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那殺神來了!”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左良玉那是一個無奈啊。
他的臉色難看,肩也垮了。
整個人就像垮了似的坐在椅上,就如同認了命一般,他的心里是那個憋曲啊。因為張獻忠奪了岳州,所以朝廷便急匆匆的下旨讓他從九江移鎮武昌。
要是擱以往這倒沒什么,可現在不同,現在來湖廣的除了他之外,還有其它人。
“爹,他平虜大將軍還能不問青紅皂白,想殺誰就殺誰?”
盡管早就知道平虜大將軍“專橫跋扈”的名聲,可是左夢庚卻不覺得他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啊,懂個屁!”
瞧著自家的兒子,左良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問題不是他想殺誰就殺誰,而是他想殺誰就能殺誰,殺過人了,朝廷也得捏著鼻子認了,他是什么人?宗室?大將軍?錯,他是隨時都可能篡位奪權的曹操,爹是什么人?是朝廷的大臣,這就是他的眼中釘!”
頗有自知之名的左良玉想了想,搖頭說道。
“武昌不是長久之地,傳令下去,等到了武昌,咱們一路取岳州,一路取江西袁州,總之,要想辦法避開他。”
看著爹那副小心謹慎的模樣,左夢庚想不明白,爹這是怎么了,怎么就突然變得這么膽小。盡管想不明白,可是爹的意思他總是需要服從。
“但愿,但愿不會碰到那個殺神……”
左良玉心里嘀咕著的時候,他并不知道,在九江城東,一隊百余騎的人馬,正朝著九江趕過來。
江南的確富庶非常,即便是普通的江南村鎮,市街都是用石塊鋪就,而百姓大門上的殘漆,民居基本上都是磚瓦建筑,這些都是山東見不到的景象。頂多也就是遼東能和這里比上一比,但相比這里的這些白墻灰瓦的建筑相比,遼東那種三間磚瓦主房的小院子,那怕是新建的,看著也像個破落人家。
但是當一行人來到城兩三里遠的地方后,眼前卻是另一個世界。一間又一間茅草棚子密密麻麻地排著,從來就望不到頭。窩棚的主人坐在門口,兩眼茫然的看著過去的官兵。
這些官軍的身上穿著大明官軍的盔甲,百姓們用呆滯的目光看著他們。終于,一行人在靠近城墻時,經過了一片集市。只不過這個集市賣的不是米面肉魚,而是另一種貨物——人!
活生生的人!
男孩二兩,女孩一兩,壯丁三兩,婦人二兩半,少女三兩。
如果你是個大買主,人販子還會打個折。
這些活生生的人,就像是牲口似的陳列在那里,任由人們擺布。脖子上系著繩的他們沒有反抗,也沒有反抗的意思,麻木的有如行尸走肉一般,只有刺骨寒風吹在身上,讓他們渾身顫抖著的時候,才知道他們是活人。
“這就是人市嗎?”
盡管在史書中,在公文中,曾無數次看到所謂的“人市”,但這還是朱國強第一次見到真正的人市。
“當街賣人,難道九江的官府也不管嗎?”
一旁領路的張得樂詫異地看了世子爺一眼,然后輕聲說道。
“世子爺,這人市里賣的人,就是左家人行軍打仗俘來的流寇,說是流寇,可實際上不少都是被掠來的良民。要是有人買他們,他們為奴為婢的還能活下去。要是熬到最后還找不到買主,人販子會把那些體弱的殺了,剃了骨頭當肉給賣了,反正再怎么著,也不嫌賠了本兒……”
張得樂的話間朱國強只覺得一陣毛骨悚然。雙手猛的握緊馬韁,冷哼道。
“這么說,這人市是左家開的了?”
“人市是人販子開的,可沒有左家,那能這么光明正大的買人,沒有左家,又那有這么多人讓人販子賣?”
