是得位不正。
在這個圈子里誰最了解中原?日本人啊!
別說他不在乎這個使節的身份不夠光明正大。哪怕他就是代表亂臣賊子來的,對于德川家來說,那也不見得是件壞事呀。
將來德世子要是篡了逆奪了皇位。當了大明天朝的皇帝,要不是“萬國來朝”,那是必須的。德川家要不要大明為其“正名”,也是必須的。兩家完全是互取所需。
朝廷旨意?
大家都是“亂臣賊子”誰在乎?
至于長崎的唐商唐人,他們不過就是平頭百姓,這位爺再怎么著也是大將軍門下的參軍,堂堂朝廷“命官”,小民焉能與官斗,可偏偏現在鄭明寬把這話提了出來。
面對質疑,方以智目視著鄭明寬,唇角輕揚看似將要露出笑容時,突然怒喝:
“好你個鄭明寬,你不過就是福建總兵鄭芝龍門下一家奴,居然敢口出逛言以下犯上,你于倭國境內,質疑方某身份,到底是何居心!”
“啊?”
鄭明寬有些懵逼。
“我……”
“鏘!”
一道刀光閃過,鄭明寬人頭落地。
周圍的人全被鎮住了,門外的日本伺者更是驚愕的睜大眼睛,方以智喊道:
“鄭明寬勾結匪類,妄圖拒捕,已被本使誅殺。李千戶何在?”
李正坤立即跑來,抱拳稟報道。
“末將在!”
方以智冷聲說道。
“你立即領兵去鄭家船上,抄沒鄭家船只,如有違抗,殺無赦。”
“末將領命!”李正坤正色道。
“細川!”
方以智又對聞聲而來的細川說道,
“還請細川將此事稟報奉行,此事是我大明之事,按條約全由我方負責。”
這就是條約的好處,方以智敢殺鄭明寬,不僅僅是因為剛剛簽定的條約讓他掌握著在日唐人的生殺大權,更重要的他知道日本人敬畏強者,他是使臣,要是隨便一個什么玩意就敢質疑他的身份,他還要解釋,到時候日本人又怎么可能敬畏其它使臣?
“小人明白,唐人一應事務,按約皆由使君負責。”
在細川退下時,方以智看著跪在地上渾身顫抖不已的陳沖一,冷笑道。
“陳沖一,你可有話說?”
“草、草民無,無話說……”
陳沖一渾身顫抖道。
其實他與鄭明寬不同,鄭明寬想要鄭家繼續獨霸長崎貿易,聽說設立租界,由明使掌握租界后,在他看來,平虜大將軍染指長崎貿易的舉動是無疑是對鄭家極為不利的,但是他并沒有辦法阻止這一切,畢竟平虜大將軍是大明的宗室。
甚至就連平虜大將軍奪了大員一事傳到家主那時,家主也只是愣了一會,然后便默不作聲了,家主雖是福建總兵,可卻是海盜出身,論身份那有大將軍尊貴,在大明爭不過人家,在日本人這邊……同樣也爭不過,日本人更看重尊卑。
不甘心長崎貿易被大將軍獨占的鄭明寬打了一手好算盤,先質疑然后再談判,最后在這個租界里謀一個優差,既能保住鄭家在長崎的利益,當然更有利于他個人,畢竟,這個差事最后會落到他鄭明寬的身上。可是他的如意算盤卻打錯了——非但大將軍一言不和就殺人,他門下的參軍也是如此。
鄭明寬是有所圖,他陳沖一可沒有什么圖謀,他雖然與鄭家聯系緊密,可不代表他愿意為鄭家去死啊。
“求,求使君饒命,饒命……”
看著不斷嗑頭求饒的陳沖一,已經殺人立威方以智倒也無意再殺他,況且世子爺對這些商人還有另有用途。只是隨口訓斥幾句,便讓他退下了。
在陳沖一惶恐不安的退下后,王玉東走進了進來,他是隨行的內衛司內衛,他將負責在長崎建立情報站。
“清理一下房間。”
在門外的日本侍者清理了廳堂后,他才說道。
“使君的這一刀好快啊!”
“不得不殺!”
“我知道!”
王玉東確實知道,有時候殺人,并不是因為這個人該死,而是因為他不得不死。
就在兩人對話時,從港口的隱約傳來一陣槍聲。
“看來鄭家的人還是還手了。”
“船上的水手都是桀驁不馴之徒,又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這么大動干戈的話,日本人這邊難免會有些微詞的。”
王玉東擔心道。
“日本人敬畏強者,我越強,他們越是敬畏,要是我們不能彈壓屑小,也會為他們所輕,況且……”
抿了抿嘴,方以智又說道。
“鄭家借壟斷洋面的便利,壟斷對日本的生絲貿易,每年輸入生絲不下二三十萬斤,利潤不下百萬兩,鄭家每每都是滿船來,空船歸,運走的都是白銀,長崎的唐商也不喜歡壟斷絲貨的鄭家,現在租界已經成立,如果還任由鄭家壟斷絲貨,到底誰才是租界主事之人?”
頓了頓,方以智說道。
“所以,無論如何,鄭明寬都必須死,鄭家的船都必須抄沒。”
王玉東說道。
“可是,現在世子爺在往臺灣移民,萬一鄭家要是反撲的話,到時候,恐怕會影響世子爺的大業!”
“既便是我們不動手,鄭芝龍一樣會心懷不滿,他能忍到現在都不派人去大連,可不是怕世子爺,現在咱們又到了日本,鄭家又怎么可能容忍世子爺斷了他的財路,現在,這幾艘鄭家的船,未償不是機會啊!”
“使君的意思是?”
王玉東的眉頭一挑,立即明白了方以智的意思,這幾艘船上的東西可是值上百萬兩銀子啊!
“鄭家想要回船上的東西,就必須要派人去大連……”
在兩人說話時,長崎奉行石見守匆匆的趕了過來。剛于見面,他就大聲嚷嚷道。
“使君是什么意思?為什么要在港口無故殺人?”
“什么意思?”
幾天還是和藹可親的方以智突然變了臉冷笑道。
“按照剛剛簽訂的條約,明人的事情都由明使做主,請問奉行現在是什么意思?”
面對他的質問,石見守頓時變成了啞巴。簽訂條約之后,德川將軍就第一時間派人告訴他了,甚至就連華租界的選址也是他一手操辦的。
可當時他怎么也沒有想到居然會面對眼下的這種情況。
“這,這……”
結巴著,石見守解釋道。
“閣下在租界里殺人當然不會過問,但是閣下的兵丁卻在港口上在船上殺人。我卻不能不問。”
“他們是明人,而且船也是明船!它上面發生的事情自然都是由我來做主。”
方以智的語氣變得冷冰冰的。
“難道說奉行要連大明的事情也要一起過問嗎?”
說的好有道理呀。
話被堵住的石見守,最后只是頗為無奈的說道。
“使君那些船是鄭家的船,就是將軍也要給他們幾分面子。”
“奉行,這里是華租界,就是鄭家到了這,也要老老實實的遵守著這里的規矩。”
然后他又笑到。
“奉行不要擔心,等我回國后,自然會和鄭家協商處理此事,天朝事就不要你們來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