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峽谷數里外的一座山嶺中。
其中一處林子,十幾只鳥兒忽然被驚起,飛向他處。
張弘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額頭上滿是因驚嚇而流出的汗水。
他咽了口唾沫,抬眼看向前方背對著自己的黑衣蒙面男子,正是對方把他從處峽谷中救出。
莫非這人是方軍師派來救我的?
張弘圖深吸一口氣,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拱手尊敬道:“多謝恩人相救,不知恩人可否告知姓名?”
言語間頗有些生澀。
這般文縐縐的話語,與他平時的習慣完全不同,乃是他絞盡腦汁才想到的。
“你為什么會認為……”
蒙面男子回過頭,明亮的眸子帶著玩味的笑意,低聲道:“我是在救你?”
張弘圖心中一緊,隨即尷尬地笑了笑:“恩人說笑了,您若不是救我,又怎會把我帶出險境?”
看著對方強裝鎮定的樣子,林子安冷笑一聲,說道:“世間有七大罪,傲慢、嫉妒、懶惰、憤怒、貪婪、暴食和,你知道你哪一項最讓人不能容忍嗎?”
張弘圖心中開始不安起來,遲疑道:“恩人......您這是什么意思?”
“回答我!”
林子安忽然向旁邊打出一拳。
頓時,巨大的力道帶起一股猛烈的拳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聲勢驚人。
吱嘎!
數棵碗口大小的樹,應聲而斷。
看著旁邊的一片狼藉,張弘圖一瞬間陷入了失聰,只聽的到自己心臟迅速跳動的聲音。
“貪......”
待聲音再次灌入耳中后,他半是緊張,半是猜測地說道:“貪婪?”
林子安冷冷地道了聲,目光全是寒意。
半響后。
樹林中緩緩走出一道身影。
“變強雖好,但這光頭還是太顯眼了。”
林子安停下腳步,摸了摸腦袋上的假發,嘆息一聲。
就連蒙面也要帶個假發,人生還有比這更悲催的嗎?
雖然這假發是由自己掉落的頭發制作而成的,但帶著依然不怎么舒服。
“救命”
后方的樹林中,忽然傳來一道細微的求救聲。
林子安回頭看了一眼,眼中滿是鄙夷。
他抓張弘圖來并不單單為了解決私仇,在此之前肯定要好好審問一番,若能尋到隱藏在對方身后的主使身份,那就更好了。
但沒想到的是,張弘圖在勸降信中的語氣有多囂張,實際上的地位就有多尷尬。
崛起那么久,竟連一點幕后之人的信息都不知道。
十足十的廢物,偏偏還不自知。
林子安看了眼快要接近黃昏的天色,一腳踏出,迅速消失在這處林子中。
只能從地面隱約可見的腳印中看出,有人從這走過。
至于張宏圖,雖然沒死,但在這種荒山野嶺,又被限制住身體,結局已經注定了。
荒北府。
雪嶺城。
城主府附近,喊殺聲沖天。
干凈的街道被染得一片血色,無數士卒平民永遠地躺在了這里,眼中依稀還留著對世間的眷戀。
“擋我者死!”
一名身著亮銀色鎧甲的年輕男子,手持長戟瘋狂屠殺。
可不一會兒,他們就被年輕男子追上,丟了性命。
不多時,戰斗終于到了尾聲。
年輕男子的鎧甲已經變為血甲,甚至連頭發臉上也滿是血污,一身血氣,宛若修羅。
周遭與他同一陣營的士卒見到,也不由心生懼意,轉過了視線。
“林將軍。”
旁邊走上一名將領,向年輕男子匯報道:“此次我軍共消殺亂軍兩萬余人,俘虜四千余人……”
聽完后,年輕男子微微點頭,沉聲道:“派遣士卒維護城內秩序,另召集城中平民清理街道,切記不可擾民!”
“是,將軍!”
將領退了下去。
“快了,快了!”
年輕男子環視周圍一圈,看著滿地的狼藉,以及周圍士卒投來的或尊敬或畏懼的眼神,面上涌起一股潮紅:“這天下,必將是我沐雨生的天下!”
