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林子安面露不悅時,幾名維護紀律的士卒發現了這邊的異常,迅速跑了過來。
見到林子安的樣子,其中一人立馬誠惶誠恐地立正道:“姑爺!”
聽到這個稱呼,其他幾名士卒也后知后覺地站立。
姑爺?
旁邊兩個正在咒罵的流民頓時感覺不妙,能讓士卒如此尊敬的人,恐怕不是一般的富貴人家。
他們腳步悄悄向后退去,準備逃離。
看了士卒一眼,林子安應了聲。
士卒們微微松了口氣,隨即抬頭問道:“姑爺,這邊可是發生了什么事?”
林子安還未開口,小可就迫不及待指向一旁的兩流民,道:“那兩個人不止搶粥,還打人。”
剛轉過身,還會跑出幾步遠的兩流民,聽到她的聲音,身體頓時一僵,只覺幾道如刀子般的目光在后背掃視著。
這讓他們如墜冰窟。
見這兩流民的動作,這些士卒哪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不管什么群體都有好有壞,城外現在看起來饑腸轆轆可憐兮兮的流民,中間亦夾雜著不少平日時混跡街頭的流氓混混。
之所以不讓他們入城,也是因為這些人的存在。
而且這兩周中,流民中時不時發生一些小騷亂,就是因為這些人在煽風點火。
“站往!”
士卒冷聲道,就要上前進行抓捕。
兩流民如腳底抹油般,迅速朝著遠處的流民群中跑去,似乎是想隱蔽在人群。
只可惜,這幾名士卒雖不是玄士,但平日里可沒少鍛煉身體,身體素質不知比兩個連飯都吃不飽的流民快上多少。
不到十秒的功夫,就把兩流民抓了回來。
“姑爺。”
幾名士卒說道:“此事是我們監管不力,還請恕罪。”
林子安看了他們一眼,又望向遠處排著隊見怪不怪的人群,問道:“這種事經常發生嗎?”
士卒們遲疑了一會兒,回道:“每日都會有幾起,有時還會引發一些動亂。”
“那又怎么處理他們?”
“小偷小搶,打幾大板。引發動亂的先關入大牢,另行處理。”
“輕了。”
林子安看了一眼被壓在地上,滿臉不服的兩流民。
小可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幾名士卒對視一眼,隨即問道:“那姑爺您看,什么樣的懲罰才合適呢?”
這些懲罰方式是他們往年的處理方式,但就連他們也覺得輕了。
這種隨意犯事的流民,平時就不是個安分的主。
隨便打幾大板就放了,估計他們最多休息兩天,等傷勢一恢復,又會忍不住“重操舊業”。
“在城外立起一排刑柱,但凡有無故犯事者,按照事情的嚴重性,選擇綁在刑柱上半天,一天,還是兩天。”
林子安淡淡道。
這種饑荒時刻,就當用重典。
否則,若讓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禍害其他流民,早晚會惹出什么大麻煩。
兩流民聽到這些,當即驚恐地想要張口求饒,卻被士卒們死死按著腦袋,嘴巴貼在冷土上,只能發出幾道嗚咽聲。
士卒們這才驚訝地望向林子安,他們自然不是覺得這個懲罰輕了。
而是重了,還不是一般的重。
要知道,此時的天氣,不管城內城外,每天都有近百個凍死的人。
真要被綁在刑住上面,面對著這刺骨的寒風,恐怕連他們這些時常習武之人,都未必能忍受了半天。
更不用說這些流民了。
雖然如此,士卒們還是決定按照林子安所來做,畢竟這可是他們最崇敬的郡主的夫婿。
不一會兒,小可去施粥點帶回一大碗粥,交給小男孩。
在小男孩道謝離開后,林子安看著那單薄微小的背影,久久沒有動彈。
這便是古代。
很快,林子安在城外所說的一番話,被人呈到了周韻寒面前。
對于流民中的犯事之人,周韻寒自然不會客氣,大筆一揮,便把對流民的處理改用了重刑。
重刑一出,流民中的風氣頓時好了許多。
流民中,絕大部分人對于這些處罰都舉雙手支持,畢竟他們很多人即便沒有被搶過,也對這種事情看不過眼。
只有少部分蠻橫之人心生不滿,但也不敢表現出絲毫。
因為城外那一排才立起沒兩個時辰的刑柱上,已經綁上了幾個被凍成青紫之色的人,眼看就要沒命了。
他們可不想成為下一個。
秦嶺府。
天京城。
一座豪華府邸中,數名五六十歲的老者正沉著臉。
哪怕他們身穿便服,依然能從動作神情以及氣態上,看出一點端倪,他們絕對是身居高位之人。
坐在首座的老者,敲了敲扶手,面無表情道:“這些日子,姬國師那個小弟子,太跳腳了。”
下方一人冷聲道:“不過區區一個郡主,仗著那妖師撐腰,竟不把我們放在眼里。”
“必須要給他一個教訓,否則旁人還真以為我們怕了。”
“不急。”
首座老者摸了摸胡須,繼續道:“這個冬天,是我們的機會。”
“羅大人,你的意思是……”
下方有人眼神一亮。
“嗯。”
羅大人微微點頭:“圣上被那妖師迷惑,對我們這些忠心耿耿的臣子日益反感,甚至想要聯合那些武將來瓦解我們的力量……如果再這樣下去,國之將亡。我們必須要讓圣上醒悟!”
