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金大軍行進的速度極快,劉芳亮上午向方逸示警,待到下午,四萬后金兵馬便殺到了遵化城下,氣勢洶洶地將遵化城再度包圍了起來。
敵軍此次依舊是采用圍三闕一的戰術,只不過這一次,缺口處變成北門,而后金主攻方向則變成南門。
方逸一身青衫,手里提著一個長條形的包袱,匆匆登上城頭,趙率教,孫鈐,曹變蛟,夏允彝,武超潛等人早早就來到此地,人人皆是一臉凝重之色,望著城下黑壓壓一片的敵軍。
蘇泰和南楚二人也來到城頭,兩人衣衫華貴,穿著打扮充滿異域風情,站在人群邊緣處。
看到方逸前來,眾人急忙上前相迎。
方逸隨意揮了揮手,臉上露出歉意,“本官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一下,勞煩幾位現在這里稍候,本官不在的時候,暫由曹變蛟負責守城。”
曹變蛟李定國兩人相比,兩人智謀相當,李定國武力更強,但曹變蛟勝在軍陣經驗豐富,所以一般情況下,方逸用李定國沖鋒陷陣,臨陣指揮則用曹變蛟。
眾人聽他如此說,知道他有要事去做,于是也不敢打擾,便留在原地,靜靜觀察著兩軍的舉動。
只見明軍城頭上,處處都是熊熊燃燒的火爐,火爐上架起大鍋,里面沸水正咕嘟咕嘟地冒著泡,熊熊的爐火,頓時便驅散了城頭呼嘯的寒風,讓眾人在寒冷的冬季,感到了一絲絲的暖意。
幾百名明軍士卒身子筆直地站在城頭上,人人披甲,身子挺得筆直,手持長槍鳥銃等兵器,望著下面的敵軍,皆是一副嚴陣以待的樣子。
孫鈐注意到,這些士卒們皆是兵甲齊全,尤其是手上都戴著厚厚的手套,哪怕是在寒冷的冬天,他們也沒有露出半點畏難之色。
起碼從裝備這一點來說,遵化城的士卒們就已經完爆九成以上的大明官軍,孫鈐雖然沒做過官,但作為孫承宗的兒子,見識卻是不凡,像那種衣衫襤褸,拿著破刀破槍,士氣低落的官軍士卒,孫鈐早就見得多了。
但這群守城士卒兵甲齊備也就罷了,居然連手套都有,這就讓孫鈐有些刮目相看。
所謂細節決定成敗。
孫鈐能看出來,方逸對于手下士卒們的裝備,是非常重視,也是下了一番苦心去改變。
一個個甜瓜大小的震天雷整齊地堆放在城頭的角落上,孫鈐偷偷瞄了幾眼,很快便估計出震天雷的數量在二百個左右,頓時心中更顯輕松。
震天雷和金汁都是威力巨大的守城利器,城頭上滾石檑木也是不計其數,顯然,方逸對于防守遵化城,確實是做了很充分和有針對性的準備,這讓孫鈐對方逸的欽佩之情,又增添了幾分。
望著城下黑壓壓一片的敵軍,站在角落里的蘇泰也是娥眉微蹙,臉色有些難看,就在這時,她突然感覺到旁邊的弟弟南楚,輕輕地碰了下自己的胳膊。
“姐,你看清楚了么?這次后金大軍,打的是正白旗的旗號。”南楚壓低了聲音對蘇泰說道。
蘇泰輕輕嗯了一聲,語氣有些嗔怪,“南楚,哪怕是正白旗,也是我們葉赫部的敵人。”
“姐姐你怎么和父親一樣頑固呢?正白旗旗主多爾袞,為人最是開明不過,他不是說了,大金和葉赫部沒有什么解不開的仇怨,隨時歡迎咱們部落加入大金么?”