聽完張得樂的話,朱國強的心頭一沉,目光變得越來越冰冷。
他從來決不相信流寇們所謂的“替天行道”這個說法。身處明代,從各方面獲得的情報,也告訴他,對民間破壞最嚴重的,恰恰是那些打著“替天行道”名號的流寇強盜。官軍的軍紀再敗壞,至少會在城市內或者主將面前有所收斂。而流寇則不然,他們根本沒有軍紀。他們中的很多人之所以成為流寇,就是為了搶掠弱者。
但是左良玉這支官軍……軍紀敗壞,簡單令人發指!甚至早在河南時,殺良冒功不說,劫掠甚至遠甚于賊。以至于相比于他,李自成倒成了義軍,如此又豈能不敗,在河南他一敗再敗,從襄陽逃到武昌,問楚王要兵員、要糧餉不得后,即縱兵掠奪武昌漕糧鹽舶。然后到九江后擁兵二十萬觀望自保。
后來的張獻忠克武昌,朝廷嚴令出兵,才出戰大敗立足未穩的張獻忠,收復漢陽。可即便是如此,也要是等到張獻忠入蜀后,才敢出兵收復武昌。
眼睛瞇成了一條縫,盯著眼前的九江城,朱國強暗自尋思著。
賊來我去,賊去我來。
這就是大明的“平賊將軍”左良玉!
終于,一行人進了九江城,因為之前就已經派人通傳,所以沿途并沒有人阻攔,只是在城門口有將領迎問道。
“來人可是平虜大將軍麾下的朱參軍?”
“正是朱某,勞煩將軍通稟一聲。”
穿著一身儒袍的朱國強點頭說道,這次來九江城,他是特意化名過來的,不化名也不行啊。
人是名,樹是影。
對于外界來說,平虜大將軍朱慈穎是誰?
殺神啊!
殺將奪兵!
殺官奪城!
這種事情人家干了可不止一次兩次,現在說實話,就是朱國強自己都知道,要是左良玉知道自己來了九江,肯定第一時間說他身在前線,不在城中,他要是敢露頭才怪。
得,你不敢見我,我敢見你,所以在船隊白天藏于江邊蘆葦蕩里的時候,他就直接領著一百多親衛直接“殺”到了九江城。
張獻忠可是有四五十萬人馬。
那怕就是朱國強再托大,也不至于用自己的兩萬人馬去直接硬碰硬,大軍直搗岳州不假,可關鍵是想要一戰定乾坤,就非得把張獻忠給吸引出來。
誰適合當的當這個誘餌?
也就只有這個以“賊來我去,賊去我來。”而聞名的“平賊大將軍”了。
可想讓他左良玉搖這個旗,當那個餌又豈是那么容易的,他會服從自己的軍命嗎?
也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擔心,朱國強才會化名為自己麾下的參軍,親自來九江說服左良玉。
左良玉的帥府位于九江城內,原本是城中富商所有,在左良玉逃到九江后,便將這其據為已有。在朱國強一行人朝其帥府趕去的時候,帥府中這里倒是頗為熱鬧。
“平虜大將軍派其麾下的參軍過來了!”
這個消息要是換成其它人,恐怕不會在帥府里引取什么反響,只是一個參軍而已。
可問題是派參軍過來的人不一般啊!
平虜大將軍!
“不會吧,他過來的也太快了吧!沒聽說啊!”
馬進忠疑惑道,。
“是啊,都沒聽說大將軍過來,怎么就先把參軍派來了?”
馬士秀也有些疑惑,作為其麾下的兩員大將,他們一直深得其信任。
“管他那,先看他怎么說。”
左夢庚哼了一聲,然后說道。
“爹。一會見到他,先給他一個下馬威再說,平虜大將軍是大,可爹那也是朝廷封的“平賊大將軍”要是不打他個殺威棒,不定還真讓他們欺負到頭上來了。”
“大公子所言甚是,大帥。”
一旁立即有人贊同道。
“只是個參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