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平虜將軍府上下就一直在為入關忙活著。因為朝廷嚴旨只能領兵兩萬入關,而且要走水路,所以除了需要挑選精銳外,還需要籌備運輸兵員的船只,尤其是考慮到流寇擅長流竄作戰,所以需要抽調騎兵。
船、人、錢、糧……總之,所有的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不過盡管如此,短期內入關也不現實,畢竟,不說其它,單就是六七千匹戰馬的運輸就需要頗費些時日。而且還需要籌備在江河上航行的船只,這些都需要時間。
總之一句話,時間!
軍隊的調動需要時間,物資的籌備同樣也需要時間。
崇禎十六年,十一月十六,這天上午,天空依然飄著雪,在大連港,數十艘戰艦泊滿了整個海灣,數千名身著胸甲的官兵正在列隊上船。在官兵們上船時,府中的官員都齊聚于此,今天是大將軍出征的日子,盡管此時部隊的主力還尚未開拔。
“往后遼東這邊就仰仗諸位了!”
言罷,朱國強卻又指著站在身邊,不過只有三歲的朱和域嘆息道:
“吾子尚幼,月前從濟南來遼,在路上得了風寒不適,且交給你等替我照拂幾天。”
說話時,看著小大人模樣的兒子,朱國強的心頭不禁一熱,盡管現在他已有了六個兒子,可朱和域卻是他的長子,這幾年他一直在濟南。所以只和他見過的幾面,月前靜蕓才讓三弟李成昆把他帶到了大連。
其中原因不問自明。
家主出征,以長子鎮守。
而李靜蕓卻只能留在濟南,畢竟山東同樣也是他的根本所在。她要在那里替他看著家。
對此了然于胸的陳長庚,立即下拜頓首,聲音哽咽道。
“臣下當不負世子爺之托!一定會照拂好小世子。”
喂喂你這是干什么?
只是以防萬一,別搞得我像臨終托孤一樣啊!
這可就不吉利!
話雖是如此,可朱國強的眼眶也有點紅了。
難不成,這就是人越老,膽卻小?
愛憐的摸著兒子頭上的總角,朱國強深吸口氣,對兒子說道。
“和域,爹要出征了。”
“孩兒知道,爹盡管放心,孩兒會聽陳先生的話的。”
看著像個小大人似說出這些話的外甥,李成昆對世子爺說道。
“世子爺放心,小弟必定會護好和域。”
對李成昆點點頭,朱國強并沒有說什么,這個三弟雖然談不智計驚人,但絕對是個行事果斷的角色,當初濟南靜蕓殺人奪權,就是他定下的計策,也正得益于此,山東才會成一直都是自己的大后方。
有他在和域身邊,是個好事。或許那些大臣都是忠心耿耿。但是主弱臣強絕對不是一件好事兒。
有些事情總需要以防萬一。
至少李成昆是親人,或許是外戚,但是有他在,至少是一個制衡,平衡才是最重要的。
那些人忠心耿耿不假。但是制衡并不等于不相信他們,有了制衡,有了監督,他們才會更加的忠心耿耿。
把兒子托付給陳長庚后,一身輕松的朱國強朝眾人所拳。
“遼東之事,就拜托諸位了!”
“我等靜待大將軍佳音!”
然后朱國強就帶著數十名名侍衛,大笑著踏上了船。
陳長庚牽著朱和域,遠遠望著意氣風發的世子爺,只覺得世子爺似乎更陌生了!
“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朱氏一家一姓之天下。今日,吾領兵入關,為的是生民之生死,此為公也!既是為公,縱是龍潭虎穴,又何懼哉!”
就是領兵入關,實際上是走海路,從大連到長江口,順風順水需要大概半個月的功夫。當船隊再一次來長江江口時,已經是臘月了。
在船駛入長江時,置身于船艉的朱國強,神情顯得有些恍惚。
他知道,在前方等待著自己的是什么。
不是糜爛湖廣的流寇。
而是大明的皇位,當然,還有就是江南的士林,他們是會站在那一邊?
“世子爺。”
穿著一身戎裝的李惠美走到他的身邊,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然后兩人就那么靜靜的看著江面上倒映著的星月。
“惠美。”
“嗯?”
“你就在這里等著我吧,海船不適合在江里航行。”
這兩年大連建造的軍艦都是18世紀的英、法兩國的三桅巡航艦船形,這些船身堅固、火炮眾多的40炮或者50炮的巡航艦,或許是這個時代的海上王者,但是沒有船漿的它們并不適合在內河航行。
和過去一樣,在孔雀洲里泊著上百艘各種各樣的漕船、運鹽船,這些船只都是從沿江各地購買的,這些有櫓有槳的平底船更適合在長江航行。
其實,即便是孔雀旗上下已經移居遼東,可孔雀洲并沒有被放棄,這里一直被作為南下的據點經營著。當然這也是一個極為重要的漁業基地——即便是現在孔雀洲仍然泊停著上百艘漁船,漁船捕獲的各種海魚,經長江銷往沿江各地。
現在的平虜軍已經不再像過去那樣,專吃海魚,但是風帆拖網漁捕獲的海魚仍然是最廉價的肉食,甚至也就比糧食稍貴一點,這也是現在海魚在長江兩岸倍受歡迎的原因,無論如何,它都是肉!
作為漁業基地,這里不僅有碼頭,還有修船廠,所以那些漕船都是先送到孔雀洲進行改造,船隊剛一抵達的孔雀洲,就有府里的官員前來相迎,并且稟報道:
“啟稟大將軍,下臣已經備好一百六十九艘漕船,在揚州,還有兩百艘鹽船用于裝運戰馬。”
與當初第一次來江南不同,這一次盡管朱國強只率領兩萬人,但是騎兵足足有四千人,加上一鎮步兵的馬匹,僅僅只是軍馬就不下六千匹,那些馬都是先期運到揚州,等待與主力部隊匯合。
“船改好了嗎?”
朝著遠處的漕船看去,看著漕船船邊的護板,他點頭說道。
“此次進剿獻賊,主要是以水路為主,以水路攻守是離不開船的。”
隨后又叮囑了幾句,朱國強又特意到漕船上檢查著舷邊護板的厚度、用料,畢竟這層護板相當于戰士們的另一層盔甲,甚至還跳到船艙里檢查一下艙中的床位,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戰士們都必須將吃住在船上,由不得他不謹慎,那怕是在早就有了許多水上行軍的經驗下,他仍然是慎之又慎,甚至親自設計了漕船改造圖紙。
最后,朱國強來到船頭,看著船頭安置12磅山地榴彈炮,看著它的旋轉炮座,便在心里默默的自言自語道。
“張獻忠,現在輪到你了,就讓你的血染紅朱某人登極的紅毯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