“羅大人說的沒錯,我等讀書人考取功名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效忠圣上,讓帝國更加昌盛嘛。也只有帝國到了危難之時,圣上才會知道,誰才是真正幫助他的人。”
“是啊,到時圣上就會明白我們的一番苦心。”
一群人滿臉正氣地感慨著。
待得錯開視線后,不少人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又過了一個月,雪災漸漸停下了。
但寒冷的氣溫,卻沒升高多少。
由雪災引起的災后工作,也無法在短時間內完成。
林子安依然平靜的待在古凰城,但沒過多久,就接到了一些信息。
帝國共有十八府之地,據說其中一府的流民揭竿起義,引發了暴亂。
一開始那些官老爺并沒把暴亂當回事,但他們很快就為自己的輕視付出了代價,大量縣城淪陷,官員們被拉出來斬首示眾。
最后流民首領更是自立為王,并打退了前去討伐的帝國軍隊。
如此,收到消息的其他府城,表面上雖還一片和祥,背地里卻是暗流洶涌。
其后不到半個月,由流民引發的起義越來越多。
甚至就連古凰郡,也爆發了一起。
索性府中的流民早有安置之法,響應起義者寥寥無幾。
再加上鎮壓及時,這才避免了更大的災禍。
其后,這種眼花繚亂的信息越來越多。
短短三個月,接連七府失聯,引發了極大的震動。
一個龐大的帝國,仿佛瞬間四分五裂。
書房中。
林子安看著身前一塊羊皮地圖。
這是一塊大陸地圖,上面用很簡陋的筆畫,繪出帝國十八府之地。
其中有八府失聯,疑似被流民所占領。
“流民......有趣。”
林子安手指輕輕的劃過地圖,笑了笑。
自古以來,造反的人很多,但成功的人寥寥無幾。
而這些成功者,要不本身就是世家大族,要不就是背后有著世家大族的支持。
尤其是在這種強者足以以一擋手的世界,普通的造反注定成不了氣候。
而這八府之地失聯的背后,又有多少世家大族的參與?
不過,相比這些事,林子安現在更關注另一件事。
這些日子,他旁敲側擊過數次,想看看周韻寒對于女帝有無興趣。
得出的結果大同小異,她只順利的接任郡王之位,帶領周家走向昌盛.
甚至若是可能的話,再立些功勞,升一升爵位。
僅此而已。
不過,林子安也沒有心灰意冷。
而是在日常交流中,有意無意地講解著帝國種種政策的不合理,以及當今圣上的昏庸無道。
雖然當今圣上是不是昏庸無道,林子安并不知道,但就憑他放任著文官禍害國家,那這便是他的錯。
若無能力,就不要呆在那么重要的位置。
其后,林子安偶爾會透露一些可以在這個時代應用,但更為合理先進的事情。
周韻寒一開始只是細細傾聽,后面看向他的目光逐漸轉為崇拜,與他的關系也更為熱切起來。
而她心中那股報國的念頭,也沒有以前那么強烈了。
尤其是收到一個反王的勸降書后,她眼中除了怒意,更多的是熊熊燃起的戰意,以及一絲連她自己都沒有弄明白的情緒。
只有坐在她對面的林子安,才明白那股情緒到底是什么,那是野心啊!
“我就說任務不可能這么難,她如果不想做女帝,我總不可能綁著她去做吧。”
“現在,隱藏在她心中的野心,已經漸漸壯大了。”
林子安可以想象,只要在經過一些時日的改變,周韻寒將真正踏上爭霸路。
然后統一十八府之地,成為這塊大陸上的第一個女帝!
至于他,做一個隱藏在女帝背后的男人就挺不錯。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大概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