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風的話宛若一道撕裂天幕導致春雨降臨的驚雷,‘轟隆隆’的在劉老三耳邊炸響。
他緩緩放下手中的茶壺,抬起頭,開始仔細的端詳著郭風的相貌。
這不看還好,只一眼,劉老三的記憶瞬時就回到一年之前。
在一輛押運伢奴的囚車之上,他曾揪下一個瘦弱的少年,狠狠地扇了兩巴掌。
人就是這樣,一旦腦海開始涌出此時想要的記憶片段時,就會不自覺的將這些記憶片段按照引導好的自動進行融合。
就像此時,劉老三越看郭風,越覺得那名少年的臉愈發清晰,直到那張臉完全變成郭風此時的樣子。
要知道郭風在這一年,身形面貌變化極大,再加上‘龍虎易筋丹’的效果,若不是十分熟悉,根本就不可能認得出來。
但是由于心理作用的效果之下,劉老三幾乎是來不及思考,記憶中瘦弱少年的臉廓全部與此時的郭風呼應上了。
劉老三咽了咽有些瘙癢發干的喉嚨,卻是半響說不出一句話來。
冷汗,不受控制的從他鬢角滑落,背上的單衣已經被轉涼的汗水浸濕。
此時的劉老三,已經失去了最基本思考的能力,腦子里一片空白!
別人不明白極樂谷在曲明城中的地位,他劉老三可是再明白不過了。
在這曲明城,極樂谷要誰死,那也只不過是一句話、一個點頭一般的簡單事情。
劉老三做夢也不會想到,他曾經販賣的伢奴居然翻了身,成了極樂谷的正式弟子。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句討饒的話。
但此時此刻,他的嗓子眼兒卻像是吞下了一顆火炭般,吐不出半個字來。
郭風見劉老三如此失態,心中哪里還不曉得,此人其實也是個外強中干、一觸即潰的草包。
他想要的就是這種人。
于是郭風出言安撫道:“劉老狗,你也不必驚慌!”
“說來,小爺我還得感謝你!若不是你將我賣給極樂谷,小爺我哪有機會成為極樂谷的弟子啊!我這次來,其實是想找你們牙行,給我辦個事!”
聽到郭風這話,劉老三終于緩過神來,整個人像是一名溺水者,剛從河里被撈出來一般,大吐了一口氣。
劉老三回過神后,腦子便開始活絡起來,立時心下發狠,舉起雙手,朝著自己臉上就是一頓左右開弓。
‘啪……啪……’
一連數個大耳巴子打下來,那聲音叫一個清脆洪亮,仿佛一串連續炸響的鞭炮一般。
郭風嘴角掛起一絲譏笑,直到劉老三的兩腮高高腫起,嘴角有血絲溢出,他才裝模作樣的出言阻止,“行了行了,小爺我又不是故意來找你尋晦氣的,你這是做什么!”
郭風話雖然是如此說,但語氣里卻絲毫沒有惻隱和憐憫的意思,反而充滿了奚落和嘲弄。
但劉老三一聽郭風說話的語氣,原本那顆應該懸著的心,此刻反而安穩了下來。
由于劉老三從郭風的語氣中,聽到了他想要的東西,故此,他那雙左右開弓的手,也停了下來。
劉老三端了這么多年的碗,吃了一輩子的鹽,對人情世故這一套還是精通的,曉得自己這一番自降身價的做法,已經讓眼前這位打消了要他小命念頭。
他舔著一張更為猙獰丑陋的老臉,對著郭風討好的笑了笑,“小爺胸懷寬廣,果然氣度不凡,有事小爺您盡管吩咐,劉老三我赴湯蹈火,必定萬死不辭!”
聽了劉老三的話,郭風心中一樂,呦呵,這小子鬼話張嘴就來,倒是與我對付顏楚楚的時候有得一拼!
郭風抬手伸出食指,點了點身前桌面上的空杯。
劉老三瞬間化身為劉老狗,連忙給郭風將身前的茶杯給滿上。
郭風端起熱茶,慢慢吹了一口氣,徐徐說道:“小爺我不需要你赴湯蹈火、也不需要你萬死不辭,只是想讓你,幫我找一個人!”
劉老三還沒將手中的茶壺放下,“找人!?”
他精神一震,臉上露出神采飛揚的喜色,“要是說到找人,小爺您可算是來對地方嘍,找人這事,整個大胤皇朝,除了衙門之外,再也找不出比我們牙行還要擅長的了!”
郭風將熱茶一口飲盡,緩緩放在桌上,繼而拿起一顆小果,微微一笑道。
“哦?!口氣倒是不小嘛!”
劉老三不敢怠慢,再次給郭風將茶杯忙上,“小爺,不是我吹,在這江南地界,除了官府之外,論找人的本事,我牙行自稱第二,可沒人敢稱第一。”
“小爺盡管說,要找什么人,我劉老三一定把這事兒給您辦妥當了!”
郭風:“好!劉老三,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到時候,你若是找到了我要的人,那咱們之間所有的恩怨,就都一筆勾銷,屆時,你若是找不著……”
郭風沒有將話說完,但眼中警告的意味已經相當明顯。
說完,郭風從腰間的錢袋中掏出兩張宣紙。
這兩張宣紙上,其中一張注明了此人所在的地界、姓名、年齡、身份、以及大致的相貌,而另一張宣紙上則畫了一塊只有半截的玉佩。
劉老三接過攤開看了一眼,頗為訝然道:“小爺您找的人竟然叫狗雜種,就算是想取個賤名好養活,也不止于此啊,這豈不是將自己也給罵進去了!”
說著,劉老三又看了數眼,才好整以暇的將這兩張宣紙收入懷中,臉上賠笑道:“小爺您盡管放心,這上面寫有大致地界、相貌,還有身份證明之物,若是確有其人,七日之內,我牙行必然能夠找著他。”
劉老三聰明的沒有尋問郭風要找此人所謂何事,而是給郭風打了個保票,這一點令郭風頗為滿意。
屆時,郭風從錢袋中掏出五十兩銀票,放在桌面上。
郭風道:“這是請你找人的酬勞,若是人找到了,小爺我另有賞錢。”
劉老三看見那被壓在桌面上的五十兩銀票,兩眼幾欲放光,連忙道謝,說些一定會不遺余力、竭盡全力的客氣話。
郭風自然不會相信他那一套鬼話,他之所以會掏錢,主要是怕劉老三這老狗子太惜命,擔心劉老三出了這檔子事之后直接跑路。
若是這老小子前腳跟答應,后腳跟立馬卷鋪蓋走人,那恐怕會耽誤他不少時日。
而只給五十兩銀票,是考慮到給的太多的話,這老狗子錢一到手,屆時直接開溜,那可就血本無歸了!
“這件事不難做,若是辦妥了,你以后在曲明城中,有我極樂谷的人罩著,能明白嗎?”
郭風臨走時,回頭看了劉老三一眼,那目光中所要表達的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明白、明白……”劉老三正拿起那張銀票,臉上露出貪婪丑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