忽然,他轉頭看向南方,眼中閃過一絲復雜之色。
“林子安,未曾想到你竟還會有那等際遇。”
沐雨生陷入了回憶。
前世,與他同處于一座縣學堂的同窗,只有一人混出了名堂,并且光芒遮蓋了所有人。
那便是林子安。
一個第一年大考,便考入王朝三大書院之天京書院的人。
隨后幾年在書院中雖然表現平平,但初一入仕,就受到了圣上的賞識。
隨即在官道上便是一路青云直上,不到三年的時間,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地位與當朝國師齊平。
這也是沐雨生發現自己重來一世后,把奪取機緣的目標放在林子安身上的原因。
他也知道走與林子安相同的路,必能迅速升官,但他并沒有這樣做。
那種依靠他人庇佑得來的地位,隨時可能崩塌。
畢竟林子安之所以能在短短幾年間成為圣上身邊最紅的人,并獲得那么高的地位,代價絕對不小。
當朝官員十成,得罪了九成,剩下的一成,關系也只是不好不壞。
在亂世開啟后不到半年的時間,林子安就被朝中半數官員聯合尋了一個把柄,下了天牢。
不到一周,便病死在牢中。
據傳連尸體都被丟入亂葬崗,被野狗分食。
不可謂不凄慘。
由此,沐雨生雖然盜用了林子安的身份和機緣,但他卻并沒有感到愧疚,畢竟他這也算救了林子安一命。
但他唯獨沒有想到的是,林子安竟又有一番機緣。
林子安現在的妻子,竟是日后鼎鼎大名,獨占半壁江山的女帝周韻涵。
這讓沐雨生嫉妒得幾乎要發狂。
自己辛辛苦苦,憑著前世的記憶先知先覺,一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積累。
直至近日才終于一朝崛起,獲得了今天這番地位,并成功奪下一府之地。
可林子安呢?
在被自己奪去了機緣后,竟搖身一變,成為了女帝的上門夫婿。
他有些后悔在奪了林子安的機緣時,沒有第一時間把對方弄死。
不過經歷了今天這一戰后,沐雨生已經想通了。
前世獨占半壁江山的女帝又如何?
自己依靠著先知先覺,謀劃了數年,弄了無數后手,這天下必將是自己的!
誰也無法阻攔!!!
沐雨生收斂心神,在一眾士卒尊敬的目光中,踏入了城主府。
時光匆匆。
轉眼半年。
橫山府,主城。
連續發生數次戰亂的主城平民,在經過數月的修養后,終于恢復了一些生機。
此時此刻,城內滿是喜慶之相。
家家戶戶張燈結彩,民眾掛著笑臉擠到了街邊。
道路上,一條長長的隊伍緩緩走過。
里面有變臉的,有雜耍的,有吹奏喇叭的......等等等等,引得無數歡笑叫好。
兩旁的路人中,一名中年男子眼中充斥著疑惑。
他拍了拍身前的老者,問道:“敢問老丈,今日可是有什么節日?怎么如此喜慶?”
老者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警惕道:“你不知道?”
“老丈有所不知。”
周開宇說道:“我本是那昌南府之人,但那里現在兵荒馬亂,常人根本活不下去。所以在下花費了數月時光,進入這橫山府,今日才到了這城中。”
老者點了點頭,笑道:“那你可來對的地方,我們郡主可是天底下最好的官。”
“再下也這么覺得。”
周開宇贊同道。
“而且,今日你來的還挺巧。”
老者指了指街上的花車,解釋道:“郡王大人有感于郡主的功績,決定禪位于郡主,退居幕后。今日正好是禪位大典。”
“郡主?讓位給一個女子,這......”
周開宇有些驚訝,不過在見到老者不善的目光后,立馬閉上了嘴。
老者冷哼一聲,呵斥道:“女子又如何?郡主的功績豈能用男女來劃分?若無郡主,你以為你能尋得到,這一處安穩之地?”
“老丈教訓的是。”
周開宇滿臉苦笑,也知道自己剛才說錯了話。
立馬態度端正地向老者道歉,好一會兒才熄了老者身上怒火。
見老者回過頭,不再看向他,周開宇這才舒了口氣。
倒不是他脾氣好,而是剛才老者訓斥一聲后,周圍最少有十幾個人臉色不善地看著他。
再不道歉,誰知會發生什么事情?
能關注后,周開宇悄悄退出人群,走入了后面的巷子中。
他是昌南府之人沒錯,但他可不是從昌南府逃過來的。
同樣他過來的目的,也不是為了避難。
走過數條街道,一處高大的圍墻出現在周開宇眼中。
這便是現今的郡王府,據說這里曾經是某個王爺的府邸,半年前曇花一現的反王也曾住過這里。
忽然,遠處走來一隊巡邏的士卒。
周開宇急忙躲入巷子中。
等士卒走后,他才重新走出。
看了看圍墻,周開宇眼中閃過一絲顧忌。
今時不同往日,周家早已不是原本那個占據一郡之地的小家族。
而是擁有一府之地,能正面抗衡反王的大勢力。
僅在這圍墻外,周開宇就能感應到,這府內最少有數名與他實力相近的高手。
若是偷偷潛入,一旦被發現,哪怕他輕功絕頂,逃走的幾率也不足三成。
必須得想個法子,聯絡那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