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時辰后,城外漢軍大營。
劉毅此時已經將沾染了血污的鎧甲卸下,換成了一身玄色武服,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微縮版的沙盤。
而劉毅正皺著眉頭,負手站在沙盤之前。
在掃清了壽光黃巾之后,劉毅沒有選擇住在城內舒適的宅院,而是留下了一些人維持城內基本秩序之后便返回了城外的營帳。
壽光城其實并不算大,根本就沒有能容納數萬大軍的地方,不說他足有四萬人,就連黃巾那兩萬多人也是侵占了不少民宅才勉強安置下來。
但這種事,黃巾可以干,他們漢軍可是萬萬不行的,所以劉毅只能讓大軍依舊駐扎在城外。
沒吃過豬肉總還見過豬跑,基本的收買人心他還是會的,所以劉毅當時就大聲的拒絕了身邊親衛提出的住在城內的建議,說什么“吾身為一軍主將,安有不顧將士獨自安居城中之理?”當場就贏得了一片欽佩的目光。
劉毅返回大營之后只是略為拾掇就讓人把沙盤抬進了帳中,他細細思量了一陣后長舒一口氣,對著侍立在帳中的親衛吩咐道:
“傳令,升帳議事。”
不多時,他手下夠檔次的人物就都聚集到了大帳之中,劉毅大馬金刀的坐在帳中,下首是他的一眾心腹,每個人都是標準的桌案配座椅。
其實在剛開始他們還對椅子有些抵觸的,認為這樣的坐姿不大雅觀,可等到劉毅告訴他們這椅子同樣為皇帝所喜,已經作為皇宮日常所用之后,他們就變得真香了。
原本劉毅還扭扭捏捏的只在他自己的書房里面放椅子,然而當他前些日子去找程昱的時候,突然發現,這個剛開始表現的最為抵觸的家伙居然已經把他的長史辦公室的坐席全換成了椅子.......
在那以后,他就開始公然用座椅替代了坐席。
約么過了一刻多,劉毅見人來全了,就輕咳一聲站起身來,對著帳內眾人團團行了一禮,“此次壽光城一鼓而下,全賴將士用命,諸君戮力同心,毅在此謝過。”
劉毅說這話也不是全是虛言客套,他已經了解到了其他幾路的情況,黃巾確實如程昱所言四路全部都派兵襲營試探,其他三路把襲營的黃巾剿滅之后都覺得有蹊蹺,但是因為來不及等候劉毅新的指令,所以他們不約而同的下了一個決定。
那便是身先士卒,力求盡快破城,以便應對變故。
這其實是一個很自然而然的反應。
漢代尚武成風,就連文官都佩劍,主將更沒有縮在后面遙控指揮的說法,將領們基本都是在第一線,身先士卒帶隊沖鋒也是稀松平常,甚至有個別人還酷愛先登。
比如說先登王樂進。
劉毅之所以喜歡自己帶隊沖鋒,也是受了樂進不少的影響。
樂進這個人,單看史書的描述就讓人熱血沸騰,他的一生可以用幾個詞來概括,“斬將、先登、乃拔、破之......以及大破之!”
而他的手下幾個年齡都不算大,就連李房也沒超過三十歲,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受勇武之風的影響自然是比劉毅這個外來人口更深,所以他們遇到問題的第一反應就是用武力莽。
不過雖然漢代慣性將領帶頭沖鋒,但是攻城到底不比野戰,風險要大上不少,就連劉毅自己都是經過了一番思量之后才做了先登的決定,所以在他看來,劉備關羽張飛以及李房不約而同地選擇帶頭攻城,還是讓他很欣慰的。
原本安坐在下首的眾人見到老大行禮道謝,都連忙起身回禮。
可是因為沒有統一過口徑,所以他們回禮的言辭也是五花八門,有說“當不得府君之禮”的,有說“全賴府君之計”的,還有說“此乃吾之本分”的。
雖然沒有統一回話那么好看有氣勢,但是劉毅聽的還是滿面笑容,他過了一陣后才雙手虛壓,笑言道:“諸君安坐,毋需多禮。”
等到眾人都坐下之后劉毅才沉吟一聲,“壽光一戰,我北海軍傷一千三百九十六人,亡九百八十一人。”
雖然只用了短短的半天時間就拿下了壽光,但是漢軍在有決定性優勢的情況下依然折損了兩千多人,這兩千多人中絕大部分都是折損在登城的那半個時辰內,都是連敵人的面都沒見到就倒在了沖鋒的路上。
不得不說,古人把強行攻城列為下下策是一件非常合理的事情。
因為傷亡率實在太高了。
劉毅輕嘆一聲,語氣非常沉痛,“糜金曹,對戰亡者的安葬費及撫恤費務必要發放到位,此事我會叮囑令功曹,若有人在陣亡將士的撫恤上動手腳,定斬不饒。”
雖然安葬費和撫恤費用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但是劉毅沒有打算節省,也不能節省。因為這些費用不是他自己錢多燒的慌要當圣母,而是漢代郡國兵的標配就是有安葬費和撫恤金的。
這是規矩。
他手下這些兵都是走的正規征募郡國兵的流程,自然一應福利待遇要按照規矩來,所以陣亡一個要按規定給3400錢的安葬費用,如果是有品軼的,也就是一百石的隊率以上,還需要另發撫恤金。
撫恤金的金額可就高了,按級別從十萬到六十萬錢不等。
比人還在錢沒了更痛苦的事情是什么?
劉毅現在就感受到了。
是人沒了,錢也沒了!
可是心痛歸心痛,那些年輕人是沖著他劉毅的名頭應募的,如今他沒有能把這些士兵全須全尾的帶回去,那么該給的錢是一分也不能少。
甚至如果不是財政以及身份地位不允許,劉毅還打算多給一點。
“竺必不負府君之命!”糜竺聽到了劉毅話之后連忙起身領命。
他絲毫沒有懷疑劉毅剛才那句話是在針對他自己,開玩笑,劉府君會認為我堂堂糜氏之主會貪墨這點小錢?
很明顯,劉府君這是怕他下面有人借此機會貪墨!
這其實很好理解,雖然他糜氏很有錢,單不代表他糜家族人都有錢,更不代表他選的金曹掾的吏員都有錢。
而按照官制,推舉任用的人犯了事,辟任者實要負連帶責任的。
糜竺感覺自己讀懂了劉府君的苦心。
府君是怕這些人利欲熏心,牽連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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