蘇泰轉過臉,粉面含霜,望向南楚,“南楚,你要想清楚,親近大明是父親做出的決定,你將來是要做臺吉的人,你應該明白,不論做什么事,最重要的是要堅定不移,首鼠兩端猶疑不定乃是大忌,最終只會落得兩頭不討好!”
被蘇泰呵斥后,南楚頓時便有些悻悻然,“姐你真是不識好人心,我也沒說現在就去投靠大金啊?我的意思是說,大金統帥是多爾袞,他和小弟相交莫逆,若是他攻破此地,一定不會為難我等,我等也有條退路不是?”
一聲稚嫩的冷哼聲突然在兩人身后響起,南楚和蘇泰兩人齊齊一驚!
兩人轉過身去,卻發現那個平時總是跟在方逸身旁的小姑娘,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兩人身后。
紅娘有些鄙夷地看了一眼南楚,“敵軍統帥和你相交莫逆?呵呵,你什么身份?你也配?”
南楚怔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他強忍怒氣,蹲下身子,堆出笑臉對紅娘說道:“呵呵,姑娘教訓的是,剛才在下胡亂吹噓,讓姑娘見笑了。”
然后南楚急忙摸出幾塊點心糖果,遞給紅娘,紅娘見到吃的,當即眼前一亮,毫不客氣地伸手便接了過去。
“呵呵,剛才在下胡言亂語,還請姑娘不要見怪,也千萬勿要傳播出去。”南楚低三下四地對紅娘說道。
紅娘擺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點了點頭,“放心吧,我的嘴巴一向很嚴的,再說了,就你這樣的,在大人手下,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來。”
南楚頓時便覺得有些胸悶。
不帶這么瞧不起人的啊,好歹我也是將來要做臺吉的人。
“也幸好你碰到我,以后記得不要到處亂吹,我家大人曾說過,多爾袞乃一代人杰,這樣的人物,怎么會看上你,看上你姐姐還差不多。”
紅娘又給南楚補了一刀。
南楚突然覺得胸口又是一痛。
紅娘這才轉過身,蹦蹦跳跳地離去,留下南楚和蘇泰兩人,面面相覷。
“姐,剛才那個小孩偷聽到了咱倆的談話,咱們要不要把她……”南楚伸出手掌,做了個下斬的手勢。
蘇泰有些無奈地看著自己的弟弟。
“南楚,你能不能成熟起來?你的見識,怎么還不如一個孩子!”
“姐你憑什么這么說?”
“那我問你,你覺得是你能殺得了她,還是多隆能殺得了她?”蘇泰冷冷看了南楚一眼,臉上滿是恨鐵不成鋼的神態。
南楚頓時便泄了氣。
這小女孩雖然年紀不大,卻是一身怪力,武藝高強,便是自己麾下戰力最強的多隆,也曾私下說過,自己不是這小孩的對手。
“安心守城吧,別想太多了,父親若在,也會支持我們的決定。”蘇泰望著城下,微不可查對一旁的南楚說道。
南楚勉強嗯了一聲。
城頭的瞭望臺上。
方逸一腳踩著垛口,手里拿著巴雷特重狙,瞇著眼睛向遠處瞄準著。
很快他便看到了遠處的那桿白色大旗,只見那純白色的旗幟上面,繡著一條栩栩如生的金色巨龍,正白旗在女真八旗里面,排序僅次于正黃旗,地位極高。
但是令方逸感到奇怪的是,旗幟下面只有幾名守旗的小卒,并沒有什么長相威嚴,衣衫華貴的將領在旗下端坐。
方逸手持狙擊槍,用瞄準鏡在正白旗周圍搜索了一番,可惜依舊是一無所獲。
不死心的方逸端著狙擊槍,開始在敵軍人群中細細搜索,但花費了一刻鐘左右的時間,最終方逸放下狙擊槍,揉了揉有些發紅的雙眼,嘆了口氣。
他最終還是沒能找到敵軍主將。
看來自己上次用狙擊槍擊殺岳托的舉動,已經在后金的高層將領中,引起了一定程度的警覺。
對方不配合,這就有些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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